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大石秀一郎,前往璃音家里的一路上,两人之间只有沉默与寂静,就算璃音想开口缓和气氛,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气氛尴尬无比。
天啊,怎麽走这麽还没到啊?璃音暗自叫苦。
不过是三十多分钟的路程,在她的感觉里,却像是走了一辈子。
好不容易,他们来到距离璃音住家不远的超市。
「那、那个冰……咳!部长大人,我家就在前面,我想去超市买一些东西,你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璃音站在超商门口,一脸期盼地说道。
往璃音说的住家方向望了一眼,街道的灯光明亮,行人稀少。
「我陪你。」手塚国光没有先行离去的打算。
「但、但是……」
「走吧!」
不容反对的一声令下,璃音只好乖乖点头答应。
推了一台购物车,两人往超市里头走去。
在几个通道货架间逛着,璃音买了牛奶、饮料、饼乾与泡面等等。
看着推车里各式各样的泡面,手塚国光的眉头微蹙。
「你都吃这些东西?」他开口问道,声音清冷。
「懒得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吃泡面很方便。」她无所谓的耸肩。
「这些东西没有营养。」他提醒道。
「我知道,我会吃水果补充纤维质还有营养素。」璃音在水果区拿了好几样水果。
「你现在正值发育阶段,三餐很重要。」手塚国光沉下脸,一脸的不悦。
手塚的母亲是一名营养师,对食物摄取、饮食均衡十分重视,而他的爷爷跟父亲更是常以「健康是一切的根本」这样的话来教育他,因此,璃音这种散漫、敷衍的饮食习惯,令他十分看不惯。
既然对方已经成为了网球部的一员,身为部长的他,自然要负起照顾的职责,这是手塚国光奉行的信念。
「你不会煮饭?」
「会啊!不过煮东西很麻烦,我懒。」璃音回的乾脆。
煮饭可是独居生活的基本生活技能,前世早早就独立生活、自行打理一切的她,怎麽可能不会?
话一说完,一股冷意突然自她身後扑来。
奇怪,怎麽後面会……转过身一看,她见到冰山大人面色难看,全身发散着大量冷气。
「呃,怎、怎麽了吗?」不知道哪里惹得这位冰山大人不悦,她怯怯地问。
「既然会煮饭,为什麽不买菜?」手塚国光沉声质问。
僵冷的声音伴随寒气重重地压在璃音身上,冻得她直发抖。
「我、我有,我有买菜!」她慌张地澄清,「家里冰箱还有很多菜,所以我才会只买零食。」
「啊。」似乎是接受了她的理由,手塚国光敛起冷意,又补了一句:「泡面吃多了,不好。」
「是。」璃音乖乖地将泡面放回架上,换成几包面条。
「气泡式饮料没营养。」
「喔。」推车里的汽水全换成果汁跟牛奶。
「冰淇淋女孩子还是少吃一些。」
「……」原本拿下的两盒冰淇淋,硬生生退回一盒。
「起司跟纳豆对身体好。」
「……我可以只吃起司吗?」她实在无法接受纳豆的气味啊!
「鳗鱼对身体不错,卡路里低且富含维他命,牠所含的维他命B1可消除疲劳,B2可促进脂肪的分解。」手塚国光看着货架上的鳗鱼罐头说道。
「……喔。」第一次听到手塚国光说这麽多话,璃音错愕的张大嘴,楞楞地点头。
发现璃音盯着自己直瞧,手塚国光困惑的回望。
「部长……很喜欢鳗鱼?」璃音猜测的说道。
要是不喜欢,怎麽可能会让沉默寡言的冰山,突然爆出一堆话来?
