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纪雅人牵着她的手，他抓得很紧，并且一路上都未曾松开过。
夏季的午後，很炎热。
就像她的脾气，很暴躁，也很冲动。
「上次在发廊那个学生说，你愿意给她机会，那是真的吗？」
「真的。」
心脏一抽，徐娇娇气愤的想收回手，却无奈怎麽施力都无法。
「我说她想追就追吧，要不要答应是我的问题。」
心情因为这番话而缓和了不少。
「你为什麽老爱专攻学生妹？」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徐娇娇撇唇。
「刚刚跟你见面的女孩，不就是学生妹？」
「她是我厂商。」
徐娇娇愕然。
「有变装癖。」
她脸色尴尬。
「她想穿怎样我是能说什麽？」
「喔……」
「倒是你。」纪雅人停下脚步，回身看着神情诡异的徐娇娇，毫不客气的点出：「要吃醋就明显一点让我知道，躲在後面以为没人发现？」
「我哪有躲啊！」徐娇娇别开脸，声音瞬间变小：「只是找不到出场时机罢了……」
午後，蝉声，巷道内，无人，只有他们对立着。
半晌的沉默之後，他主动开口。
「你还是想结婚？」
「那是我爸的意思。」
「我在问你自己。」
「没什麽不好啊，我又没对象，对方条件也不错，啊，很痛啦纪雅人！」徐娇娇脸部扭曲，想甩开手腕上的大掌。
纪雅人看着她，表情依旧淡漠。
「知道为什麽我一直对你这副态度？」
徐娇娇为之语塞。
她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气氛，像是将说出什麽惊天动地的事情。她直觉想甩开这种气氛，纪雅人却异常坚持。
她害怕他要说出的话，好像那会是——
「你想跟我在一起？」
徐娇娇一怔，很大很大的怔愣，严重怀疑是自己产生幻听幻觉，神智不清。她抬眼，怔愣看着纪雅人，嘴角抽搐地扬起。
「你……你刚没说话吧？」
「你喜欢我。」
俏脸让热阳染成红霞。
徐娇娇震惊地张口。
「你爸讨厌我，从很早就开始，他警告我远离你，我试了。但我告诉自己，如果是你自己来招惹我，那就不算数了。」语罢，他手臂霍地向後伸展，捧起向前踉跄的徐娇娇，将唇贴上她的。
「是你招惹我的。」
徐娇娇眼眶一红，她的鼻头也红，眼睛也红，脸也红，唇更是红肿。
她看着纪雅人既黑又亮的眼眸，一张口，主导权再次被掠夺走，包括呼息亦是。
纪雅人的举动代表什麽，是喜欢她的意思？是在一起的意思？
她根本搞不懂！
「我可以叫你雅人吗？我一定要加一个哥吗？」
「随便你。」
「真的？那我就叫雅人罗！」
「随便。」
「为什麽你跟我看完一次电影後就不再找我出去啦？」
「你没有再约。」
「所以我约你就会答应罗？」
啪滋。
柜台小妹头皮发麻看着脸色铁青的徐娇娇，精明地尽快远离她。原本还闲适在吃乐事的阿宝脸一白，缓慢地离开暴风圈内。
纪雅人替少女修剪头发的手一顿，他从镜中与笑得愉悦的女孩对视。
「看状况。」
看状况，是个模糊不清的暧昧回答。
意思是他不一定会去，也不一定不去。
任谁听都是这个意思。
徐娇娇不断深呼吸，助理们赶紧奉上冰茶。
「娇娇姐，那是逢场作戏，绝对别当真！」
徐娇娇接过纸杯，一口仰尽。
纪雅人亲了，牵了她，做了不只是朋友的所有举动。
可是也跟别人做尽了！
徐娇娇捏烂纸杯，扔进垃圾桶，大步走到女孩身旁坐下，就像上次一样。
「咦！嗨姐姐，好久不见！」对方大方打招呼，她也回以毫无感情的应酬微笑。
「好久不见。」居然笑得这麽开心，她一定觉得自己在纪雅人这边占了上风。
