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小凛，一号桌的花寿司有端去吗？」
「有呀。」利凛正在摆放和果子，听见石哥的问话，她一手拿单，一手端盘，确认自己已经将花寿司那条划掉。
「客人说还没吃到。」石东探头进内场，露出复杂表情，「我觉得他们是在找你，出去看一下吧。」
「他『们』？」舔着手指上的糖粉，利凛面露疑惑，正要交代其他人替自己接手，安古秋忽然从出菜口的位置走出来。
「我去看。」
石东和利凛同时怔怔盯着他。
待安古秋走远後，石东意味深长地瞥了利凛一眼。
「你们终於交往了？」
「为什麽是用『终於』。」
那日，禹燕岑把邱睿的计划全都告诉他，有没有刻意隐瞒某部分，他不晓得。
但利凛的反应，令他克制不住怒气。
她就那麽想毁掉自己吗？打算一直不靠任何人吗？
好，她就继续坚持，他也会做自己该做的！
「为什麽是你出来？」头发抓成刺蝟的邱睿皱眉，目光掠过安古秋，显然他一开始要找的就只有利凛。
安古秋看着桌上吃到剩一块的花寿司。
「利凛呢？叫她出来。」
「有话，我可以替你传达。」
「我说叫她出来！」邱睿怒发冲冠，拍桌起身，同桌的两名男孩跟着壮大气势叫嚣。
他的流氓本质显露无疑，当初还没加入帮派前，还很怕事，一有靠山後，声音跟眼神都变了。
「没办法。」安古秋文风不动，眼神冷静盯着他。
石东和利凛待在内场观看情势，胆小的石东紧张得满头大汗。
「小凛，怎麽办，会不会打起来，要、不要报警？」
利凛望着安古秋，也很意外他的稳定，依照邱睿的性格，绝对会大打出手，不论有无混帮派，他本身就有躁郁症。
她身上，有好几个瘀青是邱睿弄出来的。
压着手臂，她眼神转深。
本意是不想让安古秋和进来，结果现在又回到原点。
「利凛！滚出来！你出来啊！」邱睿踹开椅子，惊动到其他客人，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工读生们立刻打内线给石东。
「你如果要闹事，就出去。」安古秋拦住打算直闯内场的邱睿，後者手臂一甩，以为看似弱不禁风的安古秋会被自己甩开，但五指反而深陷他手臂内，痛的邱睿咆哮。
「啊！放手！你快放手！」
真有一套啊。
利凛看的双眼发亮。
「小秋不会有事吧？」石东紧紧攀住利凛，高大的身躯在颤抖。
「石哥，你很没用呢。」利凛睨了苍白的脸一眼。
「谁、谁说的，报警吧！」
「我去看看。」利凛拨开石东，脱下围裙，带着亲切的微笑，步向宛如炼狱的一号桌，剑拔弩张的气氛，似乎感染不到自己。
她从安古秋背後探出头，朝被抓到脸色发青的男朋友微微一笑。
「亲爱的，你怎麽来了？」
利凛的声音令安古秋失神，五指一松，他回头，利凛却看见邱睿眼神闪过狠戾，拳头直接往他揍来，她猛地站到前方，硬生生吃下使劲全力的一击。
「利凛！」叫的人是石东，他立刻要工读生报警，粗壮的肌肉变得紧绷僵硬。
安古秋接住昏厥的利凛，表情一狞，抬眸恶视邱睿。
对方显然也被冒出来挡拳头的利凛吓到。
「我……是她……」
「女朋友被打，却是先找藉口？」若非得抱住怀里的女人，安古秋想扭断邱睿的骨头。
「把门堵住。」方才怕事的石东，此时神情狰狞，下令员工把前门关上。
他环视三名察觉事态严重，准备开溜的流氓。
「你知道我们是『玄堂』的人吗！」其中一人咆哮。
「玄堂？」石东冷笑，「那你知道我和地检署很熟吗？就算你未成年，我一样让你关进去後生不如死。」
咆哮的小弟脸色发白。