「啊。」他回了个单音。
根据璃音跟对方相处一天的理解,这声「啊」所代表的含意,大概是「对」、「没错」、「我知道了」诸如此类,具有肯定意味的意思。
不愧是沉默寡言的代表人物,用一个音就能表现出各种意思,简直就是为了能够少说话、少开口,无所不用其极啊……璃音暗暗佩服着。
「但是罐头营养成份不够。」他冷不防的补了一句。
「……」那你还跟我说了一堆?才想伸手拿下鳗鱼罐头的璃音,撇撇嘴,又将手给缩了回来。
在冰山大人的「推荐」下,她换掉了原本想买的饼乾零食,买了两大袋对身体好的营养食物,其中还有一瓶钙片跟几罐不同功效的维他命。
「谢谢部长大人送我回来。」站在自家门口,璃音从手塚国光手上接过提袋,恭敬地道谢。
「叫我部长或学长就可以。」他实在很不习惯「大人」这样的称呼。
「是。」她其实也不想用这麽奇怪的称呼叫他,纯粹只是反射性动作,就跟她私底下会叫他冰山一样。
「学校里的餐厅虽然有贩售午餐,但要是去晚了,就只剩下面包跟三明治,你可以考虑自行携带便当。」
「我不讨厌三明治。」璃音无所谓的耸肩。
在她前世没钱的时候,曾经连续一星期吃白土司配白开水,还不是一样这麽生活过来了。
对於食物,她其实没有太大要求,吃得高级丰盛是一餐,随随便便打发也是一餐。
「……」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冰山大人的冷气又加强了一点。
「呃,我、我知道了,我会带便当去学校。」被冻得发抖的璃音,立刻见风转舵,改变立场。
「啊。」得到满意的答覆,冷气收敛了。
切!还说要我「考虑」带便当,那根本是命令吧!她在心底暗暗腹诽。
送走了手塚国光,璃音这才松了口气地靠在门板上,也就在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处於紧绷状态,身体僵硬的像是殭屍。
前世她在面对那些顶头上司时,也没这麽戒慎恐惧过。
「不愧是《网球王子》的三大BOSS之一,气势就是不一样。」她头疼地揉揉额角。
一想到以後要跟这座冰山长期相处,她开始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些防冻设备,以防自己被冷死。
「切!胆小鬼璃音,你在怕什麽?」她自嘲的撇撇嘴,「他不过是长得成熟一点,个性冷了一点……好吧!不只有一点,不过,再怎麽说,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屁孩!要论起精神年纪,你比他还要大上几岁!怕个鬼!」
没错,一个十五岁小鬼有什麽好怕的?虽然他的气势不像十五岁,言行举止也不像,他简直成熟的像是二十多岁,而且那股冰山气场实在是……停!
「管他心理年龄怎麽样,反正他的生理年龄、身份证上面写得就是十五!」她气呼呼的下了这个定论,阻止脑中的另一股辩论。
「璃音,你一定要振作,振作!绝对不能屈服冰山的冷势力!你可以的,你是最强的!你是世界第一的万能女超人,宇宙霹雳无敌、活泼可爱、意志坚定、个性坚强的开朗美少女,没有事情能难倒你、什麽困难都打不败你!加油、加油、加油!FIGHTING!」
用夸张的口吻为自己加油打气後,璃音被冻萎的精神再度重新振作。
将采买到的东西放入冰箱、柜子,一一收妥,她的肚子也饿的咕噜咕噜叫了。
「已经七点半了啊……」看着时钟,璃音诧异的道。
忙了一天,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煮饭,随手抓起外套跟钱包,她决定出门觅食。
走了十多分钟,璃音来到一条热闹的商业大街,这里的餐馆十分多元化,各国料理都能在这里见到。
她来到一间中华料理店前,掀开大红色门帘,快步走入。
「欢迎光临!」热络的招呼声传出,这间店的老板是一名中年妇女,个性热情又亲切,行事十分豪迈、不拘小节。
「梅姨,我要一盘锅贴、一笼蒸饺!」璃音在柜台处坐下,笑嘻嘻地点餐。
来到这个世界的头几天,为了熟悉环境,璃音有空的时候就会在街上到处走,发现这间店之後,这里成为她固定用餐的地方。
「哎呀!是璃音啊?」见到她,梅姨开心地招呼道:「怎麽今天这麽晚?」
「我去学校参观,星期一要开始上学了。」她笑着回道。
