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你的缘故
星期日傍晚，属於我们Sunshine重新开始的第一场音乐发表会即将来临，处於警戒状态下的我们纷纷绷紧时间练习。我的状况还不错，至少都没有大问题出现，最近连社团时间都用来练歌了，时间投注这麽多，自然不能太失败才是。虽然我明白在这节骨眼上不该分心，仍不免想起那次颜晨风在球场上当着云莉面前把我叫开的情景。
『我有事找你，跟我过来一下。』
跟在他身後，掌心不自觉握紧那罐微微冒着水珠的奶茶，就这麽安静地一起走到音乐馆附近开满山茶花的花园。
低下头，他先是沉默几秒：「欸，别再顺着她了，再怎麽样她都是不可能的。听清楚没有，帮她没有用。」
「原来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我突然想起那天宇航跟少熙所说的。
直到脱口而出才想到我接话的方式不对，但为时已晚，他挑眉：「可否请解释一下『原来』是怎麽回事？听谁说过？」
「宇、宇航提到过，但没说是谁。」
「啧，航这家伙真是的。好，我就直说了，我有喜欢的人，她跟云莉两个人比起来明显还差得远呢，所以，帮她没用。」他再次加重语气强调。
「她是谁连我们都不能知道吗？」我试着问道。明明是夥伴，他也保证过有事绝不欺瞒好朋友的，这件事情我压根儿没听谁提起过。
「当然，等时机成熟点再说，你别想太多。」
「嗯，好吧。」既然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不过我想爱好面子的他大概觉得被拒绝会很糗吧。不过话说回来，我没必要想太多啊。
对於发表会，说不紧张是骗人的，尤其这还是少熙第一次登台演出。
检查好各种音响设备与流程，上一组乐团的演出刚结束，炒热的气氛在安可曲过後渐渐冷清，人群散去了将近大半，本来很有信心的我们瞬间士气大大锐减。
「观众好少……以前我总站在台下看你们表演，当时人潮可多了。」在後台准备时，少熙回忆起半年多前的场景。
「我们的节目都还没开始怎麽会知道。」晨风淡淡说着，彷佛很有自信。
「是啊，现正中场休息看起来不准的，等等要让大家都听见我们的声音！」以过来人的身分，我说。通常这种场面是需要靠实力吸引观众的。
雨帆帮我整理好服装与头发，听见主持人介绍我们的声音，後台工作人员同时示意我们可以出场。
这次一共表演五首歌曲，一一介绍完成员，瞄了眼鼓手宇航，等他的鼓棒敲了四下预备拍，吉他与贝斯的声音同步流泄轻柔缓和的前奏，跟着拍子律动进入主旋律。
台下的观众大概只剩以前的一半，真不知道以抒情歌开场到底是对还错，幸好唱到副歌时，我看见後方陆续有三三两两的人群靠近。下两首，是由颜晨风唱的摇滚歌曲，虽然团里固定主唱是我，但有时候会依据想表演的曲子，决定适不适合我或颜晨风。
接过他手中的贝斯，经过不少时间苦练，这阵子我终於练起这首节奏较为复杂的快歌。想不到这接连两首嗨歌居然吸引更多人潮涌进，晨风更是卖力唱到声嘶力竭，那稳健的台风与强烈舞台魅力我若身为观众真的无话可说。再度换我接棒时，晨风小小声的对我说：「加油，你做得很好，最後两首靠你了！」
「没问题！」最後两首，是我较为擅长的，偏哀愁风格的歌曲，面对忽然转变的气氛台下观众依然专注聆听着，这一刻，我的情绪几乎快与歌词里悲伤的意境融为一体。
包含一首安可曲，演唱结束我向观众一鞠躬接受他们热烈的掌声之後便走向後台，晨风他们几个男生兴高采烈相互拥抱着，跑到台下观看的雨帆也兴奋地从台前冲过来：「很久没看你站在舞台上唱歌，你还是唱得好棒！」
「还可以。」我认真觉得跟以前相比我没退步就该庆幸了。
「欸。」颜晨风忽然跑过来紧紧抱住我又松开：「小紫，我们这不是做到了吗？」
「晨风，我非常开心！」让我开心的还有颜晨风这个拥抱，不是多大的期待，但这是表示对好夥伴的认同吧。这样一步一步慢慢来，就足够了，至少知道当初一同建立的心血完全没白费掉，刚加入的少熙现正追上我们的脚步，Sunshine一定会成功的，从不愿轻易认输的我，深信不疑。
秋末的夜晚渐渐深沉，拖着疲惫的身子，我将东西收拾好走出大门，晨风跟少熙早站在门口前等我。
「航呢？」