餐厅内一片寂静。
邱睿咬紧牙，瞪着倒在安古秋身上的利凛，他小心翼翼拨开她脸蛋上的发丝，轻手轻脚将她抱起。
「把她给我！」安古秋对待利凛的方式，让他像只被激怒的狮子。
「不可能。」安古秋眼神冷然。
「我才是她男朋友！」邱睿箭步上前，要伸手硬抢，石东巨石般的长腿一扫，他像只破娃娃向後吸去，後脑撞上柜台。
「哇，这脚不错呢。」西装男人不知何时蹲在一旁，手上还捧着一碗拉面，兴致勃勃的观赏。
安古秋皱眉看着男人。
对方抬头，对他露齿一笑，既惬意又有趣的眼神，和利凛如出一辙，简直像同个狼窝养大的两人。
安古秋神经一绷，呼吸紊乱。
「你为什麽会在这？」他和利凛的相似处，始终让他介意。
「吃饭时间，当然是吃饭罗。」他放下碗，拍拍手，魔魅的脸上扬着笑容。
他先是打量僵在桌边，始终不敢轻举晃动的玄堂小弟。
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在这两个小角色上，完全起不到作用。
「最近有人一直败坏我们的名声，让我好困扰呀。」
「石哥，警察来了！救护车也来了！」
石东对工读生点点头，让安古秋将利凛带出去。
「你不逃吗？」经过还站在一旁的禹燕岑，安古秋知道他的黑道背景，黑白两道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
禹燕岑两手放在口袋里，笑的愉悦：「你担心我呀？」
真的和利凛一模一样。
安古秋面色紧绷，不发一语抱着利凛走向救护车。
「眼神不错哪，真想招揽进来。」禹燕岑欣赏的揉着下巴。
这时，穿着便装的刑警带着两名制服警察进入店内，满脸胡渣，黑眼圈凹陷的便服刑警先往躺在地上的邱睿看去，随手指挥一名下属处理，另一名则将桌边两个带走。
他穿着土黄色外套，漫不经心地掠过禹燕岑，走到警报解除後，又回到担心的石东面前。
「你是老板吗？」他懒懒散散询问着。
「不、不是。」
「负责人？」
「嗯……算是。」
「主嫌是这家伙吧？」刑警拇指向着禹燕岑，口吻斩钉截铁。
石东一愣，然後立刻摇头：「不、不是！是刚刚——」
「放心，我们会给你满意的交代，所有赔偿都可以从嫌犯身上索取。」根本没要听他的回答，刑警拿出手铐，转向挑眉的禹燕岑，「请把双手交上来。」
「你真的很想逮捕我呢。」禹燕岑当然不会交出自己宝贵的手。
黑眼圈严重的两眼抬起，看着那张俊美邪佞的容貌时，眼底的慵懒换成锐利。
「不，我要把你连根拔起。」
「我只是一个小小军师，可能没那个价值喔。」禹燕岑扬笑，从容自若。
石东听得满头雾水，这两个人原本就相识吗？
「你们帮主快死了吧？」黑眼圈慢步走向外头，指示门外的下属去录口供。
「这麽诅咒一个刚过五十岁的人好吗？」禹燕岑缓缓跟在他身後，轻笑。
「自从龙邵青以後，没人能在那个位置待过十年以上。」从口袋里掏出菸叼上，打火机还没拿出，已经有人替他点火。
黑眼圈盯着笑眯眯的禹燕岑，他冷哼，看着菸在火里，慢慢燃起火星。
「你是下任最有力的继位者。」
「原来你对我评价这麽高呀。」禹燕岑佯装惊讶。
「等你当上首领後，我会准备一份『大礼』给你的。」
禹燕岑敛下笑意，站在原地，盯视走远的男人，眼神暗沉。
下个月，就是帮主满十年的任期。
没人坐在那个位置上超过十年，彷佛，像是个诅咒，只要登上巅峰，就等於被龙邵青的魂魄所缠绕着，只有如同他一样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