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
泽田纲吉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橘红色的眼眸,如大空之火绚丽的火焰。
他记得狱寺跟他说过,超死气模式的自己的模样,除了精神上更镇定之後,眼瞳色也会变成橘红色,就像额头上燃烧着的死气之炎般澄澈。
也就是说,镜中这副模样,是超死气模式的他?
和想像似乎多少有点出入。
『你是哪个家族的雾之术士?』
「什麽?」
突如其来不明意义的询问使泽田纲吉反射性回问。
雾之术士?可他的属性是大空。
再者,这句话给予的语气、压力,与刚才的茫然轻声呼唤大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竟然伪装他的模样……』
「欸,我?」
莫名其妙的指责使他再次状况外,错愕得用手指指向自己。
镜中人没有理会他那神经质的反应,站了起来,以警戒性极高的眼神扫视四周。没多久,又把手指抵在下巴沉思着,他看着他的口一直微微动着,喃喃自语,但他看不清口型,更莫说要解读他口中流出的话语。
「现在是什麽一回事……?」
脑袋一片混乱。
他被当成敌人了?
──被跟自己一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泽田纲吉无力吐槽眼前所发生的事情。
更何况,他刚刚说,「伪装他的模样」?
谁伪装谁,这个「他」又是谁?
满头问号。
『你到底是谁?』
对方势利的眼神瞥了泽田纲吉一眼,然後坐了下来,以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询问他。
泽田纲吉深吸一口气,好好整理思绪,让自己冷静。
「泽田纲吉。」
他老实地回应对方,并以不输对方的势利眼神瞥回去。
「我叫泽田纲吉。那你又是谁?」
『泽田纲吉?』对方没有理会後面的问号,又以质疑的语气反问回去。
「嗯。对,我──」
『不可能。』
不等泽田纲吉接话,对方便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并否定他的答案,自己开始自说自话。
『纲吉不可能还活着。』
『泽田纲吉这号人物不可能存在於世。』
『他已经死了,所以不可能。』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片片话语最後融入空气化为虚无。
虽然那是很微小的变化,但泽田纲吉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中的一点悲痛,还有一种无力感。
泽田纲吉感到庞大的违和感。
他还活着,还活生生的站在这样。
除非他已经化成鬼魂,不然怎会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那麽,对方口中的「泽田纲吉」是谁?
莫名的异样感窜上心头。
「等等,你在说什麽。」泽田纲吉急忙澄清:「我还活着。」
话毕,他察觉到对方微妙的表情变化,从无尽的黑暗中找到一丝亮光一样的变化。他又把刚才的话重覆一次,强调自己的生死。
「我真的是泽田纲吉,我还活着啊。」
『……』
对方静了下来,不再回应,似乎在思考什麽。
少了那把低沈的声音,房间又回归刚才应有的宁静。
感觉完成了一出闹剧的泽田纲吉无奈地坐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
说真的,他觉得面对镜子对话这种行为很蠢,别人看起来大概会认为他在自言自语。
也许真的是在自言自语也说不定。
对方身份未明,长得与自己相似,而沟通的媒介竟然是一块从意大利带回去的镜。
他尚未明确地了解到底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自己在做梦就被各种疑问否定。
他细心地观察镜中人,跟自己一样的栗色刺蝟头,跟自己一样的五官。
唯一不同的是那双更有神的眼睛。
而那双眼睛,看起来总觉得──
「很寂寞。」
瞬间惊觉把心底话流出口的泽田纲吉赶紧用手把口堵住。
漏出的话滑进镜中人的耳中,他抬起头来,带点疑惑的语气问道:『寂寞?』
「啊,嗯。」泽田纲吉眨了眨眼,把堵住口的手放下,又有点不好意思般搔了搔头,「总觉得,你的眼神在跟我说,你很寂寞。」