「跟雨帆去吃晚餐了。」突然，我想起雨帆前阵子提到的告白计画，正是约在发表会当天结束後。
「这家伙真是的，就只知道活在两人世界。」
「你知道？」
「拜托，你不会以为他在追叶雨帆的事没人知道？还有，我知道叶雨帆也喜欢他。」
「那我……我们也不知道你在追谁啊。」
「我谁也没在追好吗，只是纯粹喜欢。」
「风，何尝不鼓起勇气去追一下？」在一直争辩的我们之间，锺少熙突然开口。
「时机未到。」
时机未到，果然是他会给的简短回答。
少熙转进往他家方向的街道，而我和晨风两个人走在微凉夜晚熟悉的街上沉默下来。
有多久了呢？是从上回雨天在图书馆外一起回家那次开始吧。那天之後，只要我们两人单独相处，彼此间交谈就渐渐变少。
在家门前向他道过晚安，看着逐渐远去，背着贝斯的修长背影，顿时觉得他其实也还蛮帅气的。
隔天来到学校，我放好书包拿出生物讲义开始准备早自习的小考，才读不到五分钟，就被刚来到教室的雨帆强拉去走廊讲秘密。
「什麽？最後居然是他向你告白？」
昨天，他们俩抛下我们三人偷约去吃晚餐、逛街，然後在回家途中，宇航就向她告白了。
「那，你答应了？」
「嗯，我答应了！」
「天哪！恭喜！但你们可别天天甜甜蜜蜜黏黏腻腻让我们看不下去哦。」虽然这是我预料中的结果，但仍不免感到小小惊讶。
「嘿嘿，所以呢，你也快跟进吧。」
「跟个头啦，我又没对象。」
「颜、晨、风。」
「叶雨帆！」
「看你们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在偷搞暧昧？」这丫头，还真被一语戳中。其实，我却连我们是不是在搞暧昧都不清楚。
「哪、那有，别乱猜。」
「瞧你，说话都结巴了。」
「你们又在偷说什麽悄悄话？」预备钟声刚响，宇航和晨风恰好走过来。
「秘密罗。」雨帆很开心地飞奔到宇航身边拉着他甜甜蜜蜜说着话，颜晨风跟我反倒被晾在一旁。
「唉又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干嘛，嫉妒啊。」
「再怎麽样，我都会顾好我的夥伴这一块好吗？」
「是吗？那你交女朋友後，万一我有事找你帮忙，你不就会直接把她丢下？」
「看情况罗，不过……这条件只对你不成立。」
只对我不成立？
「什麽意思？」
「以後你就会懂了。」
我不懂，你所谓以後我就知道的意思。还有，为什麽所有事情都非得要等到『以後』我才会知道。
今天的团练，只剩我跟少熙，其他人约会的去约会，打球的去打球，我没事做只好来到团练室练练贝斯，恰好一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少熙一个人坐在墙角练吉他。
「你没去打球啊？我听说颜晨风跟你们班几个同学在打篮球。」
「没，这种天气太热了我窝着宁愿练吉他。」明明已经是秋末了，午後的阳光却依然带有炎热气息。
「这倒是。还有人轻轻松松光明正大约会去呢。」
「小紫没喜欢的人吗？」完全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问我，突然一下子脑袋变得空白。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不过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颜晨风。」
「我们看起来真那麽像情侣吗？怎麽最近每个人都这样问？」
「是风给我的感觉，只对你以外的女生冷淡。」
「是吗？从以前到现在我始终觉得他那只是对夥伴好的表现而已。」
「你们班那个在追晨风的云莉，她最近很安分欸。」
安份？她分明在处处警告我。上次我和雨帆帮忙英文老师搬两大叠作业簿和考试卷，好不容易从一楼办公室走回位於五楼的遥远教室时，她从我旁边经过还佯装不小心往我手肘狠狠撞下去，害得我手里捧着的作业簿掉得满地，雨帆气不过想找她理论，却被碰巧目睹整个现场的宇航挡了下来。看在颜晨风好友现身的状况下，当然她什麽理由也拗不过。
「她别硬把我跟颜晨风假想成一对情侣，在那边生闷气就不错了。」
「女人的嫉妒心啊，实在是太可怕罗！不过呢，都是你心太软拒绝不了人家，还是那种任性大小姐的无赖请求。」
「我哪知道她会这样。」
