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睿最终还是对唐映涵食言了,原本答应她定会彻查到底,定要查出姚平昕的避子汤药究竟被谁换过,查到最後却只能是无疾而终,太医院坚称给出的是避子汤,没看到姚平昕喝下的究竟是什麽汤药,太医也无法从药材查起,更无法从而查出可能是谁领了药材自行熬了汤药再将避子汤药掉包。
从太医院出来到承恩殿这一路上,中间经过那麽多宫人之手,到底是在谁的手上被换掉的,查起来困难重重,身为皇上的慕容睿若坚持要查也非不可行,只是届时势必闹得後宫人心惶惶,若能查出来真凶还算好,就怕最後只能查到代罪之人,更糟的是打草惊蛇,反而让在暗处的那人藏得更深。
若问慕容睿怀疑是谁,他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叶聆棻,但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又怎能肯定不会是向来安份守己的张芯予所为,再往深想,慕容睿觉得後宫的妃嫔人人都有嫌疑,若不是姚平昕没那本事,身边又有桂珣在,他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姚平昕心大了。
不得已,慕容睿只好放弃,却让唐映涵心底起了一片小小的阴霾,向来不轻言放弃的慕容睿为何选择不查,是否真如他所言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还是说他已经查到真相,只是为了包庇真凶。抑或者,让姚平昕怀孕根本是他和姚平昕假戏真做私下商议好的,就只瞒她一人。
唐映涵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怀疑慕容睿,但她无法不这麽想,也或许是受到怀孕的影响,她知道自己变得多疑,却无法克制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这让她和慕容睿之间出现隐隐约约的隔阂。
慕容睿也有所察觉,却以为唐映涵是在为姚平昕有孕而不开心,毕竟原本说好在她生下嫡子前不会让任何妃嫔怀孕,偏偏姚平昕就在她还在孕期就突然传出有孕,但这件事情已是定局,他无法为了照顾唐映涵的心情就扼杀一条生命,更别提那条生命还是他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他没那麽狠毒。
不想面对和唐映涵之间变得不再那麽轻松自在的相处,也不想在这种时候一再去找姚平昕进而刺激到唐映涵,慕容睿转而将心力放在慕容念瑞上,反而让父子俩的感情越来越好。
「父皇,您从前也是这样练字的吗?」
慕容念瑞站在凳子上,费力地拿着毛笔一笔一画描摹着。
听见慕容念瑞发问,慕容睿从奏摺里抬头,轻轻点头。
「都是这样一笔一笔练出来的,你现在还小,先习惯拿笔,顺道学描红,等你再大一些才能真正练字。」
「那父皇小时候一日写几个大字?」
看出慕容念瑞累了,慕容睿起身将他抱到一旁榻上坐下,拿起放在水盆旁的手绢替他净手,擦乾净後才唤人进来收拾。
「我想想,最早似乎是一日十个大字,然後是二十个大字,再来是五十个大字、一百个大字,到後来我也忘了一日要写几个大字,只记得每日固定都要练几个时辰的字。」
「练几个时辰,还要写一百个大字这麽多阿,那手岂不写到都没力气吃饭了。」
慕容念瑞整个小脸纠在一块,慕容睿笑着捏捏他的脸颊。
「当然不是让你现在就每日写一百个大字,等你能每日写十个大字不会手酸,再改成每日二十个大字,慢慢的才会越写越多,绝对不会让你手酸到没力吃饭的。」
慕容念瑞放心的吁口长气。
「那就好,我还想说如果手酸到不能吃饭,那我岂不就不能吃银杏姑姑做的杏仁羹了。」
慕容睿笑着摇头。
「那你可以让银杏姑姑喂你吃。」
慕容念瑞大力摇着头。
「不成,瑞瑞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让人喂,要自己吃饭的。」
慕容睿好笑的看着他。
「手酸了吧,先歇会,吃点点心,晚点父皇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慕容念瑞点点头。
「对了父皇,那等等能不能去见姨?瑞瑞好几天没见到姨了。」
慕容睿点点头,慕容念瑞乖巧地自己在一边吃点心,不打扰慕容睿批奏章。
自从姚平昕有孕後,慕容睿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原意是为了让姚平昕好好养胎,更是为了不让唐映涵见到姚平昕日渐隆起的肚子,影响到她的心情。
姚平昕不再晨昏定省,也就不会和唐映涵一块用早膳,这让慕容念瑞少了见到姚平昕的机会,慕容睿也不可能为了不让唐映涵不开心就对姚平昕不闻不问,因此三五天便会过去启风殿一趟,顺道带慕容念瑞过去让他们姨甥见面说话,只是平日里鲜少单独只身前去启风殿,就怕让唐映涵多思多想。
孰料,看在唐映涵眼里,慕容睿的一番好意全成了他宠爱新欢的表现,姚平昕才刚被诊出有孕,就免去她身为妃嫔的义务,唐映涵开始不安,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做错了,她不该同意让慕容睿宠幸姚平昕,甚至抬举姚平昕成了宠妃,让她如今成了宫中擢升最快的嫔妃。
但姚平昕的作为又在在向她表明她想多了,姚平昕在为自己腹中孩儿缝补衣裳的同时,也没忘了她肚里的孩子,姚平昕总是缝了小皇子的衣物给她,却缝了小公主的衣物给自己的孩子,无言的表明她没有想诞下龙子争宠的心思。
甚至听闻她食欲不振,姚平昕不忘赶紧让人作了开胃的吃食送来,就怕她吃得少了,饿到肚子里的小皇子。
就算只有慕容睿、慕容念瑞和她三人独处,听说她也从不逾越本分,从未试图拉近和慕容睿的距离,更不曾藉着有孕邀宠。
唐映涵每日就被这样矛盾的心情纠结着,虽然日日有正常吃喝,却难免渐渐消瘦,慕容睿看在眼里很担心,除了上朝其余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坤宁宫,慕容睿关怀、在意的举动总算让唐映涵安心了些,也逐渐将这些时日消掉的肉给慢慢养回来。
「母后,您多吃点,父皇每日都念叨着您吃得少,就怕您怀着弟弟又不吃饭身子受不了。」
慕容念瑞夹了把清爽的笋丝给唐映涵。
「好,瑞瑞给母后夹的,母后一定吃光光。」
唐映涵温婉一笑,慕容睿也笑着夹了一小撮青菜给她。
「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唐映涵嗔笑了一眼,满眼笑意的吃下,似乎许久没有这麽轻松了。
不只唐映涵感到轻松,慕容睿也感到欢喜,自从姚平昕有孕以来一直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大石,全在见到唐映涵笑容的此刻烟消云散,他就怕自此和唐映涵成了相敬如宾的夫妻。
从逸亲王府回到皇宫里居住的那几年,他亲眼看到他母后每日是怎样的强颜欢笑,他的父皇又是如何制式礼貌的对待他的母后,成亲前他原本一直很担心他和他的妻子也会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揭开盖头的那一刻,他对他和唐映涵有信心,他相信他们能是心意相通的夫妻。
所以当太上皇病癒後决定禅位离宫,虽然他不想那麽早接下皇位这个担子,为了太后他仍是答应了,只是对唐映涵多了几分抱歉,让她必须这麽早就面对後宫这麽多的女人。
前几日,为了姚平昕有孕,他和唐映涵之间也起了变化,慕容睿就怕这情形会持续下去,如今总算有好转的迹象,他也能松口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