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假过後成郁包袱款款又回到黄深家里。阴雨绵绵,她撑伞步行上坡路,走没几步她便停下脚步,望着老式建筑外的墨绿石墙发楞,明明才离开几天,却顿觉陌生。这个时间黄深应该不在家,去运动了,这样也好,她还来得及趁他回来前整理思绪,思考该怎麽面对他。
成郁揪住雨伞,发出呻吟原地转了几圈,接着踢起石子嘀嘀咕咕,认命爬坡,「烦死了。」
离开为渊家时,怡真因为要到外地出差,便顺道载她出门。成郁很少跟大嫂独处,一时之间也想不到话题,两眼发直揪住安全带看雨刷像钟摆摆荡。後来她漫无目的的发想,经过某个捷运站口时,她想起从书展打道回府那天,她跟黄深靠得很近,结果再醒来时,却换成她枕着男人肩头,她吓得清醒连忙正座。
道别时,她甚至还能读出黄深眼底的笑意。
成郁垂头丧气,身体向下滑了几寸,眼角留意到怡真搁在方向盘的手上戴着钻戒,仔细一想,怡真曾经是为渊的上司,两个强势的人谈起感情时可谓轰轰烈烈,更何况是办公室恋情呢。
稍作思考後,成郁缓缓启齿,「大嫂,你当初是怎麽跟我哥在一起的啊?」
「怎麽突然问起这个?」怡真秀眉不解的微蹙,眼睛仍盯着前方,「……有点久了,细节我忘得差不多。但总而言之是针锋相对久了後,有天就莫名觉得他这个人很顺眼。」
成郁支起身子,起了兴致,「然後咧?是谁先主动的?」
「你哥。尾牙的时候喝了酒,把我拉出去,我还以为他是要跟我吵架。」怡真沁出笑声,「结果是告白,说什麽每次跟我吵架的时候,他都觉得我很美,很想吻我。」
「我哥居然这麽不要脸啊!」成郁惊讶到「噌」的直起身,结果又被安全带扯得往回弹,她七手八脚坐好後,想起醉汉老哥煞有其事说出这种类似性骚扰的话,忍不住放声大笑,「天啊,大嫂你应该很想报警吧?」
怡真嘴角憋笑,「别跟你哥说哦。但是当时,我的确觉得他傻呼呼的样子很可爱,然後我也情不自禁就……嗯。」她清了清喉咙。
成郁笑到脸胀红,好不容易停下来,她感到无所适从。於是她低头扳弄手指,鼓起勇气问,「大嫂,要是角色对换,我哥是你上司,年纪比你大上一些,换作是你,你也会像他一样吗?」
红灯亮起,怡真靠在方向盘,「……说不定不会,按我个性,会很在意要是哪天被人发现,除了有闲言闲语,也担心难以服众,多少会退缩。可是你哥不一样,从他大学就决定要独立抚养你长大这点看来,他的个性比我要果断,也更有勇气。」
成郁倒是不怕闲言闲语,只怕黄深比她要果断,把关系分得泾渭分明。可以分享彼此的苦乐,却总是有什麽难以碰触的,而那天当她决定介入他的宇宙时,她开始学会患得患失。
怡真静了静,随灯色变换缓缓踩下油门,「会问起这个,应该是你心里有些什麽想法,对吗?」
成郁被问起时惊慌失措了会儿,冷静下来想到没必要在她面前否认,毕竟喜欢都喜欢了,还说没这回事,总感觉会这麽就践踏这份心意。
她随即坦承,「我喜欢我老板。跟你一样,莫名奇妙就觉得他很顺眼。」说完後脸热得像要烧起来了。
「哦,那个作家啊……我几年前在路上碰过他,看起来不太好亲近。」
「他只是脸长得不友善,其实很温柔。」成郁沉默了下,「熟了後,甚至会觉得他很单纯。」
怡真并没有说什麽,送成郁到黄深住处的坡下後,她对忙着把行李拖出後座的成郁说:「要是……有什麽事,你也可以打给我。关於恋爱这事,我想比起你哥,我可以给你一些意见。」
成郁打开伞,愣愣的注视牵起嘴角微笑的怡真,她是第一次看怡真这麽与她亲近。
「或是只是聊些心事也可以。」怡真随即赧然的补充。「好啦,快去吧。」
成郁笑得合不拢嘴,走过去搂了怡真一下,便兴奋的挥手与她道别。车子驶远後,她走了几步路,抬头望那栋房子,那股暖意又悄悄消退了。
她边踢着石子回到屋里,将布鞋踢到石阶下,抖了抖伞上的雨珠後,她耳尖的留意到从浴室传来水声。成郁低头环顾地上的鞋子,看到黄深平时爱穿的便鞋,心想男人提早回来了,正好在冲凉阶段。
她把伞搁在外头晾乾,扯开嗓子大喊,「老师!我回来了!」
只听浴室里水声暂歇,过一会儿,传来黄深低沉柔软的问候:「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