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戀》 — Two‧其實生命,就是場賭注 (3)

正文 《自戀》 — Two‧其實生命,就是場賭注 (3)

才刚这麽说完,他便将电话拿起,迅速的拨出了号码,响没几声,也听见另一头的人接起了电话。

老实说我不知道该用怎麽样的心情去面对那位朋友,是要把他当成即将同居者、还是陌生人?无论是什麽身分,对我来说都是种压力,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资格和他们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没有任何优点的我,为什麽能让姜夕尧对我付出这麽多。

现在想想,是因为觉得自己不值得吧,替姜夕尧感到不值得,所以不想让他靠我太近,很怕有哪一天他突然反悔了,开始说出像他人说得那些话,那时决定接受他好意的我,会伤得更重。

说起来我还是很自私,像我这样自私自利、为了自己而选择伤害别人、内心不善良外表也糟糕透顶的人,真的就像爸说得那样吧,不配当他的女儿。不配当他们姜家的人。

感觉好像站在谁身边,都是我高攀了。

「九月,你有空吗?」姜夕尧说着,沉默的期间只隐约听到一些些说话的声音,但听得并不清楚。

「我想去找你聊个天,以穹也会去。」他说得极其自然,好像我本身就跟电话那头的九月认识似的,这种感觉好陌生。应该说姜夕尧给我的每个感觉都很陌生,他对我的态度跟每个人比起来,都差太多了。

「好,大概十分钟,待会见。」他挂掉了电话,随後转头对我笑了笑:「走吧,他在家里,我们去找他。」边说着边站起身,踏出步伐走在我前头。

我不敢前进,深怕他会带我进入另一个深渊,我知道这样裹足不前是永远也不会进步的,只是我不敢再去前进了,我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他们能够让现在的我有好转。

但是好矛盾啊,我明明就是相信了他不是吗?就是因为相信他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能让自己过得更开心,才会和他来到这里的啊。

「以穹?」听闻他的呼唤,我抬起头,瞪大着双眼,里头藏满了恐惧。我想退缩了,我不敢再往前了,我害怕接下来的路程会让我坠落。

「我、我想我还是留在家里就好了。」

「什麽?」他皱起眉头,看上去有些疑惑又或者是不开心。我用懦弱的口吻再说了一次,接着低下头,不敢看他。我知道自己这副懦弱的样子,一定让人看了就想一拳打下去,我承认啊、我承认,我真的是个又懦弱又惹人厌的人。

所以都别靠近我吧。

「你是认真的吗?」他的口吻意外的很平淡,让我有些疑惑,不过同时也觉得他不在乎了很好,虽然他认为这些决定对我来说是好的、是他对我的帮助,而我也不否认,但是同时间对我也是种压力。

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说实话,那比外界给我的压力还要多很多倍。我也不否认自己根本就是自虐。

「都到了这里,你为什麽还是选择退缩呢?」更认识他之後我也更了解。原来平淡的口吻也能如此伤人、也能让人如此悲伤。

我无法回答他,我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为何退缩、甚至不了解自己为何要踏出独自一人的世界里。

「我想你应该也不知道为什麽吧。我也许不能理解,但我想我能够体谅。」语毕,他忽然勾起了一抹笑容,温柔的、但我知道那只是表面,却无法猜测他接下来会说些什麽。

他总是出人意料,无论是伤人的亦或是单纯惊人的。

「我能体谅,但我想前进的路途总会有曲折、艰难,即便会伤痕累累,总还是比原地踏步还要好吧?况且若是继续留在现在,你成长的过程也会有更多伤痛吧,就像过去几年一样……」他的眼神似乎透露着心疼,但我无暇理会,忐忑不安的等着他句里的但书。

