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
「我们之间的缘份,或许就到这吧?」甄真学姐泛红的眼眶少了泪水,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撑起微笑,「……我们家已经决定要移民了。」
移民?
我眨也不眨地看着眼前的学姐,觉得她突然变得好遥远,就像移民这个词汇,遥远、不可及。从没想过它会发生在我的生活周遭,我的理性告诉我,这没有什麽好讶异的,但是,我却怎样都没办法接受……
怎麽会?
「这次回来,主要就是办些手续,还有──」学姐闭上眼,眼皮微微颤动,「和他谈一谈,给彼此一个交代。」
「学长也同意了?」
她摇头,「不同意……又能怎麽办?他不愿意做的事,我来扛。」
「一定要这样吗?」我无法理解,他们怎麽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也这样说呢。」
「什麽?」
「『一定要这样吗?』邵宇也这麽问我。」甄真学姐看起来比我还要平静,她低头不停搅动饮料的动作却泄漏了她的不安,「可是我累了,我知道他也累了,这样下去不会有好结果。」
「就算……」迟疑地发出声音,学姐抬眸看向我,「彼此相爱也一样?」
其实我知道的。
爱不代表一切、也不能改变什麽,以为有爱就能够排除万难更是天方夜谭,这是多麽天真的想法──我都知道,可我不想看他们就这样结束。
「青聆,为什麽呢?」甄真学姐突然朝我发问,她直视着我,敛起笑容。
我读不懂她眼里的涵义,一时停滞。
「为什麽你要一直为我们挽回呢?」
「我……」
「你不是喜欢他吗?」
顿时,我说不出话。
学姐是什麽时候……原来她早就知道了吗?我感觉到自己开始发冷,是难堪?还是心虚?我看着对座的学姐,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对不起,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她说,她先移开了我们相望的视线,「这世界上本来就没人有资格批判谁喜欢谁。」
「……什麽时候……」
「高三吧,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对他是像兄妹那样的感情。」
邵宇学长一定也是这样认为。
我用力摀着温度不再的马克杯,试图撷取一些温暖──是我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擅自喜欢上他……都是我……
「青聆,我没有你想像的那麽好。」
我迟疑地抬起头,她没有看我,只是凝视窗外。
「你知道我为什麽要找你出来说这些吗?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从邵宇口中听见……我很怕,怕到连想像都会发抖……明明说放手的是我,放不下的还是我──」
学姐说,她很自私、很卑鄙。
她假装自己很勇敢、很理智,假装分手是对彼此最好的决定,刻意忽略心底最深处的呐喊,不停告诉自己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尽管还爱着的心正在淌血,可是总有一天……
那一天,何时才会到来?
「我曾经──不,我一直很担心,担心邵宇会喜欢上你。」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却破碎地让人心痛,「讽刺的是,你失去联络的这两年,居然是我们吵架吵得最凶的时候。」
……所以呢?
邵宇学长从来、从来都没有用不同的眼光看我,我是再清楚不过,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是他们爱情之中的假想敌……相对於我,何尝不是另一种讽刺?
对话暂时告一段落。我盯着手中半满的咖啡,回想刚才的谈话,感觉一点也不真实,不知道为什麽,这让我想起陆以南。
在这种时刻。
「学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甄真学姐抿唇颔首。她似乎整理好了情绪,只剩略红的眼睛透露她的哀伤。
「……告诉我之後呢?你希望我怎麽做?」我听见自己异常冷静的声音这麽问道,像是抽离了情绪,来到另一个平行时空,太多先前未知的消息来不及消化,只能跳过理解,求出最後的解答。
很荒谬,不是吗?
「如果可以,请你帮我照顾他。」
许久,我听见她这麽说。
我想不起来我是怎麽离开的。等我意识到的时候,人已经坐在家中,还开了电脑,亮晃晃的萤幕刺着眼睛,摊在桌面上的是未完的报告。
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我在下午和学姐有过一场想起来依旧觉得不可能的会面──除了我自己以外,如果这样就能够假装没有发生的话。
敲门声传来,唤回我的失神。
「天黑了怎麽不开灯?我还以为你不在呢,」家榕回来了,她站在房门边,眉头略略皱起,看向刺眼的电脑萤幕,「报告还没做完?」
「家榕……」
她发出单音回应,一边开了墙上的电灯开关,「怎样?」
日光灯答答两声,照亮了昏暗的房间。我有些茫然地望向门边的她,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又或者,不知道该不该说……
「没事,只是觉得报告好烦。」
「难得听你说这种话,」家榕失笑,移步走出房门,「下星期就结束了,加油吧!」
结束……
无力地闭上眼,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上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荒谬至极的梦──
睡着之前,我似乎看见了陆以南,还有他那一点也不灿烂、很坏很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