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走到离地铁站不远的小本经营茶餐厅里,被领到靠墙的卡座,只见对面坐着一个正在看报纸的人,我也不理什麽,迳自坐下了。
看了一回儿餐牌,看不太懂那些极富中式美感的餐名,於是叫了一个看上去似乎会正常一点的餐(是什麽都没所谓,只要有冷饮喝就行了),我就倚在木椅上等,看着店舖天花板上的中国式壁画发呆。
「你再不吃的话饭就会冷掉的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把声音将我拉回餐桌。
我低下头,就见自己面前已经放上了一碟杂锦炒饭,而坐在我对面的人亦看完了报纸,正直勾勾地望着我。
我抬眼,碰上的是一双笑眸。
「尹……」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吓了一跳。
「程同学,我们似乎挺有缘的。」无视我的讶异和震惊,尹承轩替我张罗好饭匙和筷子,「快吃。」
一句话,温柔得不能再温柔,彷佛我跟他之间是多麽的亲密。
我咬唇,最终还是决定不多说什麽,从他手上接过饭匙,低下头默默的吃着饭。
「这麽晚才离开学校?」他问。
我点头。
「留校温习?」
我再点头。
「这麽晚一个女孩子回家可不安全。」
我再再点头。
「我等会送你回家。」
我一惊,抬头愕然地望着他。
尹承轩狡黠地眨了眨眼:「现在才懂得望着人的眼睛应话?」
我吞下口中的那口饭,有点恼了:「尹同学,我不是超人,没办法一边吃饭一边应付你的问话。而且,」我顿了顿,最终还是说了:「你不需要如此关心我的生活。」
他听了没什麽情绪起伏,只是淡淡的笑说:「同学之间相亲相爱不好吗?」
「人与人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会比较好。」
「怎麽了?遇上了什麽不快之事吗?」
我的心一惊:我脸上的表情有那麽明显地表示我不开心吗?
「别那麽的惊讶。」见我一脸活见鬼的神情,他柔柔地笑说:「你的额上可是凿了『我不开心』这四字喔。」
我忍不住地瞪了他一眼,决定忽视他继续我的饭餐。
但吃不到两匙,带笑的声音再次响起:「怎麽没见到可爱的小葵妹妹?」
想要不回应这个问题的,但声音就这样低低地飘了出来:「她跟妈出去了。」没等他的反应,我静静地把盘子上剩不多的炒饭扫到口中。多亏了尹承轩,还真让我体会到「食不知味」的感受。
直到把冷饮喝毕,我才瞄了尹承轩一眼,只见他仍将目光放在我身上──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我坐在他对面,总不能要求他死死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吧?──我火速收回视线,背上背包就打算买单离开。
出了餐厅走不了两步,我就发现尹承轩正跟在我身後。
我回过头,想要「请」他不再跟着我,但话尚未出口就被一阵音乐铃声打断了。我疑惑地翻出手机,却没见到有来电。
望向尹承轩,他却对我耸肩,表示不是他那边所发出的声响。
我想了想,然後从校褛的口袋里摸到了正在震动的智能手机。拿出来一看,只见上面的来电显示为「宝贝猪」──这个情况下我是该接还是不接啊!
就在我尴尬地站在原地时,尹承轩一脸惊奇地从我手中抢过手机,再熟练地接听了电话:「猪猪,我快回到家的了。」
比起他突然抢了手机,他此时此刻的语气语调才真正的令我震惊!
我抖去一身的鸡皮疙瘩,决定把正在耳边萦回的肉麻说话一概当成自己的突然幻听。
「真奇怪了,怎麽我的手机会在你那边?」尹承轩的通话结束後,一脸好奇的望着我说。
「我怎知道!总之我发现时,它早就在校褛的口袋里了。」
「……你身上这件校褛,怎麽这麽像我上回新买的那件?」他忽地俯过身来,一把扯过我的手,反过校褛的袖口,似乎是在找些什麽似的。
手上传来的温度令我有点不自在。我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抓着手……
「呵,原来我今天忘了拿走的校褛是被你带走了啊……」在袖口处翻出一个绣上去的字「轩」,他抬首,满脸笑意。
低着头的我蓦地撞进一双极富异彩的黑眸,心不自控地急跳了一下……这是什麽情况?
