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寵娘 — 章四‧〈傲霜枝〉之二

正文 寵娘 — 章四‧〈傲霜枝〉之二

「放手!喂,你听没听到,不要碰我啊!喂!你──」柳宠娘惊见自己赤裸裸的臂被男人牢握,如此直接地被他注视着,不由又惊又羞地红了脸,挣不开他,只好涕泪喝止,忽然就被自己倒抽一口气的惊叫声凝住了心神。

男人放开她的手,蓦地里单膝跪了下去,竟开始粗暴地脱她的履。

「你、你你你──」她已经震吓得语不成句。

他在做甚?

她不由瞪大了双眼,莫敢相信对方当真对自己使起蛮劲来,姑娘家的莲足就这麽被他推着。

褪了布履,褪了薄袜,一只意外白净的脚丫子在月夜下如玉般无瑕,男人握着凝视,握得有些紧,良久却只是如此握着,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不知瞧了多久,他又松了手。

「把这身衣裙都换了罢。」男人冷哼一声,冷不防地站起身,毫不罗嗦地转身走人。

啊?柳宠娘难得怔呆,根本搞不懂他由始至终的意图,犹在惶惑之际,忽听啪地一声,一方摺叠整齐的素衣落在床畔,不歪不倚地於她身前,是那个男人从外头扔进来的。

「快换上。」

「咦、你……」柳宠娘猛然一怔,似乎终於能够理解男人一连串莫名奇妙的举动。

所以……他非要欺负她?她摸上那乾净的衣履,明显有着夹了棉的厚重,光是瞧着就觉比原先她身上所穿的薄裳暖多了。

难不成是那男人关心她身子挨不了冻,才拿了新衣要她换上?

不对,他看上去才不会那般好心。可他方才为何摆出一脸要欺负她的模样,害她惶惶恐恐了许久,他是存心耍她的是麽?可恶,她方才还……思及自己对他又哭又闹,还打了人,她脸上又红了,这回却是因为感到尴尬,尴尬之中又有些惭愧,似乎意识到自己误会大了,对人家做了要不得的冤枉。

可谁叫他都不说嘛!她才不要道歉哩,明明是他故意要自己误会的。

「好了麽?」男人粗肃的质问逼近,大概在逐渐走近。

「呃……你等等,莫要进来,莫来进来啊!」

柳宠娘回过神来,不由红了脸,乖乖把衣裳换了下来。然她骨子里仍是那个娇贵的千金小姐,哪有自己更衣换服的经验,一时间手忙脚乱起来,又怕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丝毫不敢悠晃,於是随便套上男人带来的乾净棉衣,也不管穿得整齐不整齐。那自然不是她惯用的上等织料,粗糙扎人的质感让她极是不惯,而且款式笨拙,色暗似旧,活脱是乡女所穿,却很温暖,在这个微寒的夜山上,连心都煨暖了。

真是的,这辈子不曾像今夜这般窝囊,全然没脸见人。

自己明明口出恶言,何以他仍无动於衷地百般忍让?虽他认不出贵为相府千金的自己,可对於现下这模样的她,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他做得足够了,毕竟他不是她的谁,他大可以丢下她不理,尤其她的态度这般不好,他更是有天大的理由气极而去,可他没有,他还在这里,沉默,却不弃。

这天底下除了父相以外,谁还会如此耐心待她?

自己一昧鄙厌相对,又对在哪里?

越想,越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我、我好了。」柳宠娘喊得极细,然在静得荒凉的山头,仍是清晰可闻。

她听见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她小小的头颅也越发低垂,只有一双娇倔的眼睛在心虚地游离碌转,就是不转到男人身上,就怕视线触及他脸上淡淡的红印,那会让她觉得自己蛮不讲理,以至於她现下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她待他很不好对不?好歹人家救了她,关心她中了不明的毒,於情於理她都有亏於他,就算他在生宴那日如何无礼,在她狼狈的一刻,他却始终没有弃她於不顾。说起来这人可真怪,她是相府长小姐高高在上之时他不讨好,如今她一文不值却来温柔关照,害得自己因为心里偏见,对他误会大了。

道歉罢……不,好像该先道谢……

「那个,我──」

「身体可还有不舒服?」男人忽然开口问她,口吻是一贯的严肃。

「不痛了不痛了,相比起来,你的脸……我方才……」她声细如蚊,有些心虚,一句简单的歉语怎麽也说不齐全。

岂料男人无那耐性等她慢慢把话说好,又道:「方才玄弋对你说了些混话,我已责罚过他,你别放在心上。他还是个小孩子,只是闹着玩,无心的。」

「那我也是无心的。」柳宠娘用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清的音量低喃,自顾自地说着对他的歉语。

静夜里,只有一枝残烛欲明欲熄,照在他粗犷的脸上,那道骇人的疤彷佛淡了,那些脏乱的胡渣也彷佛柔和了,不似平常那般明显地扎着她的眼,以至於她此刻能够直视而不相嫌,藉由夜色掩盖他外表的残缺,也掩盖她内心的残缺。

明明看起来那般冷漠,总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模样,一如当日初见他时的冷淡无礼,却总是放不下如今的她,毕竟人是他救回来的。

他如此待她,她却……

「好嘛,您大人有大量,不管我曾经如何,现如今您就不许生我气。」姑娘家脸皮纸般的薄,她微扬的声音似是骄纵命令,却兜上了就连自己也不察的低眉娇气。

「谁有空生你气了,甭自寻烦恼。」他神色一如往常般地冷肃,似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却也不计较她的态度,「夜了,我就在隔壁,有事就来找我。」

「等等啊!」柳宠娘无意识地冲口而出,目睹他闻声回首时,却又在他的注视下尴尬地哑口,「我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大人您……」

「霍连宏。」男人冷肃直接地撂下名字,「随便你爱怎麽叫。」

「哦,原来你便是──」柳宠娘讶异地低呼,这才知晓眼前愧梧的男人是柳睿曾提及的虎贲校尉,记得父亲说过,霍连宏是现今陵国代表胜利的武将,须得好好重用一番,想来她生宴那日,霍连宏还由父亲特别赐予前席呢,原来便是眼前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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