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风,我就是雨;风不停,雨就不止。——
这样欢快的旋律,我好像快抓住了东西,一直追着就是追不到,想得痛苦难耐,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再继续静下心来听听翁丞羽的歌,记忆中,我回到了「那一年」的医院。
那凄戾的叫喊,渐渐转为咽咽哭泣,那一幕我永远记得、那声音我永远忘不掉。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妻子?」
「你爱孩子胜过爱我?」
「还是根本就没有爱过我?」
「每天身上都混着不同的香水味、头发,不爱我也罢,你就不能明说?不为我着想,那你结婚做什麽?碰我做什麽?」
「你能不能说句话!」
看着她抓狂得扯自己的头发,转而艰难的大口呼吸,我此时感觉装了铅的脚,怎麽也前进不了,想到她身边,想让她看看我,天真的我期待她会因为这样好转。
病床上的他,则是永远选择低头沈默不语,他看自己的手、双脚,始终就是没有一次抬头望一眼她。
「离婚吧。」她递了一纸书,眼中黯淡无光带有深深的绝决。终於他有了一点反应--短短一秒的颤抖,便再回复神态自若。
他们很冷静得结束这段嘲杂,短短十分的无声终结未来,我与哥哥再也没有力气紧闭双唇,再也没有储存好在喉咙的空气可用,放声大哭,替她伤心、替她痛,就痛瘦弱的肩膀只懂得难过,只在乎自己的心脏正被恶魔狠狠紧箍。
两人不知去向,哥哥说去买晚餐也一个人静一静,我乖乖坐在病房的座椅上,宽大的病房任由我一人瞅了又瞅。听得见时钟滴答向前,却怎麽也听不见她的高跟鞋声、他的皮鞋声还有哥哥的布鞋声,这段等待,我等得慌乱无主。
我在病房里飞奔寻找,衣柜、厕所、床下每个角落翻遍,就是没有他们二人的行李,察觉到不对劲的我,恶魔,把我的心脏掐得更紧,几近死去。
我要一个人了吗?
没有人要我了吗?
我跑出房门,左顾右盼着呼啸而过的各个陌生身影,寻着他们、追逐他们。好不容易,我见到我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我用力对她嘶吼:「妈妈!」
我希望她听到我的声音後驻足等我,我希望能跟她一起走!
但是,她没有停下来。我跌倒在人行道,对那离去的计程车,仅存一丝丝希冀。
*
之後琐碎事情一点都没有印象,好比我是怎麽回到医院。我得知我在儿童病房,身边没有任何人的踪影,落寞寂寥,异常冷静的我逼自己理出情绪,却是一下就被慌乱击碎。
「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我把所有不安呐喊出来!妈妈快点出现吧!
我能感受到自己满脸的泪,热热冲刷着我狰狞的心,我不要一个人!我不在乎身上贴了多少我看不懂的线、管子,跑出这个地方,我要回家,我要见到他们!
我跑了又跑,逃了再逃,却总是会再被抓回来,我跟他们说:「妈妈呢?我要找妈妈!让我去找她,还是说她能来?」
他们一句都没有回答我。
房里没有日历,没有时间,我只能由护士送来的餐点判断现在的时候,我只能想得到一个动词能贴描述我现在的情况--隔离。
「你今天不逃了吗?」突然一个稚嫩男孩声从床边响起。也许是因为太多重大的变化在我身上,这种事情不足以让我觉得奇怪。
「你是谁?」我问。
「隔壁房的。你今天不逃了吗?」他再问一次。
「考虑中,有点累了。」我照实回答,我真的累了,说出心里话,同时也做好未来最差可能的准备。
「你的房间那麽大,可是好无聊,要不要来我们房间玩?」
我惊讶得看着他,去他房间玩?我能去吗?我想……可是……
「想去就来吧。」他先行一步走。我真看不惯这样的画面,走在我前面的人,我害怕他们会走得很前面又很快,快到我怎麽追都追不上,怕他才刚来又得离别。
所以我马上下床拉住他的衣角跟着他走。
没有日期,没有时间,忘记一切。我永远也不知道那天是早?中?夜?但是他们用歌声带我走入光明的希望。
某天,我们在一处庭园,具体是怎麽到的?在哪里?我记不得,但我清楚知道有个快乐的吉他声,还有纯净可爱的歌声陪伴我。
「Pikapikapikakaa
Ssossossooh
PicassoPikachuchuuuu
PiPiPicaaaa……」
这是他们的自创曲,当一作好,他们便马上邀我来听。我随着旋律摇摆,就算预感这样的时光一定不长,也许下一秒、明天、下个月,我们就会彼此分别,这里是什麽地方,我们都很清楚。
「欸欸!单子哥哥,再唱一次好不好!」我哀求着。再转头看向另一边:「小风哥哥你的吉他声好好听,再弹一次好不好!」
「我们已经唱了十几遍你还要听啊,你听不腻是令人欣慰,但是我口渴了还是要喝水的吧!」
小风的脸看起来明明就是被夸得飘飘然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依旧嘴硬,不过这样的个性很可爱。又说:「而且说了几次了,发音标准一点,来!跟着我念一次ㄨ、ㄥ『翁』!」
我紧跟着念:「风!」我咯咯笑着。
小风满脸黑线:「你想怎麽念就怎麽念吧。」
「单子哥哥你教我怎麽唱歌好不好?」我拉拉他的衣袖。
「那可是要缴学费,很贵喔,你出得起吗?」单子一阵坏笑。
「那算了。」我很乾脆,当然心里真正想什麽不能被他发现!
单子一脸哭笑不得:「这麽快就放弃了!」他又说:「你要等的不就是这个反应吗?」
我见到了我要的反应,但我嘟着嘴,怎麽我心里想的他会知道呢?
「好啦,你不是想学吗,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那里你一定学得会!」单子哥哥自信满满对我说。
我只想着:我一定要把他们记在心里,我不想面对的那一天一定会来临,至少我还有最後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