徐娇娇觑视纪雅人一眼，他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参与进两个『情敌』的对话中。
「雅人，下班不是要和我去吃宵夜吗？」徐娇娇这次主动出击，毫不在乎少女就听见她的邀约。
她视若无睹地略过少女，拨过短发，对纪雅人露出温柔笑意，内心却是诅咒大骂他这个杀千刀，最好回家被狗咬！
果不其然其他设计师们都在观察三人的互动，像在看出三角恋的好戏。
纪雅人看着徐娇娇脸上快要崩盘的微笑，黑眉轻扬。
「今天？」
「呵呵，说什麽傻话，昨天睡前在电话里不是约好了吗？」徐娇娇乾笑着，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约会，也没有睡前通话。
少女神情古怪地听着两人对话。
「你们今天有约啦？」她问的人是纪雅人。
徐娇娇紧张地看着他，就算自己表态再多，纪雅人只要不认帐，她就会像个自作多情得花痴。
「嗯。」纪雅人回道。
「我可以一起去吗？」少女殷切地望视他。
纪雅人突然放下剪刀，将阿宝叫来。
在众人都一头雾水时，他拍着阿宝的肩，对错愕的少女撇唇。
「我不想跟你吃饭，也不想跟你出去，以後找别人帮你剪，或者乾脆换间，我不想把时间耗在你身上。」
女孩一时之间脑袋空白，愣愣地开口：「为……为什麽？」
「因为你很烦，根本花痴。」
久违的毒舌竟然再次复出！
不知有多久没听见纪雅人尖酸刻薄的话语。
「花痴？」少女站起身，表情扭曲地瞪着他的背影：「是你先答应和我去看电影，这不代表你对我也有意思吗？」
「看过电影就要认为我对你有意思，你到底要把自己捧多高？」
徐娇娇没想到纪雅人会把话说到那种份上。
好像有点太过激烈了……
刚吃醋的她才想缓颊，没想到纪雅人突然转头看着她。
「那我跟她接过吻後是不是要结婚？」
瞬间，几十道视线全射向僵硬的徐娇娇。
「什麽？」她装傻的看着纪雅人。
少女脸色惨白。
「你们是这种关系？」
徐娇娇脸皮薄得来不及否认。
「是又怎样，这关你什麽事？」
不是啊！
徐娇娇对着一群暧昧奸笑的视线猛挥手。
「但你们不可能！不可能！你是故意想气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我不会，我知道你们只是朋友，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徐娇娇太佩服她强壮的心脏。
但纪雅人不是这麽一回事。
他冷啧一声，表情不耐地看向时间，然後走向徐娇娇，在她发现他可怕的意图前，大掌直接抓过她的头，按向自己的唇。
啾。
又亲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欢声雷动的掌声瞬间响起。
少女愤恨瞪着徐娇娇，拉下身上围裙，落下诅咒。
「你们会分手的！绝对！我绝对不会祝福你！你这个双面人！」
徐娇娇根本无法回应。
因为纪雅人猛地更深入地放进舌头，逼得她求饶伸手，想举白旗投降，她要缺氧了！
「你不得好死！」
啪！
阿宝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无辜地对一脸错愕，脸上挂着巴掌印的少女耸肩。
「Oops！Sorry罗。」
「我也没见过大哥谈恋爱，所以我不清楚。」纪敏。
「你们的事不要问我。」纪东人。
「雅人哥肯定是一爱就天崩地裂的那种啊！外冷内热嘛，我看多了！」本堂静。
徐娇娇被纪雅人逼到不得不寻求帮忙。
并不是发生出轨或者任何惊天动地的大事，也不是他又跟其他女孩暧昧不清，而是……