「真的吗?那真是太棒了!你要吃什麽尽管点,梅姨请客!」梅姨为她送上锅贴跟蒸饺,又端了一碗牛肉汤给她。
一开始,梅姨看见璃音总是一个人前来用餐,不像其他小孩一样有家人陪伴,也没见过她穿学校制服的模样,她还以为璃音是逃家少女,後来在得知璃音的家庭状况後,心疼她的遭遇,梅姨对她总是特别关心,就像将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
「谢谢,那今天这一餐就让你请罗!」没有多作客套,璃音笑着接受了。
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打算拿筷子,却在不小心扯动伤势时缩了手,撇了撇嘴,她换过另一只手举筷。
「哎呀,你的手怎麽了?」看到她露出长袖外套、包着绷带的手腕,梅姨惊讶地嚷嚷。
「打球时扭伤了。」
她任由对方握住自己的手腕,左手握着筷子继续进食。
「怎麽这麽不小心,很严重吗?」梅姨关心的问。
「没事,只是轻微扭伤,休息两天就好。」璃音笑了笑,缩回手。
熨烫着手腕的暖意,让她的心底起了一些波澜。
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被人这麽关心着的时候。
那是在她的前世,在一个雨夜里,不小心骑车滑倒,带着浑身泥泞与伤口到电台上班时,电台的那群同事一见到她的狼狈模样,立刻围了上来,有人劈头骂了她一顿,气她的不小心,有人抓了急救箱,手忙脚乱地为她的膝盖、手肘等处上药,有人找来一套乾净的衣服给她,有人抓了毛巾为她擦乾湿透的头发……
浓烈的令她窒息的温暖,紧紧包裹着她。
那时候,她只有十五岁。
那时候,她的双亲已经离婚了三年,原因是父亲外遇。
那时候,她那位说要互相依赖、相互扶助的母亲,留下一封信给她,告诉她,她要跟另一个男人结婚,共组家庭……他们的家庭里,没有她。
那时候,她刚到这个电台打工,还不到两个月。
出意外的时候,她想过,若就此死去……似乎也无所谓。
幸好,上天并没有那麽眷顾她,没有听从她的心愿。
她才能在心被击碎之後,重新感受到暖意。
那些电台的哥哥姊姊、阿姨叔叔们,一点一滴的,用他们的关怀,将她裂开、碎裂的心黏回。
也正因为他们,她才没有误入歧途、就此堕落。
他们给了她另一片天空、另一个更为开阔的世界,以及另一个家。
「咦?外面怎麽倒了一个人啊?」梅姨的诧异声拉回璃音的思绪。
跟着梅姨到门口查看,发现一名浅棕红色头发的少年,手上抱着网球球拍背袋,坐在门边、靠着门板睡着了。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梅姨探手摸上他的额头,「唔?体温很正常,那怎麽……」
「先叫醒他吧!」璃音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欸,醒醒,喂!」
璃音连连叫了几声,手上的摇晃动作也加大,但对方就是不醒,只是发出一些含糊的梦呓。
「你这样叫不醒的,我来。」梅姨猛力一堆,那少年顺着力道倒下,在地面撞出一声响声。
一定很痛。璃音缩了缩脖子,那撞击声就连路过的行人也听见了。
「唔……」少年终於醒来,迷蒙的双眼跟头发一样,是浅棕红色。
「这里是哪里?」眨眨眼,他从地上坐起身,困惑的张望。
「这里是我的店门口。」梅姨简短回道:「少年,你怎麽会倒在这里?」
「唔……」他抓了抓像羊毛般蓬松柔软的头发,努力回想,「部长今天加大了训练量,训练结束之後我觉得很饿,就走来这里想要吃饭,可是我忘记带钱包,部长要我在这里等他,我等累了,就坐着休息,然後就睡着了。」
累了就随便在路边睡觉?你是流浪汉吗?璃音额上降下黑线。
「要睡就回家去睡,在外面睡觉像什麽样?」梅姨抓住他的手臂,拉他起身,顺便为他拍去身上的灰尘。
「老板娘,我要点菜!」
店里传来客人的叫唤声,梅姨应了声之後便走回店里。
「咕噜咕噜咕噜~~」少年的肚子传来了饥饿的响声。
见他扁着嘴,像个无辜孩子的模样,璃音轻叹一声。
「进来吧!我请你吃饭。」
「真的可以吗?谢谢你,你真是大好人!」少年的双眼闪闪发光,开心的不得了。
才刚见面就被颁发好人卡了吗?璃音的嘴角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