正文 大象的墳墓 — 23

正文 大象的墳墓 — 23

稍晚难得出了太阳,黄橙橙的阳光切开云幕把地面上的一切照得暖洋洋。成郁躺在被舖上还在和书奋战,眯起眼看向外头一片金色,这样的天气要是不出去晃一下就太可惜了。她决定趁这机会出门散步,顺便路过市场买菜,於是她放下书想问黄深吃什麽,但才看见他的背影她便放弃出声打扰。

在守护神似的书柜之下,受到眷顾的黄深正在写作,他很少停下来,手指像钢琴演奏家不间断的舞动,键盘声组织成了清脆的乐章。按这节奏应该是慷慨激昂的行进曲,成郁不自觉用口哨吹出<桂河大桥>,充满朝气,一边抓起购物袋跨上自行车溜下坡。附近的婆婆妈妈们已经和成郁很熟了,一看到她就笑眯眯的,聊起家里孙子或宠物的俏皮,结完帐後还顺道塞了几串香蕉。

成郁丰收满满打道回府,沿途不时擦过惬意午休的狗,每一只都坦着肚皮任由阳光亲吻。远方吹来的风仍带有寒意,成郁在上坡前停下车拢紧领口,准备继续前进之际抬头一看,恍然觉得先前还觉得遥不可及的屋子,一点也不陌生了。

她吹着口哨,还是那首<桂河大桥>,接近屋子的时候,有只大肚腩的野猫沿着花灰的老石墙走向她,一人一猫四目相交,结果那只猫直接跃下墙决定不与她狭路相逢。成郁从牠的毛色发觉这是上次跑进屋里的那只,大概是上次抓住牠令牠记恨在心吧。她不动声色目送牠离去,接着骤然作势要跑去追牠,那只猫敏锐的撒腿就跑,她兀自乐得哈哈大笑。

笑完以後成郁下意识想看黄深的动静,踮起脚视线越过石墙,发觉男人居然躺在走廊上睡着了。

成郁手攀在石墙上看了一会儿,他睡得很舒坦,一手搁在肚子,一手垂在一旁,长长的浏海斜掩住他半张脸。

「啊,肚皮露出来了。」她连忙将车子推进院子,帮他拉好衣摆後小心翼翼跨过熟睡的黄深,想找件毯子替他盖上。

她是第一次进他的房间,和房子的静谧感大相迳庭,他的卧房凌乱无比,活像被RPG游戏勇者彻底大肆搜刮过一样。成郁站在门口跨过地上的杂物,多半是书和文具,前进到他位於角落的矮床,深蓝色床单的绉褶是碎浪卷得棉被一团乱。这房间没有什麽他生活过的味道,反而像静置已久的仓库,仅有靠近枕头的时候,才能闻到他洗发乳淡淡的香味。

她在床上没找到毯子,就往五斗柜找。拉开第一层是色彩斑斓的药盒交叠,其中不乏吃过好几颗的普拿疼与植物性安眠剂,她扫过一眼立刻关上。拉开第二层是他的衣服,叠得整齐,但平常他穿的也就是那几件,不过成郁从没看腻过。他是衣架子,不是褒奖的意思,他就只是衣架子,穿衣服只为蔽体,出现在他身上是那些百搭的基本款,永不退流行的那种。

她终於在最後一层找到折成方块的毛毯,其中包括上次差点要闷死她的那几件,她抽了最上层的那一件就要出去,纸张落在木质地板发出的「喀」声引起她的注意。

成郁嘀咕蹲下身捡起,「这是什麽?」

是照片。拍摄年份不太确定,但里头的人都很年轻。三个青年,其中两个是罗正和黄深。罗正以前就长得很有男子气概,和现在相去不远,笑得龇牙咧嘴。黄深那时候戴着眼镜,书卷气浓厚,噙笑注视揽住自己颈子的青年,对方拥有爽朗的笑容,一笑起来眼睛会眯得只剩下一条缝。

成郁翻过照片,上头写着:罗正、陈佑良、黄深摄於2004年春。看起来像是大学朋友。她翻回正面盯着黄深温柔的眸光,还有冷峻却青涩的轮廓,心里莫名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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