注视着对方的澄清的琥珀色黯了下来,染上一抹忧伤。
「也很……悲伤。」
然後,对方沉默。
安静片刻,镜中人才再次开口,瞥了泽田纲吉一眼,无视他刚才的发言,转移话题。
『你说,你叫泽田纲吉?』
「对。」泽田纲吉点头。
『最喜欢玩的游戏是?』
「姆,」泽田纲吉稍顿,思考了一下,「要说的话,就是音乐游戏跟叠叠乐吧?」
『小时候的梦想是当个机械人?』
「……对。」
『以前考试总是全班最低分?』
「说来惭愧……是。」
『喜欢的女孩子叫京子?』
「咦!你怎麽连这个也知道?」
没有理会泽田纲吉的反应,对方继续询问下去。
『现在是,彭格列第十代首领。』
说到敏感的话题上,泽田纲吉以警戒的眼神望向对方。
对方到底是谁?除了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还对自己了如指掌。
更可笑的是,他询问的东西他都愿意一一回答,纵使他不知道对方是谁。
内心澎湃的直觉一直叫嚣着,相信他,他不是敌人。
相信他。
「是。」泽田纲吉回以肯定,开口抢问,「你到底是──」
没有理会泽田纲吉的反问,镜中人又打断他的话,询问下一条问题。
『而你有一名双胞胎弟弟,名为泽田言纲。』
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泽田纲吉方才察觉对方的表情非常严肃。非常严肃,可是又投以他一丝的期待的眼神。
泽田言纲?他没听过这个名字,更何况,他没有弟弟。
「不是。」摇头。
泽田纲吉大大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地回应他:「我是独生子。」
对方的脸沉了下来,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到底是谁?长得跟我一样,还这麽了解我。」
既然没有追问,那就换泽田纲吉追问,好解答他满头的疑问。
既然开口问这条奇怪的问题,他可以理解成对方是名为「泽田言纲」的人吗?
长得跟自己如此这般相似,对方提出假证据说是自己亲生弟弟也很有说服力。
可惜,对方没有像他一样老实,并没有马上回答他。他只好继续说话,好舒缓这凝重尴尬的气氛。
「也许我们先该搞清现在是什麽情况。」他尝试游说,理清现在的状况。
先是镜子映出来的东西不同了,再而是对方主动叫唤,然後又莫名其妙地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质疑他的存在。
主导权一直都在他身上,也许泽田纲吉该尝试抢回主导权。
「说实话,首先,我不觉得我们是敌人。」
『为什麽?』
对方再次抓住机会质问他的话语。
「呃,要说为什麽的话……」
被问到的泽田纲吉一时语塞,道不出原因来。他以手指搔了搔脸颊,视线不断游走,思考质问的答案。
「大概是因为,我跟你长得非常相似吧!我觉得顶着我这张脸的,不管怎样看也不会是坏人呀。」
然而他得出的答案天真得让人无言。
这话根本无稽之言,可是又令人无法反驳。
『……好吧。』
思考片晌,对方放下一直紧绷的苦瓜脸,直直的望着泽田纲吉,『我暂且相信你。』
『你大概不是会哪个家族派来的术士,也不会我兄长泽田纲吉,你说你是独生子。』
泽田纲吉点头认同。
正当他松了口气,认为对方解除敌意的时候,对方又投以让人无法理解的压迫质问。
『那麽「泽田纲吉」』,他在名字上施以非常重的语气,『世上的彭格列十代首领泽田纲吉理应只有一位,而他已经死去了,那你到底是谁?』
他长这麽大,还真的头一次被人质疑自己的身份,说他不是「泽田纲吉」。以为两人的对话终於不会鬼打墙,可是貌似又回归原点。
『在镜子对面的你……到底是谁?』
这种对自我身份的否定,带给他很大的不快,泽田纲吉皱起眉头,这种压迫感让他难以言语。
「我谁都不是,我就是泽田纲吉。」
『名为泽田纲吉的人已经死了。』
镜中人强忍着什麽,以非常低压的声音说着。
『已经被白兰射杀了,就在我的眼前。』
语出瞬间,泽田纲吉愣住了,他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
「你是说……米尔菲奥雷(Millefiore)家族的首领白兰?」
『是的。』
说到这个名号,镜中人的眼里怀有无尽的敌意,那股恨意仿佛要刺穿万物。
『米尔菲奥雷的……白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