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静下来想，这家伙并不讨人厌，他做的书非常有趣，他脸书分享的议题都让人想按赞(没按是因为不能曝露自己偷窥狂的身分)。
那贯对生命抽丝剥茧的哲人睿气下，有股真，比赵沫来得可爱，似少年漫画主角般，有着想用梦想填平世界坑洞的热血。
也许每个编辑、文化创作人或多或少都隐有这种浪漫不实的因子，想靠出版和文字改变世界。虽然入行不久後，就会先被销售报表修理得很惨；被情绪化的○○磨得死去活来；每月在送印日与销售报表日期间，反覆经历「使徒来了」的零号机自爆与自体修复……
尽管血管里的热血最後会变凉水，但还是会不甘心地哀鸣几声，再启动零号机对抗使徒。
看得出，异人就是哀鸣中燃烧的小火花。在通俗小说遍地开花、各社纷纷下海捞钱的时候，姚子毅还妄想用比较平实浅显的文学接近一般读者、引发兴趣、慢慢训练喂养出阅读的实力，帮助爱书人往下一个更高的读书门槛迈进。
这种阶梯式的企图，并不是市场在追求的立即见效的事，有可能是10年、20年、30年漫长的看不见成果。但异人和整个正被侵蚀崩坏的出版国度，能等10年、20年、30年？
如果不是执迷不悔的天然呆所驱动，谁会跳下这麽深的坑？成为出版人，走这条不归路啊！
纸本出版已是个夕阳产业，但所谓的电子出版根本是虚无的一个饼，画下网际网路一块无远弗届的大饼，却谁也吃不到。
大家必须认清，荣景开花的是「电子化」，不是「电子出版」。
在全世界快乐奔向免费时代，不必付费也不给回应或评荐的习惯生成，编辑与作者们再美好、再热情的初衷，遇上「海盗」或「霸王」都要心灰意冷。
使徒究竟是谁？
有时他们笑谈未来，相对无言；过阵子还看到彼此的话，就笑，「欸？你还没走啊？」可是心里其实是在说：欸，还有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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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碰面，他们是在通路汇报的等候室，在场的还有陈经理。
两人扫射一眼後，不知是不是「文明人」的教育太强大，居然有志一同维持着翩翩友好的风度，把一切的礼貌都在陈经理前做足了，彷佛上次「不欢而散」的事，是地球光年以外子虚乌有、从没发生的事！
更稀奇的是，颇为市侩的陈经理居然跟他超有话聊。虽然经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对姚子毅的谈得来，苏晨有眼可见。
而她心中认定应该自恃甚高、犀利难搞的文学青年，居然一改前两次在她面前的态度直接，今天居然是三月的小晴天般，朗朗吹着微风。(那之前干嘛对她吹北风！？)
看着阳光般的笑脸，苏晨不是睁不开眼，而是想眨眨看，是不是眼花……这家伙悔改了不成？还是之前自己病得情绪太差，完全误解了别人？
等待通路采购进来的时间，陈经理彷佛识千里马的伯乐一样，谈起异人的几本书，都颇有见地，还眼神流光。
原来异人并非社长看中的，而是陈经理发现有个傻小子在经销同业里一直碰壁，没人敢代理这种纯文学又是新成立的小出版社，所以陈经理把他约来见面，从此就勾动了天雷地火……啊，大误！
是发现他不只单有理想，对於文学书的行销、包装手法，也有衡量现实与实践新颖的规划，所以才力排众议请社长让他靠行，用集团的经销资源帮助异人的书可以上架发行。
这件事告诉我们，就连做出版业务部门(请Highlight业务二字，谢谢)、顶级文化市侩的市侩，都被唤醒文青魂，这种天然呆如果不是传染病，那就是文化人没药治的通病。
她对陈经理这油拖拖的生意人，彻彻底底的改观了──原来他也有对抗使徒的热灵魂(又误)，太不可思议了！
那天是苏晨遇上最不一样的通路汇报，不只陈经理用很多同业八卦杀时间(虽然每次都有得听)，真正震撼她的，是见识到一间小文学出版社如何以小搏大的周旋，用各种方法想诱使通路释放资源，争取曝光的合作机会，另个重点是，要让采购多进一点书！
姚子毅和陈经理看似轻松的双簧绝唱，她却可以感受到姚子毅专注的眼神後面，透露着对异人而言，每一次周旋都是多麽重要的战役。
对，对苏晨是例行公事，但这人的眼神，却透露那是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