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特傳》紛落的命運 — 終結之灰 七

正文 《特傳》紛落的命運 — 終結之灰 七

他拼命的在心底对自己催眠。

──我从未真实存在过,一开始接触安封契不过是为了......。

蜷缩在角落,他扭曲着自己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直到他听到有人转动房门,踏着稳健的步伐接近他。声音越来越大,他猜测着来人,然後轻轻抬起头,表情瞬间回复成笑容开朗的那个他。

「呦!你来啦,准备好了吗?我们家大人已经等不及了。」

「你......。」来人皱眉後啧了一声,「一,你该不会对大人以外的生命产生情感了吧?」

──不。不可能的。我从来不是冬徐,我是一,是由大人赋予生命的一。

「怎麽可能呢?别开玩笑了,小二。」

一站起身,朝着二展开完美无比的笑容。

他打开电灯,色彩争先恐後从家俱冲了出来,椅子的鲜红、墙壁的墨绿湛蓝亮橘、床铺和窗帘的五彩圆圈......。二不由得愣住,不明白地望向一。一只是取了桌上的水晶,没有回应二的疑惑。

──不曾存在的我......怎麽可能背叛大人呢?是吧?

他不停不停催眠自己。是的。他不曾是冬徐。他一直是一。

是的、是的......。

※※※

黑昙凡踏出了公会。

她想起沉睡中儚纤所说的话,儚纤带着淡淡的无奈,表示芜神已经迷失在没有根的当下,祂一直往前跑想找到一个出口,却跑到了黑夜的深处,而无法自拔。儚纤宁愿沉睡也不愿意再支持祂,可是她明白如果离开了芜神,祂必定更执着,而她若不沉睡......。

儚纤在此沉默。

「芜祂啊,很极端。」她最後如此总结,「因为不想面对祂在这什麽也没有,所以祂会想做到底,证明祂想要的什麽都有。」

她无端地着急起。她总觉得在安泉身上,将发生什麽。这不好的预感让她越走越急,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不太在乎儚纤和芜神的枝微末节,她其实在意着的是安泉。因为安泉与她牵绊较深,在心里,安泉是她单纯的友人,早已划分到她家人的那块。

「别急。」白陵然按住她的肩膀,「先和我去个地方。」

闻言,黑昙凡皱眉。她虽然比安泉明白世理,但终究还是稚嫩的半开之花。她试图甩开白陵然的手,却只换得手按压得更用力,然後,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

紫袍恶魔巡司的身影朦朦胧胧地在她眼里画了个大略轮廓。但那清冷声音如曾经的混血精灵的,狠狠使她把最後一丝的专注力放於其上。

巡司冷笑,轻蔑地哼了声,「这样就想去找祂?祂好歹也是神。」

「和神族不同啊,死丫头!」

确认黑昙凡陷入昏睡状态,巡司将她扛着,看了一眼自家首领。巡司沉默着,她明白白陵然的意图,不过终归是一个不得不的选择。他们一直是为了重视之物才一步步迎向今次这种局面,而受保护者与保护者的意识,她以为自己都是同样尊重的,也以为自己是同样被尊重的。

可其实不然。

她似乎是死硬地要自己去尝试接受、压下心底的冲动。冲动地想一拳狠狠地揍在......揍在......,还有想好好逼问为什麽是先斩後奏?或许她明白个中道理,但因为明白,所以她生闷气而微微受伤。

说明白点,她就是不喜欢做出不得不的决定。而且偏偏这个决定,自己做来会有该死的无奈感。

「小玥别生气嘛。」白陵然半是安慰半是提醒,他率先迈开脚步,「走吧,不先带她到那,就什麽也无法开始。」

「啧,真是让人不省心。」

「是呀,会让人不知不觉想帮他减轻负担然後骂他笨蛋的可爱表弟。」

褚冥玥愣了会。才说,「好难得。」

白陵然听了只是笑,而没有多说什麽。

移动阵展开,光晕散在三名各怀小自私的妖师脸上,恍惚间,褚冥玥想起她弟弟在阳光下的笑容,带着傻气,看起来笨拙而单纯。

就如水般。

她看他长大。他在不知情下被她及妖师本家保护着,然後从胆小没自信的步伐,转成勇敢的第一步。她都看着。谁叫她是姐姐,每次因不熟悉先天能力或说完全不小心触发其时,都是她处理的,然後跟着家人看他进入医院。

好几次好几次。她知道她的弟弟很坚强而少根筋。虽然平时看不太出来。

现在她......