我迅速抽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别过头,「你可不要误会我!这件校褛是我在图书馆时被别人盖上的,并不是我有心带走的。」
「是……吗?」
他那语气怎麽听也似是在质疑我的话。
「算了,我现在直接把它还给你好了。」说着我把背包脱下,放在脚旁。
「不用了。」他伸出手按着我的肩,痞痞地笑说:「三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当街当巷在另一个男生面前『宽衣解带』,还像样吗?」
「喂,你这是什麽话!」我拨开他压在我肩上的手,硬是把校褛脱了下来,「首先,现在八时不到,称不上为『三更半夜』;其次,我这不是宽衣解带,而是在脱外衣,是外衣!」还讲到我一副不检点的样子。
我把手上那厚厚暖暖的校褛用力地丢到他身上,背上背包後径自走了。
才十度的气温,脱下了校蝼的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外加一件羊毛外套,只觉得彷佛一瞬间由温暖的天堂跌入冰寒的地狱。
「我不是那个意思了,你……」
「你不用说。这是你的校褛,我把它还给你也很正常啊。」我边走边丢下话,心中暗暗祈求他不要发现我的声音中带着颤抖──冷风吹得我牙关发抖了。
那端没有回音。我没停下脚步,沿着行人路走去。
再不快点回家,我肯定会在街上冻成雪人的。
身後响起了脚步声,我侧头,就见尹承轩踏着轻快的脚步走到我身旁。
我皱眉:「你不是要回家吗?」
他笑:「对啊。」
「那你走这个方向干什麽?」他家的方向是在後方啊。
「送你回家。」淡淡的语气,淡淡的笑容。
「不用了,你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一个女孩子……」
我打断他的话:「我懂得保护自己。」
女孩子什麽什麽的话我听得多了,我也不是不知道世界险恶,但我不想其他人因为我是女的就认为我是软弱的──即使我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听了我的话只笑不语,却还是跟在我身旁。
这──这个人怎麽就这样讲不通的!
想再次开口,但最後还是作罢。他爱跟就由他跟吧。
从来晚了放学回家,都不会有人在我身边陪着我走。从来都只是我一个人在走。这次有人走在身旁,好像会不那麽的孤独。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在快接近我家的时候,尹承轩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直沈在自己思绪中的我被他的说话唤回,有点茫然地望向他。
夜色美?这天上一片沈黑闷灰的,也是美?
「怎麽了,你不觉得晚上的天很美吗?」收到我的目光,他抬首望天地问。
「我不认为黑夜有什麽好看。」我停下脚步,也傻傻地跟着他抬首望天。
「No,No,No.」他伸出食指在我面前摇了摇,语带婉惜,「不懂得欣赏黑夜的美是种遗憾。」
我不太在乎地回了个不屑的笑,「黑夜代表的就只有寂寞。」
似是早预到我会这样说,他用一种在我看来是怜悯的眼神望着我:「寂寞的人不管在白天还是夜晚都会寂寞。」
明明是那麽轻的一句话,压在心头上却重得惊人。我垂下眼,不发一言地继续往前走。
走不了几步,我忽然停了下来。
「我不喜欢晚上。」也不知道是对谁说,总之声音就这样飘了出来。
那边厢没有回应。
像是个得不到鼓励的小孩子,我没有再说下去。反正我本来就不应该对他说这些。
回头跟他说了声再见,我三步拼两步地往前走去。
反正都不会得到解决的。我的问题。
小鱼语:
倔强的乔恩,背後必然有原因的。
以前写的时候就觉得自己的伏笔好好(被扁XXX)
好吧,看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