昏暗的夜店里，红光与绿光偶尔射向的包厢内，发廊的员工个个拿着酒精饮料，张大眼，看着吻得难分难舍的男女，阿宝更是直接受刺激，跑向舞池找寻自己的春天。
「纪……雅……」徐娇娇使劲推开猛抱住自己的男人，想将他推开，一分开一段距离，立刻又被抱回去。
他激情的举动，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下巴都要掉下。
突然，彷佛魔法时间一到。
纪雅人两眼一闭，整个人滑落在徐娇娇腿上，打起微小的鼾声。
徐娇娇猛喘着气，抿着红肿的唇，这才後知後觉对上一双双惊愕的瞳孔，尴尬的启口。
「他喝醉了！」
是的，大家都看见了。
醉的天雷勾动地火。
「我第一次看见雅人哥这副模样。」柜台小妹缓慢吸着饮料。
「我差点认为他要纵火了。」其他设计师揶揄道。
「有人看见阿宝吗？」
「他跑去舞池了。」
「天哪，他要把人家衣服扒了！」
今日，是店里每月一次的聚餐。往常，纪雅人是滴酒不沾的直接回家。
这次，因为她刚好在场，加上员工的鼓噪，他反常的居然一同前来。
而且两杯调酒下肚，立刻醉得不知身在何处。
然後就……
徐娇娇觉得纪雅人近日举止过度吓人，快把习惯他冰冷无所谓的徐娇娇吓出三魂七魄。
「我去一下厕所。」小妹起身，徐娇娇怕她单独一人太危险，也想陪同她。但身体一动，环在腰上的手臂突然用力施力，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清醒的。
徐娇娇身体僵在要站不站的状态，其他人见状，笑得更暧昧。
「我陪晓晓去就好，你坐着吧。」
徐娇娇更尴尬的坐回位置上。
她低头睨视纪雅人的睡颜，柳眉紧紧皱起：「真是麻烦耶你。」
穿着铁灰色西装背心的男人摘下帽子，灯光太过昏暗，但徐娇娇还是看见他的面孔。她曾经为此烦燥过一阵子的男人，就在不久前，她怎可能认不出那张脸。
「尤雅……」唇瓣无意识喃喃出语。
徐娇娇移动身体，想要更往前确认自己的猜测。
躺在她大腿上的男人忽然睁开眼，黝黑的黑眸深沉注视前方，就在她开口念出那名字时，纪雅人醒来了，他的眼神清澈，就像从未喝醉过。
徐娇娇一挣动，他猛地起身，挡住徐娇娇，也成功吓了她一大跳。
「你怎麽——」徐娇娇又惊又疑惑看着他平静的眼神。
西装背心的男人付完酒钱，准备离去。
徐娇娇无法分散心神注意纪雅人，她全部的专注力都放在男人行动上。
「我好像看见朋友，我去一下——」
纪雅人拉下她，捧住她的脸，迅雷不及地突然来了狂吻。
「哇噢！他又发酒疯了，要拦吗？」
「情侣打闹干麻拦。」
「也是。」
周遭的声音驱使徐娇娇想尽办法挣脱开纪雅人。
她以为他又醉了。
醉得不知自己在干什麽。
「纪雅……」徐娇娇推不动他的胸膛，手臂在空中像溺毙胡乱挥舞着，但双眼却仍不断找寻西装男人的踪影，她就快看不见他了。
徐娇娇一提气，想也不想就抬腿往他肚子踹去。
「唔。」闷哼声是周围人发出的。
徐娇娇得到更严重的反击。
纪雅人将她四肢压倒在沙发上，他的眸子在阴暗的包厢里却光亮得像匹傲狼。
他紧抓着她的气息，她的注意，她的目光。
「我只是想找朋友。」徐娇娇望视他，语调轻缓地解释。
「放开我，纪雅人，你不能限制我找人的自由。」
「他不是你朋友，我也没限制你，如果你能挣开，我就不再阻拦。」
徐娇娇表情诡谲，纪雅人听见她的呢喃，他听见她叫出尤雅的名字，他知道尤雅是谁，而且，他根本没醉。
「你很清醒，嗯哼？」
纪雅人沉默，一迳的盯着她。
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整间包厢的同事亦是。
徐娇娇却觉得怒火中烧，种种事情，所有的事情。
