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大人？」
见吉尔失去了意识，萝亚顿时慌乱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麽做应急处理，就连插在上头的刀子也不敢轻易取下，只怕会造成二度伤害。
混浊的蓝眸映照着艳红的血液，看着地上的开始凝固而变深的血液，彷佛连湛蓝的双眸也染上了艳红。
一旁的男子见状，俐落地向後翻了个身同时射出匕首，瞄准女人的头部。
萝亚一个偏头就轻易闪过。刀子削去了她那过长的浏海，因失去目标而掉落在地。
萝亚抬头，丑陋的伤疤暴露在外，更添一分冷酷的气息。
黑衣男子啧了一声，左右顾看，便抽出更多的匕首，眼中闪过狠戾，好像不把眼前的两人杀死誓不甘休。
「是你弄伤的？」
少女摇摇晃晃地站挺了身子，嗓音毫无起伏的问道。
闻言，男子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对，就是我……谁叫他要惹怒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那是他找死！他活该！」
萝亚瞪大了双眼。
『……活该，你们活该！谁叫你们这下级的平民竟然敢违背本大爷我！报应！天谴！』
熟悉的嘲笑口气，眼前彷佛又重现了多年前所遭遇的场景。
萝亚屏住呼吸，眼前男子的面容一时之间却和当年那名贵族男子融合在一起，残酷扭曲的容貌撞击着少女的内心，萝亚顿时面露苍白。
「……是你……又是你……」
右眼的伤疤隐隐作痛，过去的惨状又一幕幕浮在眼前。
难以呼吸的炙热空气，母亲的金发逐渐染红，疼痛又模糊不清的右眼，男人尖锐无比的笑声，烧毁倒塌的房子，父亲哭红的双眼……
凭空抽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刀，萝亚用力地抬起头，双眼此时竟然就像真的染上了血色，杀气肆无忌惮地扰乱了空气，直逼男子。
像是隐忍许久的饥饿野兽，萝亚的视线除了黑衣男子什麽都容不下。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少女一个瞬间便闪到了男子的後方，右手紧握的小刀沾染了鲜血。
「什麽……！」
男子不可置信，区区一个女人竟然能在这麽远的距离突然逼近并且给予攻击。
捂着伤口，又准确地瞄着少女的右腿射出匕首，萝亚却像早已预料般轻松躲过，毫不把男子视作具有威胁性的人物。
砍了肉体的触感刺激着萝亚的神经，不熟悉的恶心感觉让她的胃开始翻搅，看着小刀上的液体，这才终於意识到她伤了人，她终究还是用这双手去伤害了人。
明明早就知道为了守护重要的人，她迟早会染红双手，但是她没想到会来的这麽快，她没想到会发生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
逐渐回神，萝亚忍住想丢下匕首的冲动，对於自己残暴的一面感到恐惧的同时，却也仍记得敌人还在前方窥伺。
见男子恶狠狠地瞪着自己，也不管腹部的砍伤直直朝着自己发狂的跑来。
金属相交之下发出清脆的铿锵。
萝亚一个抬手便挡住了攻击。
「明明比父亲大人还要慢……」
男子见攻击无效，迅速的绕到少女後方打算来个突击，萝亚一个转身踢腿便踢向了男子腰部，正中腹部的伤。
男子吃痛的倒地呻吟，又在地上转了好几圈，躲过萝亚连续射出的小刀，藏进一旁的草丛。
萝亚却连头也不转，凭藉着声音扔出小刀，刺中男子的左小腿。
冷眼看着男子从茂密的绿丛中狼狈跑出，下半身几乎是血淋淋的模样，少女毫无动摇，粗暴抓着男子的衣领用力甩出。
男子被撞的神智不清，想起身时右脸却掠过一丝冰凉，透着月光的匕首插在距离脸颊不到几公分的距离。
「明明比父亲大人还要弱……」
少女的眼神充斥着悲伤，缓缓向男子靠近。
而男人知道自己敌不过眼前的对手，放弃了生存，打算咬舌自尽。
萝亚却蹲下身抓住了男人的下巴，右手的力道之大像要将他的骨头捏碎，左手则一举打昏了对方。
「为什麽……还是保护不了……？」
萝亚失神的喃喃自语，抽出身上最後一把小刀，双手握紧对准了黑衣男子的心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心底一股声音强烈的回荡着，双手却颤抖着不听使唤。
视线突然变得一片漆黑，身体像是被无数条锁链紧紧缠住，动弹不得。
数不尽的声音在身边徘徊，数不尽的『她』在对她说话。
『杀了他，快杀了他！』
『我不想杀人……不想杀人啊……』
『妈妈，为什麽你要丢下我，我好怕……』
『我的错，都是因为我的错！』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听……』
『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精神濒临崩溃，萝亚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失焦又逐渐定焦的视线中是那名杀害了母亲的男子，面目狰狞笑着她的没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疯狂似的高举刀子，萝亚心一横，就要刺入那该死男人的心脏，停止他的呼吸，终结他的生命，弄脏自己的双手达到报复。
然而，就在刀子刺破衣服正要插入肉体的同时，熟悉声音却在身後响起。
「萝亚，够了。」
停下手，小刀应声而落。彷佛遇到了救赎，萝亚回过头，泪水瞬间溃堤。
「父亲大人……我、我没有资格……我连吉尔大人都无法守护，所以母亲大人才会……」
阻止不了自己内心涌出的情感，萝亚紧握着拳头大哭，手掌都被指甲刺出了伤口流血。
罗吉心疼地用他厚实的手掌抚摸女儿柔软的黑发安慰，接着走向一旁的吉尔做了个简单的包紮动作。
直到听见了不远处守夜卫兵跑来的声音，罗吉这才又开口。
「……萝亚，回家吧。」
男人磁性的声音安抚少女的情绪，萝亚抬起头，整个人就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毫无感情地回应。
「……是的。」
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一抹蓝色随着回头的动作消失於骚动的夜晚。那颜色中蕴含着无数的情感，爱恋、悲伤，与一丝淡淡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