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开学了，我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书包。然後将妈妈之前烫好的制服挂在椅背上免的忘记。
我们全都是要升上国三的家伙，我的思绪飞快的转着。
咚。
我机伶的转过身，来到窗户旁往下看。杰利正准备丢第二颗小石头，看到我後他放心的笑了，挥挥手叫我下来。我穿上拖鞋绕过一楼後，来到公寓後方的空地。
「你可以直接上楼啊？」他摇摇头，「怕你妈觉得烦。」我摆出你错了的表情，「你哪时候觉得她烦了……」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我们靠着白色墙壁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喂。」他看着前方说。
「嗯？」杰利很少表现出他的心情，就像现在一样，我不懂当他在跟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麽，「你是第一个可以跟我说这麽多话的人。」我笑了，原来在想这个。
「从以前到现在不都是？」我回他。
他不跟阿蕨说，因为阿蕨没耐心。他不跟大崇说，因为大崇听不懂。他不跟仓仔说，因为仓仔会担心。
「下次也可以找蓉华啊……」他蛤了一声，那表情是不多见的惊恐，「我不要。」将身子滑下，他索性直接坐到地板上，「少来了，你这害羞鬼。」我也滑下，跟他之间没有距离。我们是哥儿们，哥儿们没有秘密。
「别忘了你也是女的。」忽然碰出的一句话使我脑袋空转了几秒，「女的又怎样？不用你来提醒我。」被我认真的语气逗笑，杰利胡乱踢着小石子。我瞥见他手腕上的手表，四点十分。
「我得走了。」我起身。
「大崇？」简短。
我赞叹他缩短句子的功力，对他笑笑後点点头。杰利还是坐在原地，他举起手对我挥了挥，而等我退出他的视线范围後朝着学校狂奔，但没见到那小小的身影在球场上。
走近了些，我看到地上的两瓶葡萄汁，和一个睡死的人。
「大崇？」他抖动一下，「你来了啊快救我……」我看到压在他身下的暑假作业和握在他手中的笔，「你是写到睡着喔，好好笑。」他很开心的说被你发现了。将葡萄汁推向我，今天不打球。
我看着空无一人的球场。
我想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陪。我盘腿坐在他身边，回答他问的小问题，敲敲他很笨的脑袋，随着天然的日光灯逐渐变暗，他才不情愿的说他回家继续写。那张半稚气半帅气的脸总让我不忍心丢下他，而他也总是会等我。
某种默契吧，我想。
回到家後，我听见老哥将行李箱拖过走廊的喀喀声，「你要回去了喔。」他将东西都堆在门口，「对啊，你们开学了，我们那边也要开始了。」老哥只有放长假的时候会回来，上班时都一个人住在城市的公寓里。
「城市……好吗？」他耸耸肩，但最後摸摸我的头，「不保证你喜欢。」妈妈喊着晚饭好了，我们没在多说什麽。
爸爸左手拿着啤酒，他身上残留的鱼腥味混杂着桌上四道菜的香气，用力嚼着饭的模样让我忍不住想笑。我们家吃饭不习惯说话，因为爸爸说嘴巴有东西说话会乱喷，很没有家教。但他今天却开口了。
「听说女儿国三了？」我一惊，「不是听说，我是国三了。」妈妈自己一个人笑的很兴奋，爸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吃多点啊。」他将青菜推到我面前，我轻轻喔了一声算是回应他。
八点的晚风，很懒洋洋，夹杂着一点昏睡的气息。我无聊的坐在书桌前，不想这麽早睡。
咚。
再一次站到窗口，仍然是杰利那在黑暗中模糊的脸庞，他穿着和今天下午不同的黑色短袖，我对他扮了一个鬼脸，他用大大的嘴型说：幼稚。然後他望着我。
用很大声的气音叫他自己上来按门铃，他摇摇头，我瞪了他几眼便悄悄的走出门，回到不久之前一模一样的场景，只不过现在他玩着手表上的照明灯，一亮一暗。
「你很忧郁吗？」我撇过头看着他，「才没有。」我会意的撞了他一下，然後两手抱着膝盖，将脸埋近双膝中。
他跟我说他刚刚在路上遇见仓仔的奶奶，我跟他说今天我爸叫我多吃点。他斜眼盯着我，发出了冷冷的笑声，我眯起眼学他，这才听到杰利真诚的哈哈哈，他换了个姿势坐。
「小清，」不常叫我的名字，他严肃的语气在这舒服的夜晚显的格格不入，杰利有着一双冷漠的眼，比其他男孩都长点的头发盖住了耳朵，在学校算是个颇帅气的人。我发了个单音，算是在回答他。
「你觉得，我们之中有谁会先改变？」我警觉的望向他。
「会这麽问，表示你改变了吗？」在昏暗的光线下，伴随着照明灯一亮一暗的杰利的脸庞，「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些许强悍的表情，但其实他的声音很温柔、很清晰。我开始觉得有点热了，我们静静的望着彼此，但最後是我先选择移开视线。
「绝对不是大崇，大崇最笨了他一直都那样。」我笑了笑，他也笑了，然後我们两个像是突然发疯似的开始大笑，我擦了擦溢满泪水的眼，想要恢复原本平静的心情，我往他那靠近了点。
他轻叹一口气。
「就说其实你很忧郁吧？」他微侧过身子，露出一种我从没见过的表情，此刻的杰利不像平常难以捉摸的杰利，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那淡淡的忧伤，他很快的用手遮住我的眼，「啊？」我挣扎的往後缩了缩，他开心的笑出声，收回手後，他已经将脸面对正前方，只让我继续对着他的侧脸发呆。
「还是你最懂我。」我怔了一下，对他欣慰的笑容毫无头绪。
就是，从这里改变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