「噢！该死的！」纪雅人瞬间离开徐娇娇，缩在沙发上浑身颤抖。
「你疯了吗！」他回头恶瞪徐娇娇，她的瞳孔燃烧更热烈的愤怒。
「没关系，就算你不举，我还是有办法帮你生出孩子的！」说完她就举步往吧台方向走去。
诡异的是，纪雅人的怒火在瞬间消失，尽管下体的疼痛仍旧让他想掐死那个女人。
「喂，尤雅。」徐娇娇拦住要离开的男人，站如女王般，两手环胸，仰着头看表情讶异的尤雅。
对方确实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但随即笑容便挂在嘴角。
「我们两个缘分很深呢。」
「别会错意，我跟朋友来的。」
尤雅不甚在意地微笑。
「那请问你特地追上来，是想对我说些什麽吗？」成年人就是不同，不拐弯抹角，她喜欢。
当然只以性格方面。
「我要你对我爸爸说，你不喜欢我。」
「不好意思，我并不喜欢说谎。」
「你！你不要再说让人会错意的话了！」
尤雅显得无奈。
「我没有刻意说似是而非的话来捣乱你，我确实喜欢你，想跟你发展一段关系，但你心有所属，我惋惜，但接受。可是，要对你父亲说谎，这事就免了吧，我们会继续有生意上的往来，我不愿意工作夥伴间存有谎话。」
他说的很对，徐娇娇找不出反驳漏洞。
「好吧，那这事就算了。」
「看来我真的没机会了。」在短短几句对谈中，他轻易发现徐娇娇的态度就像对待合作夥伴般，只有叙述，提问，回答，除此之外什麽也不剩了。
这回，尤雅真心的感到惋惜。方才的话，只是应付似的在打发，这次，他打从心底对於无法追求到徐娇娇而感到可惜。
他能发现自己一点希望也没有。
「尽管我们当不成情人，我希望我们能变成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别作梦了。」徐娇娇挥挥手，知道彼此间没有利益关系，已经准备直接闪人。
尤雅浅笑，仍旧欣赏她有话直说的性格。
「给你一个好朋友的最後提醒，你爸爸早知道纪雅人，也对他做过调查，而且，他讨厌他。」
徐娇娇迈开步伐走回包厢，耳边萦绕不去尤雅的话。
不知何时，包厢里的大家都四处乱晃出去，只留下纪雅人独自坐在那，一脸无趣的滑着手机。
他睨视回来的徐娇娇，用下巴打招呼。
问他吗？
要问他吗？
「纪雅人，你见过我爸爸吗？」
「嗯。」
这麽直截了当！
徐娇娇倒是意外他的坦承。
「见过了？什麽时候？他对你的印象是什麽？他为什麽讨厌你？」
纪雅人关上手机，把玩在掌心上，佯装有在回想。
「什麽时候啊……」
徐娇娇两眉一挑，没好气的打断他正培养的气氛。
「别装了，你根本什麽也没在想！」
纪雅人靠着椅背的脖子霍地转向，透澈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为什麽知道我没在想？」
「这什麽烂问题，你不是老爱摆那死人样。」
「为什麽你总爱拿东西来我家？」
「这有什麽吗，给东人和敏敏吃啊。」
「为什麽我对你那麽差，你还是厚脸皮的贴上来。」
「纪雅人！」
他撇唇，突然笑出声，淡淡的，也很轻。
「我好像知道为什麽了。」他低低地自语着。
徐娇娇古怪的打量他。
「你是不是真的喝醉了？到底在胡言乱语什麽，你还没回答我，什麽时候见过我爸的？」
「喂。」
「干嘛啦，你要不要说啦！」
「一辈子很长吗？」
「活多久就多长啊，你不要再转开话题了！」
「那我们走看看这辈子有多长吧。」
徐娇娇喉咙顿时塞住，美眸盈满错愕。
「你这算告白吗？」
「亲我吧，公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