她......

突然很想念她弟弟的笑容。

※※※

隔天。

褚冥漾一人无碍地走到了竞技场,状似他是最晚到的,连黑与白的首领都比他早。他却没有任何表示,既不愧疚也不羞赧,就大剌剌伫立於中央,先是环视所有参赛者──连神兽也包括於内──才以刚刚好的音量说话。

他不知自己是以何种心情说话的,但他一手碰着脸上的面具,没有想多久便顺道揭下了面具,「最後一场只会有在下及黑与白二方的大人下海,还有在各代表者间上下的禁咒均已解除,就别在意地好好攻击在下吧,别自不量力选另外两位大人。」

「至於场地,在下会负责带参赛者们过去的。此次各队人数不限,规则正如前几次所言,不过不要以为有多简单。您们以为有多简单,在下会让您们明白太常轻视一件事不是多好的习惯。」

他的表情彷佛是冷凝的冰雕,应该没有多少人能想像并承受得住,曾经何等温柔的妖师在揭开面具後,他生动直率而可爱的表情,只会剩下冰块般地残骸。且他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毫不留情斩向与之四目相接者。那灵魂之窗也失去了情感的事实,无不让曾经锺爱那温柔的妖师的亲友深深震撼。

本人察觉到後,却只是轻轻一哼。不屑、可笑似地。

优雅地将穿着长靴的双脚往白夏的方向踏了几步,风衣似的那有防副作用的外袍随风望後飘高,他右手罕见地戴着黑色皮手套,五指并拢置於左胸前,而戴着白色皮手套的另只手服贴左腿。褚冥漾喃喃念了段咒文,突然一只角鴞乘着风势滑翔着,直到安封契的头上,他才安静地歇息。

白夏双眉间深深凹陷着。没有其余种族看到的角鴞,忽地消逝。

「持有夏之名的断翼者,从此,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是祂?可是我并不需要,我没有觉得不好也没有想再次抛弃我应承担的责任。」夏环胸,双瞳隐隐流漏他的怒气,「多余的心力放在其他地方上吧。」

弯下腰,褚冥漾将戴着白色皮手套的手轻轻触碰长靴的边缘,猛然从那射出一束刺眼的光,等夏回神後,他手持着一柄奇异的兵器,闪着冷光的剑身从中一分为二,并各自向外弯曲,又,黑金色烫着古字,更增加兵器的特异性。