「所以、我会不顾一切的带着你前进喔。」我微愣,就僵硬的让他拉着我,带我离开公寓、到车前替我戴上安全帽,直到他坐在车上要我上车时我才清醒了。

而我知道自己跑不了,已经被他紧紧捉着。所以我只能跨上车,在车子前进的那刻把自己的人生交给了眼前这个我恨了多年的人。这是缘份、还是老天爷的恶作剧?我不知道。

只知道我有些绝望,却也有些许的……期望。

是很久没出现的期望。

「以穹,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停在红灯前,发愣的我听见他开口。

「呃、什麽事?」

「关於称呼,你叫他九月吧。」他丢下了一句话,随着绿灯亮起,跟着其它车辆一同前进。

「九月?这是他的名字吗?」很酷也很有意境的名字呢。

「不是。」逆着风我勉强听见了他说得话,又追问了下去,然而这次他没有马上回答而事再度停在红灯前时开口。

「你就当作是他的名字吧。」他答了个有没有都一样的一句话,纵然仍有诸多不解,但感觉得到他想隐瞒的企图,也就不穷追不舍。

「没想到你还满乖的。」他沉默了几秒、尔後道。瞪着他的後脑勺,正觉得他欠揍时,他便聪明的转移话题:「再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他举起左手指了指前方。

纵然知道他是在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他的意一起跟着被转移,毕竟自己和他好像也没有熟到能够打打闹闹,在一切都还不确定以前,有很多情绪都要隐藏好吧,否则一不小心被丢下了,即使习惯,但还是会痛的。

「嗯。」刚有听见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大概的时间,但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了,毕竟认识陌生人实在不是我擅长的事情,更何况一旦作了决定、以後便不能无视的人啊……

「他不会让你受伤的。」他拍了拍我放在他腰际的手,很轻、很轻的,不管是话语还是手心的力道,然而在我心中掷下的石头所引起的涟漪,却很重、很重。

这一路上,我调适着自己的气息,即便紧张的快喘不过气,但是我要自己相信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唯有相信他才能让自己安心。

经过了两个红绿灯、弯进了一条小巷子里,终於、车子在某栋公寓的一楼门口停下,姜夕尧将车停放在铁门旁,铁门里头有一大片落地窗,和铁门之间有一条走廊,在外可看到走廊的空间很大、摆放的东西也不多,有适合中秋节全家团聚烤肉的氛围。

「夕尧来啦!」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妇人打开落地窗的纱门,笑眯眯的边喊着姜夕尧、边替我们打开铁门。

「阿姨好!」姜夕尧接过我手上的安全帽,转头对那位妇人礼貌的打了招呼,看上去两人似乎颇熟悉的。

「好、好,真的好久不见了。」妇人看上去是个很好客的人,但有长辈在,对从没去过别人家的我来说,更加紧张、也更有压力。这让我的胃开始更纠结着。

「咦?这位是?」妇人注意到了我,我紧张的开始手心冒汗、胃翻搅着,觉得有东西卡在喉咙里,使我发不出声音。

「是阿阳的妹妹啦。」这时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拯救了我。从妇人身後走出一名穿着夹脚拖的男子,他手中夹着一支菸,站在妇人身後吸了一口,随後吐出。是我排斥的菸味、是很痞的举动、是很颓废又邋遢的模样,但在我眼里却犹如王子一般,闪亮、无弥漫的菸雾,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和人群脱离太久,感官神经或眼睛出了问题,总之、他用无比亮眼的姿态出现於我的世界。

「你嘛好啊!有客人来还这副样子,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是哪个帮派的还是痞子咧!去、去,快把菸熄掉去换件衣服!」妇人皱起眉头,把男子推进房里,而男子懒散的应了一句,便心不甘情不愿的进了房间,关起了我们的视线。

「抱歉、抱歉,他就这副德行,有没有吓到你啊?」妇人越过姜夕尧,将眼神放置我身上,问着我,而我则是顿了几秒,才赶紧摇头说不会。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来,方才那男子是不是说我是「阿阳」的妹妹啊?是他口齿不清还是我听错了?

「那就好,啊!看我真糊涂,忘了请你们进来坐。来、来,请进喔,脱鞋在旁边的柜子上,可以自己拿来穿,我去替你们泡茶。」这……是正常的吗?对於一个陌生人来说,这麽好是正常的吗?我皱着眉头,对於妇人的善意非常的不解。

