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来,瑜若兰拉着君笑湮东奔西跑,早就忘记要为他介绍老婆的诱饵。
「君公子,我们到塞外去好吗?」
午饭後,瑜若兰轻描淡写地询问君笑湮。不过,她并不打算考虑他的意见,这是通知。
塞外与苏湖的距离约是两个月的路程,与清风谷的则是三个月。在这片遥远浩瀚的大草原上,当然不止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及笲少女亦有不少,都是温良纯朴的。当初师父命令他们六师兄弟滚去娶妻,并没有说明不能迎娶外族,可是──
他都不喜欢吃烤羊,又不爱喝马奶,而且塞外离乡好远,他担心自己会恋家。
所以顺利成章,他是不应该随「难若愚」上塞外的。
「好,就依难公子。」君笑湮莞尔颔首。
他是不喜欢没错,他是不想去大漠没错,但他不想与人作无谓的争辩。算他胜了一场口舌之争,却伤了和气,多麽的不值。
况且他未曾到过北方,说不定他会喜欢的。
瑜若兰看着他,不由自主地被他如春日和煦的笑容感染,樱唇上翘,可爱的酒窝悄悄地挂在脸上。
瞧,多麽的「听话」。
端午尔後,瑜若兰饱览了玉门关的日落黄昏,感受过边强壮士的豪气干云,该启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君公子,要不要到昆明看看四季如春的美景?」在塞外给沙石填饱肚子,她这次学聪明了,就选择一个舒适雅逸的地方。
昆明离清风谷不远,但是塞外与昆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走三个月也不知能否到达。为什麽在塞外之前不先顺道去昆明一看?现在又绕回去,多麽的愚蠢。
再者,他绕了一个圈又回到老家附近,却是有家归不得,难不成是效法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
有够可怜。
「好,依难公子。」君笑湮手执玉骨扇,似有若无地微搧,秀雅如仙风道骨的神人。
是可怜,是无奈,但他要守诺。他答应了「难若愚」伴她上路,就必须舍命陪君子。
所谓人无信而不立,嗯?
可是,某人好像把自己的说话忘得清楚。
纵然瑜楠风长得温文尔雅,瑜仲天貌若潘安,瑜若兰还是忍不住眯起圆若猫眼的眸子,细心地欣赏君笑湮的脱俗出尘。他不似他们的俊美无俦,却隐约地散发着一股慵懒的气息,清秀的五官仿如丝蚕细腻,言语间彬彬文质,谈笑风生。他并非明显的阳刚,也非造作的阴柔,而是翩翩的昂然。
还有,他非常温驯。
赶在中元节前,他们抵达昆明旁边的苗族部落。能够把三个月的路程缩短为两个月左右,非马儿功劳,而是他们在途中遇上寨匪。
事源是瑜若兰嫌大道平坦无趣,於是非迂回曲折、耐人寻味的羊肠小径不走。
男性装扮的她眉清目秀,难掩身上的女儿香,怎会不招惹一群如狼似虎的匪贼?苏湖第一美女,除非她易容了得,或者别人是瞎了眼睛,又或者是君笑湮,才会对她不为所动。
「小姑娘,我们给你一个押寨夫人好不好?」十多个男人重重包围他们,亵渎的目光流连在瑜若兰上,恨不得当下将她一身碍事的衣服扒开。
啧啧!水灵灵的一个美人儿,跟着的只是个文弱书生?还不如让他们兄弟好好疼爱吧?
瑜若兰气定神闲地扫视他们,懊恼着他们怎地在君笑湮前揭开她的女儿家身份?
她别过脸向君笑湮瞥了一眼,见他并无异样,似乎早在以前就知道她是女人。
该不会他早已洞悉吧?奸诈!哼哼,要不是当前逃出生天比较重要,看她会怎样对付他?
雪白的儒袍随清风起纹,君笑湮淡漠地瞅住他们,眸底掠过一丝厌恶。他不喜欢他们用色眯眯的眼睛盯着「难若愚」。他缓缓挡在瑜若兰跟前,神色自若地打开他的竹丝摺扇,愠色缠面。
瑜若兰气急败坏地捉住他的手,低声喝道:「你走出来干麽?」又不谙武功,他不是要给人掷扇丢书吧?
「小子,把她留下,我们就放你走。」
放他走?
低头瞟过那只纤纤玉手,君笑湮淡定地说:「是你们一个都不能走。」语毕,铁青色的摺扇脱出他的手,宛如苍鹰横飞,快如疾风,准确无误地划破他们的咽喉。他们来不及惊呼惨叫,身上已流出一条小血溪,如牙牌相继倒下,无一幸免。丝扇归巢,君笑湮伶俐地将之摺起,检视过扇头未有染红,满意地勾起菱唇。
「难公子,我们可以继续出发。」
这个骗子,分明知道她是姑娘,还叫她公子……
「欸,君公子,你早已识穿我是女子吗?」瑜若兰气恼君笑湮从没有提过他会武功,闹别扭地不跟他说话一个月,以示抗议。谁知君笑湮性子好,够耐性,竟真的一句话都不跟她聊!
好吧。他不说就她说,总不成两个像哑巴一直不说话。
君笑湮微微颔首。
瑜若兰双颊泛红,恼羞成怒:「怎麽可能?我可是乔装高手。」装甚麽?装马,装羊,装兔或许她像的,然而世界上她唯一装不了的是男人。
「……」君笑湮想给她一个解释,又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瑜若兰!」笨死了!想知道她的名字又不问,光是胶着有够她气。
君笑湮恍然大悟,展露的一抹恬淡笑容扑灭了一半火焰。
「瑜姑娘,男人不如你的脸儿清灵,腰枝亦不似你的不盈一握,而且我没见过男人的手是如此纤巧。」他敢说自己的师兄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美男,俊帅并重,可是更文雅都不会像她装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样子骗得了人,气味不会说谎。你的身上有一阵清幽的白兰花香。」那有男人飘出阵阵花香?
瑜若兰未想过他会心细如尘,逐一道出她的破绽,换着是她的老爹和哥哥就没有这份心思了。她生平不多佩服别人,不过这次的确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一次,她若有所思地打量君笑湮。不论外表,光是他非凡的武艺和出众的气度,怎麽会给她骗到?算她长得天仙下凡,她并没有色诱他,他更不似是追着她一张脸而团团转的窝囊饭袋。
「你为什麽要答应跟着我?」这不是奇怪得很吗?
君笑湮但笑不语,个中因由说不得。
「是因为我说替你找老婆吗?」重要关头,某人竟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君笑湮抬起沉重的眼皮,清澈的瞳孔里描绘着她柔美的轮廓,再望进她的眸底,迸发出黯然难测的光茫。不知是否错觉,瑜若兰好像听见他对她说,你以为我真的给你拐了吗?
忽尔,她感觉到几只雀跃的梅花鹿在她的心田上奔跑玩耍,害她脸红耳热。「不、不是吗?」一潭的春水柔情,看得瑜小姐学懂了羞赧。
君笑湮仍然保持笑容,却敛起荡漾水波的情丝,「瑜小姐,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谁拐谁?还是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