夏凝神判读。

褚冥漾没有刻意遮住铭文,他说,「请参赛者进入竞技场。」

不知何时已有些长度的黑发在脑後摇荡,一次又一次画着完美弧形。

仅致深海里的游人。

你将陷入宛如没有出口的黑暗、

你将亲手扼杀你曾握有的光明。

你将是最美丽的殉道者、

你将是最完美的葬仪师。

你将讴歌你厌恶至极的地狱、

你将埋葬你向往追寻的天堂。

因为你握着一把钥匙。一把唤醒的钥匙。

褚冥漾在心底背诵着,然後,这柄奇异兵器彷佛火把般燃烧着亮红色的光芒。他将此插入竞技场中,并环视着各学校的代表队。

以兵器为中心,方圆5公尺成为了一个神秘的通道。

裁判冷冷一笑,「只有5分钟,想来的快跟上──不过,这可是通往......喔。」

「为甚麽他会有那把兵器?它不是应该在安家吗?」安泉死盯着那把兵器。

而不远处的安封契只是啧了声,无法明白褚冥漾使用甚麽方法拿到的他,和愿意跟随的队友一步步朝着通道迈进,然後跳了下去。

很冷。冬天海水的温度。

他听到潮起潮落之声,渐渐地,他听到哭泣声。

一名小男孩。无声地哭泣。

一只娃娃在空无一人的摇椅上,随着椅子缓缓摆动。

他看不到小男孩的身影,却分明感受到那是一名小男孩在无声地哭泣。安封契说不上来是为甚麽,但他到了摇椅那拾起娃娃。不是完好的娃娃,娃娃背後有个破洞,棉絮不断地抽了出来。他将娃娃放回摇椅,然後他听到了另个声音。

──Wouldyoufindme?

那是、褚冥漾的声音。

──来吧,安家後裔。

他猛一回头,因为有一刻,他以为褚冥漾在他耳後低喃,而他极力忍着不暴揍褚冥漾。他发觉只是幻觉後,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摇椅,可娃娃已不在了。

只有小男孩的哭声,一阵又一阵。

「该死的褚冥漾,我就知道不会那麽简单......谁?」

有道力量将他向前推。

他奋力挣扎,却苦无功效。最後他全身放松任由那道力量将他望前推,半放弃的他到某一刻才惊觉那道力量将他推向看似无底之谷。

忍不住,他大喊,「艮!褚冥漾!」

***

在偌大的草原上,褚冥漾荡着秋千。那把奇异的兵器插在他的前方,被长满青苔的岩石包围着,兵器深深埋入岩石的缝隙,只露出握柄。模糊之中,他好像听到笑声,还有年迈长者慈爱的低语,眼前的景物有一秒成了矮房还有一直笑着的人。然後,他觉得自己不停地被推高,再来荡下。

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自己的记忆,或是单纯只是这地方给他感受到的幻觉。他的记忆现在少的可怜,就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只有一丝光能渗入。

缓缓地,兵器下沉到只剩一小段握柄在外,他起身走了过去,一脚将踩了下去,让兵器完完全全没入。弹指,杂草和少量泥土填上了那缝隙,看不出底下埋着兵器。或者说,钥匙。

下一秒,大地震荡。後又恢复寂静。

「安家,也差不多了。」他边走边拿出爆符,化出一把匕首後将头发削去一段,「沝栬,把时间打乱,然後留在这。」

『褚冥漾,你一个人真的行吗?这里可是──』

他没有回首,举起右手止住沝栬未说完的话。秋千已落在地上,坏成一块块,而绳子松垮垮挂着树枝,看不出刚刚完好的面目。似乎是知道身後的情况,他心念一动,漫天白雪纷纷降下。吐出尚是温热的白雾,他勾起冷冽的笑容,将自己所知道的真相静静冰封。

「沝栬,你知道吗,我突然很讨厌你优柔寡断瞻前顾後的个性,虽然你这种个性一开始不太明显,难怪你一开始选择逃离,这麽想的话,那已死的重柳族老爷爷倒是比你好太多了。」他的前方突然现出一黑黝黝的洞,刚好能让他走进的大小使他不禁意摇头,「这里已经在邀请我了呢,再怎麽说也是我打开了锁。沝驵,你是不是因为太过安逸而开始变得天真了呢。」

不等沝栬回答,他一脚踏入代表请君入瓮这意义的黑洞。

如果能有幸运同学十分之一的幸运就好了......他不经意地想。

然後短暂失神。

幸运同学......是谁呢......。

义肢无形的大手猛然揪住他的心脏,快狠准地阻止他继续想下去。他觉得他好像抓到甚麽头绪,但心脏传来的绞痛和头脑欲裂般的胀痛硬生生将他整个人拖入黑暗之中。

断发散落於白雪之上,恰似人偶断了线、散於地。

***

有着安泉面皮的洋娃娃咯咯笑着,直到把安封契吵醒了仍旧持续,依然故我。

安封契先是用力眨眼并站了起来,再警戒地环顾四周。陀螺、超人、四驱车、书......他曾梦想拥有的玩具散落一地,他认识的人的名字被写在小卡上,亦是散在地上。他看了几眼、皱眉,才想走离这里。他一个人不停走,但走到後来,他发觉自己一直在原地打转。

