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郁没预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她，又惊又喜，「小洁！」喊的声音大了点，她逸出後知後觉的惊呼随後和周遭的人喃喃道歉，低身和同样回头望的黄深嘱咐，「老师，我去跟小洁聊个天。」
黄深瞥眼显得不太自在的芷洁，复而埋首书中，「好。」
成郁踏着轻快的步伐迎上友人，芷洁仍是处在难以组织字句的惊愕状态，只来得及吞吞吐吐你啊他的，就被成郁拉出隔音的玻璃门，两人在楼梯间对视一会儿，後来还是成郁先开口。
「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好巧。」她想这时候应该得先说些什麽作为润滑，才好来向芷洁铺陈两人的关系。
芷洁回过神来似是了然於心，牵起点笑，「应该得帮你庆祝一下。什麽时候的事？」
成郁在想起黄深那日落在颊上的嘴唇，以及因两人相拥而升温的热度，俯首扬起一抹笑。
「最近这两个月。」
「这两个月……」芷洁语似叹息，「那不是书展之後不久就在一起了？」
成郁敏锐的捕捉到她语里有别於喜悦的情绪，一时之间她也难以形容，真要说倒有点像是惆怅。但为什麽要惆怅呢？成郁百思不解，而芷洁很快便从那股淡不可见的低落回复，眉眼有笑。
「恭喜你啊，兔宝。你总算是挥别前男友的阴霾。」
「他哪有给我什麽阴霾啊，是晦气。跟他分手以後倒楣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则是霉运走到头，好运来了。」
芷洁仅是以笑答覆，而後睁着一双眼凝视成郁。她被芷洁罕见的模样弄得满腹疑问，也不确定是不是不舍，当初罗诗宣布跟男友阿哲交往时，她们俩不约而同感到失落，就好像一瞬间只有三个人紧紧相依的世界，突然走进来一个陌生人与她们分享好朋友。
那是种很微妙的被剥夺感，只发生在没有交过男友的短暂期间，以及分隔两地仅由电话或是Email得知彼此近况，因而捎来的不安。可是事实上出社会以後，她们的联络不再像学生时代那般频繁，成郁在见到芷洁的欲言又止，意识到寂寞这种事是会悄悄降临的，无论是何种形式的感情。
「还好吗？」
芷洁错愕了几秒，无奈的笑，「担心我做什麽？我很好啊。」
成郁捏下她的脸颊，「好什麽，都写脸上了。」她随後将芷洁抱在怀里，「只是谈恋爱而已，又不是说从此我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你一直会是这样的你，我知道。你总是坦率面对感情，所以才让我既羡慕又嫉妒，让我想要变成你……」
耳边忽然传来有人推开玻璃门的吱呀声，成郁一看，是黄深。他一臂夹着要外借的书，另一肩背着成郁的包包。他目击两人相拥时嘴唇开了开，声音过几秒才出来。
「我－－先到大厅办借书手续。」
他垂首匆匆走下楼梯，成郁和芷洁目送男人的背影下楼，直到他的头顶消失在视野里，两人面面相觑後同时失笑。
成郁调侃道，「不晓得他有没有胡思乱想。」随即她漾着笑跟芷洁道别，「我该走了，改天再跟你聊晚一点。搞不好还可以揪罗诗一起。」
「好啊，回去小心。」
挥手道别後成郁哒哒的跟着踏下楼梯，但跟随鞋底摩擦阶梯的规律节奏，芷洁被打断的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回到脑海，拼凑成句後下沉至足，拖慢她的脚步。她忆起过去某个时刻芷洁也说过类似的话，电视播放芷洁迷恋的梁朝伟和刘嘉玲结婚的喜讯，她叹道「好想变成她啊」。
成郁想了想，转头又往上跑。芷洁正一个人坐在地上，眼眶和鼻头泛红，见到折返的成郁脸上有过一丝惊慌。成郁喘着气，什麽话也没说，默默的同她席地而坐。
成郁吸口气，「梁朝伟与刘嘉玲？」
芷洁颌首，低下头落寞的笑。
「还是瞒不住你。」
她果然也喜欢黄深。对於这项认知成郁感到手足无措，这时机点未免也太尴尬，这样子她简直就像在炫耀一样。
「我也只是猜猜。难怪，难怪你今天会这麽奇怪……对不起啊，小洁。」
她摇摇头，「道歉干麻，这又和你没关系。尽管知道对黄老师只是仰慕，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有种失恋的感觉，彷佛是我透过他的作品单恋他好几年，有点可笑。」芷洁眯起眼支手撑颐，眼睛湿润，「我意识到这点之後，突然一阵自我厌恶。对於爱情老怀着不切实际的想像……」
成郁觑眼伤感的好友，用肩膀撞了一下芷洁後喃喃，「笨蛋，喜欢一个人哪里可笑？」
芷洁闻言後弯起唇瓣，不出声注视屈起的膝盖良久，而後说了声「谢谢」。成郁不晓得她为什麽要谢她，但芷洁看起来已恢复平静，心想楼下还等着一个黄深，就跟芷洁又再次道别。下楼梯下到一半成郁仍是不放心，回头又想要安慰芷洁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给挽留住了。
「让她静一静。」
不知何时同样折返的黄深轻声说，二话不说握牢成郁的手，把担忧的成郁太太硬是带出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