啊、我都忘了,对她来说,我是「夕尧的妹妹」而非陌生人啊。

「以穹?」回过神才发现,原来姜夕尧已经替我拿到了脱鞋,并且用不解的眼神望着发愣的我,而自己也已经换上拖鞋了。

我笨拙的赶紧脱下鞋子,穿上拖鞋,跟随姜夕尧一起进入妇人家。

「那个……」我极小声的开口,而走在前头的他听见後停下脚步,稍稍弯下了腰将耳朵靠近我的嘴,要我继续说下去。

「刚刚那个人,就是九月吗?」我捉紧自己的衣角,手心还是不断的冒着汗。

「是喔,不过别看他那副痞样,他人真的很好!」似乎是以为我对於九月的外表、还有九月所表现出的一切而有所顾虑,他赶紧替九月说话。

「呃、喔,没有啦,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也可能是因为太过不安,所以想找点话题和他聊聊吧。

「那……你常常来找他吗?」他带领我到沙发前,要我坐下,而听见我这麽问,他点点头:「嗯,不过前一阵子工作有点忙,所以有满久没来了。这次顺道来看看阿姨……喔、就是九月的妈妈。」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他跟他妈妈住而已吗?」我的声音依旧很小。

「嗯,九月的爸爸好像在他国中的时候就过世了。」我再次点头,不过脑袋里已经想不出有什麽话题了,正苦恼的时候,九月的妈妈又出现了。

「这给你们喝。」九月的妈妈端出了两个杯子,里头似乎是冷饮,她把杯子放到我面前,我小声的向她说了声谢谢,「不会、不会。」

之後她在我们对角的沙发上坐下:「没想到夕尧有个这麽可爱的妹妹呢,怎麽没早点带来给我看看呢?我一直很想要有个女儿呢!」九月的妈妈这麽说着,而我有些尴尬也觉得慢慢有点放松了下来。

「妈,你才别吓到人家吧。」九月的房门开启,他的声音出现,带着无奈,而走出来是手上还是夹着一根菸。

「你这死小孩,说那什麽话啊!」九月的妈妈恶狠狠的瞪了九月一眼,然而九月也是不痛不痒的在姜夕尧身旁坐下,任由他妈妈继续念下去:「而且不是叫你把菸熄了吗?这死小孩,你不怕得肺癌可别害了我们这些吸二手菸的无辜人!」虽然九月的妈妈又凶又狠的,甚至连肺癌都出来了,但九月依然是那副无赖样,把那些话当作耳边风。

「没、没关系啦!」可能是怕他们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我不自觉就开口阻挡了九月的妈妈,让她不用再浪费口水。

「乖、这种小孩就是欠教训啦,都二十四岁了还老是要妈妈念。」我尴尬的笑了笑。

「对了、你还没告诉阿姨你的名字呢!」她这麽一说,我才惊觉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自我介绍,似乎有些无礼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出什麽差错,幸好有人开口替我解围。

「她叫以穹。」开口的人是九月。

「我是问她又是不问你。」虽然似乎是好心开口,但又被瞪了。

「姜以穹是吗?真是漂亮的名字,今年几岁啦?」我能感觉得到,当这句话出现时,我和我身旁的姜夕尧都僵住了,而九月似乎也停顿了动作。

我的眼睛刺痛着,胸口有些不能呼吸。

「我……今年十四岁。」我还是哽住心里的难受,尽量自然的回答。

「差了十岁啊……真是可惜,要不然来做我家的媳妇有多好。」连尴尬也要假装尴尬的笑一笑,即便鼻子带着酸楚,还是要假装好,要不然一定会很失礼。

「妈──真的受不了你!」九月这麽说着,莫名感受的到他也想缓和气氛。

『姜以穹是吗?』

「不好意思,我想去上个厕所。」我还是没有这麽坚强,还是逃避了。

「我带你去吧。」跟随着姜夕尧的步伐,还能听见後头的九月为了掩饰我的落荒而逃,替我找了个藉口:「你看啦,人家才十四岁就讲这些有的没的,害她害羞的躲起来了,多尴尬啊!」我很感谢他。

「以穹,还好吗?」我红着眼眶,进了厕所,反身把门锁上,留姜夕尧一个人在外头,他轻敲着门,问着。

我不好。

镜中的自己落下了两行泪水,狼狈的说着我不好。

『姜以穹是吗?』

我不是姜以穹,从来就不是,从来就不能是。

『小穹,要不要跟着爷爷姓呢?』回忆里头的我,原先笑着的我,面对爷爷的问题,垂下了嘴角,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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