很难以置信,他鬼打墙了。

「我姓安,也会鬼打墙啊。」莫名的感慨,在心底咒念着造成一切的褚冥漾,「找到他一定要至少揍到一拳,都因为他胡搞,让冬徐还有子乌......啧,怎麽越来越废了啊。」

身为安家後裔,他与生俱来的义务就是管理封印。对於鬼打墙这等事,因为熟稔规则和天生体质,只要比他低下的对手,都无法使他鬼打墙。所以这真的是安封契头一遭遇到鬼打墙,他卷起左袖,露出代表安家继承人的图纹,一个繁复而精美的古老图纹於他左臂若隐若现,从古至今安家皆是以这图纹决定掌权者的,即便是如今昏聩的安家家主亦然,虽然他的图纹没有安封契精细,只是勾勒出个大概。

『咯咯咯......是安家小儿吧?困了奴家和奴家的亲友这麽多年,现在是怎啊?想在这得到便宜也要过的了奴家这一关!』

那只戴着安泉面皮的洋娃娃突然虚浮在他跟前,那如珍珠般大的黑眼直愣愣的钉着他全身。

恍惚间,安封契看到他最为成熟的一天。

父亲将菜刀桶进母亲的心窝,发了疯数落母亲太过出色,让他压力太大、精神崩溃......父亲将所有不快一股脑儿说了出来,并把菜刀抽了出来,再深深埋入母亲的身体里。

安封契使尽全身的力量将妹妹抱入怀里,然後跌坐在地上。他无法阻止也无法反应过来,母亲早已死透,瞪大的黑色眼珠刚好落在他这个方向,凝固的血珠黏在他母亲如墨的黑发与苍白的脸颊,却没有挡住他母亲的眼。

他知道,那个眼神何其无辜、何其的恨、何其想活、何其......何其......。

『......泉,听哥哥的话......』他轻声对懵懂无知的妹妹说,『无论谁问你甚麽问题,你都只能回答......』

父亲最後一次将菜刀深入他母亲的躯体,便像碰到烫手之物般,迅速放了手,然後跌在地上。後地彷佛无事般站了起来,并缓缓转向安封契那。他父亲笑了笑,一如往常。

『小契,你和小泉是谁有图纹呢?』

安封契心头猛然灌了一大桶凉水,过了好久他才说,『父亲,您说笑吧?一直以来旁系都没有的,我和泉怎麽可能......嘶!痛!』

『坏小孩!我是你老子!竟敢说谎!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和那贱人虽然都是旁系,但只是明面上的,何况都是同姓,说不定返祖了。怪了,我和小兔崽子说这干嘛?又听不懂!』他父亲又踢了他一脚,他只能死死搂着妹妹不放。他不想让妹妹知道这些,早已偷偷让妹妹昏了过去,然後全身护着妹妹。他现在剩下的亲人,只有这个妹妹了。他父亲见他不说话,又狠狠踢了一脚,『快!说!』

母亲死了......剩下他能保护妹妹了......。

忽地,他冷冷一笑,抱着妹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并挺直了腰。眼前一红,父亲的双目满是不可置信,那躯壳从中间爆出了大量血花。

那一天开始,他背上了弑父弑母之名。在支系本家间不断流传,但因为左臂上的图纹,及安家的门面,这些斐言流语并未外传,只是在他後背指指点点。

──为甚麽......既然有能力杀他你为甚麽不救我!小契!