「如果，你真的跟风在一起，那她，大概就会彻底死心了吧。」
「但是这不可能，不是吗？」他都有想追求的对象了，就算我突然哪天想不开去喜欢上他，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
冬天的脚步靠近了，即使前阵子依旧炎热，这渐渐转凉的天气还是伴随着第一波寒流来报到，早晚温差明显变大，很容易一不小心就着凉的。
清晨走去学校的路上，我微微打着哆嗦，路上的学生们大多穿起了厚重的冬季外套，拉拉单薄的外套领口，我有些後悔没拿件保暖点的外套就匆忙出门。
走到附近公园时，我看见前方雨帆的身影正想喊住她，想不到从另一头小路走出来的宇航却早一步跑到她身边了。
唉，现在的我有很想感叹的心情。
「看见好朋友被抢走感觉很不是滋味对吧。」我的身边，不知何时出现颜晨风的身影。
「是有什麽好抢啦，你没事突然出现是要吓人哦！」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打他一下，却冷不防先被他抓住手心：「你手好冷哦。」
「哪有。」
「给我小心点，感冒你就完蛋了。」
「手放开啦……」我用力甩开手，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感觉好冷，我赶紧把手缩回略长的袖口，却没方才他手心里温暖。
教室里固然温暖，但美术教室里，大多数同学仍心不在焉。这堂课的主题是基础静物素描，我们各自从老师准备的模型或教室里的实物任选一项当主题，很多人不知从何下手，有点经验的我倒是选好一组杯具模型，拿起2B铅笔迅速在四开素描纸张上构好草图就准备上明暗了。後方的颜晨风进度才够惊人，一堂课过去已经画好一张素描，而且程度一点都不基础。虽然我曾学过一点点素描，但颜晨风可是学了好多年绘画高手，我压根儿比不过。
「好强大！」下课时雨帆指着我画的杯具组说。
「你去看颜晨风画的吧，他才是真强大。」
「紫緁，这是你画的吗？好厉害，我画好久才这样。」见我的座位开始有人围观，云莉也挤进来凑热闹。
「还、还好啦，我没那麽厉害。」
「颜晨风画的也好美，好想请他教我。」原来不是要请教我，而是要我特地帮她请人啊。
「这……我无能为力。」
「拜托嘛……」
「我……」
「李紫緁！」正当我无可奈何之际，手腕一紧，我被一道力量拉起，抬头一看是一脸严肃的颜晨风。
我被他拉出教室，来到旁边的楼梯间。
「你做什麽啦？」我甩开他的手心，此时他的脸部表情稍稍变得温和。
「解救你啊。难不成你想被她烦到下一节课吗？」我心中一暖，其实有点高兴是由他把我从云莉身边拉开。
但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这些所谓的解救，却让我越来越不懂他，不懂自己。我的手腕与双颊微微发热，呼吸的频率有点紊乱了，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吗？
「谢谢你，其实我可以应付的。」
「是我要说对不起吧，她是因为我而去烦你，然後又忌妒你跟我感情太好太亲密，是不是？」
「嗯。」在他说到『感情太好太亲密』这句话的瞬间，我莫名有种害羞到无地自容的感觉，不过仅限那一瞬间。
「李紫緁。」他伸手拉住我手臂，我不禁失去重心微微向前倾。
「嗯？」我正欲抬头看他，同时他已经比刚刚更靠近我，我们没有拥抱但彼此距离却贴得好近，明显感受到一股暖流窜过全身，接着有道温热的气息落在我额间，我下意识紧闭双眼。等那道暖意渐渐离开，我缓缓睁开双眼，再也不敢直视他。
「有我在。」
有他在，我可以感到开心，我可以在他的容忍范围内恣意任性，我可以……我可以惯性依赖，但是，他不可能一直陪着我走下去，我们有共同的梦想，可是未来的路还很遥远，遥远到我还抓不住一点更能勇敢靠近的方法。我们的预期不会只是预期，会有成功的目标，当然会有失败的例子，我会有我的未来，而他说不定会跟哪个他所喜欢的女孩子过着幸福的日子。
只是有他在我可以很安心，仅此而已。
＊所以，我的不懂不是没有原因的，是你的一举一动，让我无法理解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