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呈亦。」寝室里，张蔚恒端详着李呈亦的脸，说道：「你的面部神经僵化最近好像有好转的迹象欸，找到哪个医界权威啊？」
李呈亦阖上书，淡定的将精装过的硬板书背往他头上敲去。「发什麽神经。」
「什麽发神经，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反常了。」吃痛的揉揉头，张蔚恒瞪向李呈亦。
「真的？」这次李呈亦认真了，「我反常？」
还在揉头的张蔚恒声音很委屈：「对啊，多了好多笑容真不习惯。但也不错啦比较没距离感。还有该死的你下手越来越重了。」斜眼瞄去，竟然看到对方深思的神情。
「李、呈、亦。你该不会是春天来了吧？」瞠大眼，张蔚恒对自己的推论越发自信，「上次你说的那个女生叫……叫什麽来着？」
「廖映舒。」柯子伦也加入讨论，却不难看出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春你个头。」
「你不要装了，每次你这个反应其实答案都是『对』。」
「我们才刚认识。」
「所以要更进阶的认识下去啊。」他转头：「子伦，你说对不对？」
「应该……对吧。」
一个挑眉，「你自己还不是没谈过恋爱。」李呈亦说。
张蔚恒一时语塞，只好窘着脸盘腿坐回椅子上。
「那，子伦，你追过女生吗？」
「呃，也没有耶……」
「不会吧？我们这房间里全都……感情细胞坏死了吗？」
「闭嘴，还包括你自己。」另外两人异口同声。
沉默的片刻，李呈亦心里想着，喜欢是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吗？他以为应该要很有缘份的人，才有可能出现喜欢这种情感。
但是，缘分是冥冥中注定好的，他的以为，也敌不过天算。
张蔚恒叹了口气，说：「呈亦，就算你不确定我也觉得你喜欢她，不然，要不要赌？」他眼里的认真让李呈亦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赌什麽？」
他以为听到的会是什麽星巴克全年份啊，环游世界的所有花费啊之类天马行空让人想送他无数白眼的答案，没想到耳朵接受到的，居然和他想的大相迳庭。
「赌我们三年甚至以後几十年的友情。」
只是当年最是支持也最是肯定的张蔚恒，怎麽也料想不到几年後，他却是最懊悔，让好友投身那场感情的人。
早上晨跑的时候，晚上散步的时候，都成了李呈亦最固定出没的时间。一开始他只是以为自己觉得室内很闷，後来才发现这些时间出去，都是遇到她最好的藉口。
他喜欢听她讲话，喜欢她声音里充沛的正能量。喜欢看她的笑容，喜欢那抹毫无压力的弧度。
张蔚恒说的没错，在距离他那番话後将近一个月的现在，李呈亦确定自己真的喜欢上那个帮他取绰号的女孩。
数学老师，也许这个职业是她让他拥有了使命感。
「好漂亮的教堂。」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他最常去的那座教堂。望着不远处的那栋建筑，廖映舒嘴边的笑容灿烂。
「我没有要你信基督教的意思，如果你有宗教压力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
廖映舒笑着摇头，「没有关系，带我去看看吧。」
李呈亦凝睇着她的笑靥，「好。」
进到教堂的那瞬间，廖映舒大眼中流露出的惊叹，都被李呈亦看在眼里。他也一同笑着，初次来到这里他也是和她一样的心情。
「我喜欢这里。」
「这是我很常来的地方，很高兴你喜欢。」
「你都来这里做什麽呢？」
「参加教会或是祷告。」
「有这麽虔诚的信徒，上帝一定很开心吧。」他记得好清晰，那时候她天真的笑言和话语。
「如果婚礼在这里举行的话，一定也让人感到很幸福的。」同样让人忘不了，和大多数女生一样，她当时怀抱着的对婚姻的憧憬。
更令人无法忽视的是，当时他以为自己就是可以完成她这般憧憬的人，而在时光飞逝一同将她带到她的幸福之处後，才遗留下来的独自的孤寂。
且他也，来不及把这里跟她一起尘封，甚至发现原来自己是不愿而不是做不到。
时光匆匆，转眼间他们就要升上大三了，李呈亦和廖映舒也稳定交往了一年。今夜，除了稍微暖些的晚风，一切似乎和平常无不同处。
门锁转动，张蔚恒和柯子伦出现在门口，手上拎着几包超商的塑胶袋。
「欸，呈亦，今天子伦生日欸，我们都忘了。」张蔚恒晃晃手中的白色袋子，「一起庆祝吧。」
「生日快乐。」李呈亦对寿星微微一笑，把桌子清乾净让他们卸货，没多久，桌面上就摆满了高热量的消夜和好几瓶啤酒。
看在好友生日的份上，平时不怎麽沾酒的李呈亦难得跟大家对饮。
酒量最差的是张蔚恒，要不了几下子脸就已经明显泛红。明明说最多话喝最少酒的人是他，他却第一个醉。
「我休息一下。」他摆摆手表示不能再喝，就靠在沙发上休息。原本三人的对话只剩两个人在继续。
「呈亦。」莫名地，柯子伦的口气似乎变得很认真。
「嗯？」李呈亦搁下空掉的铝罐，偏头看他。却在视线交会的同时，柯子伦移开目光。
「我很喜欢一个女生。」他深呼吸一口气，才接下去：「但他是别人的女朋友。」
李呈亦微微挑眉，却没有回话，他知道这是对方单方面的抒发。
「那个别人，却也是我朋友。而抢自己朋友的女朋友，这种事不道德。」
「所以你觉得，我该怎麽做？」
「你朋友很爱他女朋友吗？」
「我想，很爱吧。他不是那种随便付出感情的人，付出的感情更不可能随便。」
「那除了放弃，也没有别的选项了吧。」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良久，柯子伦才吐出一句话：「我也是这麽想。」轻轻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他微仰着头，李呈亦看在眼里却读不出他的情绪。
原本欢乐的生日夜晚，不知为何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郁。
「我们收拾一下吧，等等还要把阿恒扛回床上去。」李呈亦站起身，开始清理桌面的垃圾，忽然抬头又说了一次：「生日快乐。」
柯子伦笑了下，「谢啦。」他也站起身帮忙。
李呈亦将垃圾打包，旋开门锁打算拿到外面去。
望着李呈亦隐身在门之後，柯子伦的眸中起了薄薄一层雾，情绪荡漾在迷茫眼色之中。
他轻声道：「我知道放弃是唯一的选项，只是呈亦，我也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