回神,方沉醉於那天的安封契环顾四周,他谁也看不到。

──为甚麽杀我?你明明知道那是现任家主的计谋!他钻进漏洞控制我的心神、藉此杀掉你妈妈并想杀掉所有有图纹之人,难道小契你认为我这父亲十年以来对你都是对假的?

他浑身发冷。重重叹了一口气,然後苦笑。

是啊是啊,他是知道的。家主看他们家最为不顺眼,而图纹之事不知为何走漏风声,当时安家都在传他们一家四口鸡犬升天,不知是哪来的狗屎运。明明只有他和安泉知道的,他连父母都没说,安安静静地听着星象师指着他们一家,说下任家主诞於此,然後装作不明白,继续拿糖哄他妹妹。母亲似乎知道甚麽,也没问他和妹妹,装傻的继续过他们以为至少能持续一阵子的和平日子。

真傻。

为了妹妹把事情搞成这样,真傻。

他将袖子整个撕掉,把左臂完整地露了出来,迟疑一阵,才把右袖也撕掉。他从那天以来就不曾穿短袖,在人前也不折袖子。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是继承人他却一直挡着,其原因只有一个。

他的右臂附着另个图纹。是他妹妹的。从他发觉他妹妹也有之後,他使用禁咒,将此移转到他身上。他希望他妹妹是个平凡人有平凡人的幸福。不过现在来看,命运甚麽的,是挡也挡不了的。

『两臂都有?难怪难怪......啧啧!安家小儿你真敢啊!』

他没有回话,只是让自己的两臂流血,将图纹毁掉。

一如当年,他毁掉他父亲一般。

他想,他早该这麽做了,从他父亲还没疯、母亲还在、他刚发现图纹之事时,早该把图纹给毁了。

***

这里很冷......

冷的流不出眼泪......

***

亮眼的橘色。

全都是暖橘色。

女王愣愣地睁开眼,复又阖了起。

记得初遇那胆敢把主意打在她头上的骑士,也是这个时节。温暖的橘色照在他们身上,使她生不起气,只能鼓着腮帮子,别扭的答应他们。她想,他们大概就是自己的罩门,无论多恶劣的理由,都没有理由想拒绝。连这次也是因为他们有想要的东西在,才会被牵扯进来。

韶光易逝,再度看到暖橘色时,女王已经忘了自己想要甚麽了。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但是很温暖。她彷佛是初生婴儿,眷恋着如羊水温度的保温箱,蜷缩着身体、满足地打了呵欠。她知道她的骑士会来找她的,并不在意她现在的情况,只是放任自己陷入梦乡。灿金的、辉煌的,有着两名个性算是迥异的骑士的梦乡。

***

还是、很冷......

为甚麽......

──其实你没有父母喔。你会这麽冷,不过是想冷醒自己的。你呢,应该再晚一点出生的。

不是的......不是的......

是因为我......不让任何人......

***

黑昙斯推开木屋的门,他的族人正脚踏实地的工作。采草药、炼制、咒符......他记得祖先说的祸福相依,所以带给族人安乐的同时,他也带来了毁灭。

揉着太阳穴,突然千年前的友人拉着他的手,『凡斯,头还在痛吗?我答应你下次不会和安地尔把......踹的看不出原型,我保证至少会留点轮廓的!』

看着信誓旦旦的友人,他禁不住叹气,报复似地蹂躏友人如幻的银色头发。

『是吗?那还不是我要收尾。』

千年前的友人讪讪笑着。

『那也是因为凡斯你很可靠嘛!』

看着友人放开他的手,蹦跳入了阳光底下,他没来由地抿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安地尔不知何时勾着千年前友人的肩,两人摇摇晃晃,似乎是在唱着歌。他们赶着他的脚步,埋怨他怎麽走得慢。他却知道,无论是快是慢,这些记忆终究只是记忆。当有了抉择,一切都恢复不了看来最完美的时候。即便明白,他们相处不咸不淡已是最好的结局。

他阖眼。不忍再看。

越是美好的梦越难醒来,所以他不能再看了。

断断续续他好像听到族人以及友人族人的哭喊声,声嘶力竭,他却只是听着,任凭那些声音在次於心头上的旧伤狠狠划过好几刀,这时他才发现,他以为已经好了的旧伤,其实一直在那。即使当年的覠应下了补偿、而他也力挽狂澜,但是已造成的伤害仍旧横亘在那。

虽然可惜,但只能如此。

他慢慢的睁开眼,眼底透着他自己看不见的冷光。不知是对谁狠绝。

想到一开始,他只是希望那些人不要像自己留了那麽多遗憾的痛。他的祝福、他送给他们及其下一代的祝福,以及预言,不知道有无帮助。

黑昙斯轻轻念诵只有妖师知道的咒文,转眼间,一片火海吞噬了他的梦。

「玩够了没?」

『还没。』那声音低沉地笑,『别忘了是谁......是谁让我们必须忍受着安家的封印!又是因为谁我们几乎不能有机遇翻身!如果是你你能不恨吗?这不关你的事妖师,所以我希望你安静看着就好!』

***

宛如置身冰窖......好冷好冷......

──去恨他吧,这样你就能醒来了。

谁......我该恨谁......

──推波助澜的人,你会提早降生,都是他们由未来影响过去的。

谁......难道是......他......

好冷好冷......别说别说......别说!

──当然是褚冥漾和黑昙亚罗,该怎麽说呢,他们很有默契呢。虽然都是被动的,但让你提早降生化为可能的人,就是他们两个喔!如果他们不做,就毫无可行性了。

......啊啊啊啊啊啊--

***

抬起头,他发现这里很空旷。

『韦天,汝为天。』

天与地似合似离。

他想起小地离开他的那一天,又哭又笑的朝他摇了摇头,直到如今他才知道,是小地自行去找他们的。是寻求庇护还是希冀虚妄的自由已无从可考,说不定依旧是为了以消失的大地之足,她必须能保证自己存活下。但,他不过是记得小地那灿烂至极却显得悲哀的笑容。

韦天,为天。

自古以来必有天有地。在古神话中,有一说是天地原本是黏合的,或许是因女娲或许是因两位被迫分开的神祉,所以天地分开了。

其实没什麽好犹豫的。她知道的,他也该知道了。只是他不想去相信,小地是自愿的、完全没有试图抗争过。不过这才是温柔而开朗的小地,因为小地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还是必须要有人去承担。日常的运作,本就不可能毫无牺牲存在,不可能每个人都一直陪伴在所爱的种族身边。

他轻笑。

至少,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轻吻他的幻武兵器,将他滞留在这时空之中。这时,小地和他显得幸福的过了头,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就让这把兵器,滞留在这吧。

「地,我也该走了。这次,我会走得比你远呢......。」

***

她猛然睁开眼,手胡乱的擦乾脸上冰冷的液体。

「老娘的人生轮不到你们比手画脚!你和哥他们都是一个样!」

***

鬼族之前,他已经快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莱斯利亚愣愣的,忽地笑了。

很淡。

但他存活的执念很深很深。

鬼族说到底不过求的事回家二字,并完成人生夙愿。之後是继续行屍走肉下去,还是尘归尘土归土,他事实上都没什麽关系。

那他的夙愿到底是......?活得太久,他只记得一定要回家,也就是有个归属而已。

突然,有个面熟但他想不起来名字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跟我走,不然他们快来了。」

少年见他面带疑惑、走得不太快,不由得加重语气,「快一点!如果他们找到你可不只是死掉这麽简单!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面对的是甚麽啊?」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说了你又记不起来,而且你只有现在能见到我,过不了多久你又会忘了。」少年顿了顿,「记住,等等看到甚麽都别相信。如果看到褚冥漾,请务必先向他道歉。」

「道歉?」

少年点了点头。

他见莱斯利亚陷入沉思,便趁机踹他一脚,让他离开这。

少年咯咯笑,然後任他身形慢慢消失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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