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一封信给你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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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是一次不具比赛性质的音乐祭活动，但因为有了唱片公司的介入，因此获选上台的十个乐团，就算本来不存竞争之心，但却也有了非得一较长短不可的必要。为了让烟硝味不至於太明显，主办活动的公关公司非常聪明，他们不在演出顺序上，让大家有比较心理，反而改采抽签方式决定。活动当天一早，当我们开着车子抵达时，舞台已经开始搭建，工作人员忙进忙出，而我找到了那位彦廷兄，他把所有乐团的负责人都召集过来，现场抽签，结果我那张签纸上，好死不死就写了一个「1」字。
「有些人天生应该压轴，有些人则注定了只有帮人家开场的命。」我把抽签结果告诉大家，还苦笑着说：「往好处想，就是我们不必等天黑了才能回家，第一场就上台，唱完就滚蛋的话，回到台北搞不好天都还是亮的。」
在接近会场的附近，到处都可见音乐祭的旗帜与海报，这场办在野柳海边的活动，因为是星期天的缘故，吸引了不少游客与观众，活动都还没开始呢，摊贩已经聚集了一堆，就连停车位也很难找，要不是亮出了参赛乐团的名号，我们刚刚还差点被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连人带车赶出已经划出活动范围的管制区。
「小天使今天不来吗？」准备器材时，胖虎忽然问我。
「想她的话，你可以自己打电话给她。」白了一眼，我说。
昨天下午，我拨了一通电话过去，本以为冷战多日，她也该气消了才对，没想到一接起手机，她口气真是冷淡到不行，劈头就问我是不是想来道歉，如果不道歉，那电话费就可以省省了。那当下我本来就想直接挂断，但後来硬是忍着，也不谈前些时候争吵的谁对谁错，我只是问她有没有兴趣，要不要一起来野柳看表演，如果愿意，我们租的这辆休旅车，还可以载得下她。
「跟你们一起去？有贵宾席可以坐吗？」
「大不了副驾驶座的位置给你嘛。」我说。
「谁稀罕什麽副驾驶座，我说的是活动现场。」她说：「你如果弄不到一个贵宾席的话，电话费一样可以省省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也不要得寸进尺喔！」我对着电话嚷嚷，可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回呛了一句：「于映喆你给我搞清楚喔，没有老娘的下三滥手段，你今天还不见得有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小声，凶什麽凶啊你！」说完，她抢先一步，还真的让我把电话费给省了。
「所以她今天不来吗？」丑猫皱着眉头问。
「不来也好，以免我把表演会场给搞成命案现场，那可就对不起大家了。」我还余怒未消，哼了一声。
在现场踅了一遭，没见到生技公司的那个秃子，感觉有些可惜，本来是想把他介绍给团员们的。听我说过那天去开会的奇遇，也听我说出了心里的纳闷，大家纷纷点头，说这其实不足为奇，只要上去投票官网看看，就可以明白几分，参赛的那些乐团大多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地下乐团，他们能有什麽吸引企业投资的价值？今天这家公司会愿意递补而成为赞助厂商，难道是为了那些奇形怪状的家伙吗？
「过气的总好过没气的。」丑猫就是这麽笑着说的。
这样想想也对，即使大不如从前，但我毕竟曾经是偶像男歌手啊，人家为了我，而有兴趣拿点钱出来投资这场音乐活动，这也十分合情合理，我暗暗点头，丑猫果然是有见地的人，要换作是我来当金主，我也宁愿把目光焦点摆在这个过气偶像的身上，而不想浪费钱在那些从来都毫无名气的乐团上面。
因为是第一个上台演出的乐团，所以我们的彩排顺序就变成了最後一团，这是以便待会试音完毕之後，就可以在第一顺位直接演出，不需要再做任何调整之故。在现场耐心等候了好一阵子，也陆续看着别人彩排时所弹奏的音乐片段，我跟丑猫都认为，要论乐器上的造诣，或许还难分轩轾，但如果比的是音乐的市场性，他们肯定都还差得很远，毕竟这是个没市场就只能饿死的环境，只能孤芳自赏的音乐，在台湾很难生存。议论了一番，好不容易终於轮到我们，大家在舞台上也不耽搁，只要确认了音场无误就好。
试音完毕，眼看着还有点时间，我们一夥人先跑到摊贩区去吃了些点心，先把肚子填饱之後，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来，犹豫半晌，最後趁着没人注意，还是又拨了一次电话，但可惜没人接听。
刚刚在试音时，我有稍微留意一下，舞台边除了PA台之外，还有几座帐篷，其中包含服务台、救护站，这些一应俱全，此外更有两排座位，我猜那大概就是所谓的贵宾席，不过其实只有不懂欣赏演唱会的阿呆才会坐在那边，瞧那座位後方就是外场喇叭，他们坐那儿，非但会有耳膜被震破的危险，而且位在舞台侧面，根本无法好好欣赏演出，再者，最重要的是，哪有人听这种现场的演唱会，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我忍不住偷笑了起来，刘艺晴，你很想要个贵宾席，这里真的有准备，你如果来了，我很乐意把你塞到那里去。
时间刚好，我们一边剔牙，一边慢慢逛了回来，天色其实已经有点暗了，正是夕阳西下的时间。
「好可惜。」望着远远的海平面上，一整片瑰丽的晚霞，胖虎忽然心有所感地说。
「可惜什麽？」我问。
「如果小天使有来，她看完我们表演之後，你带她去後面的海边走走，小女生应该都会很开心吧？」他说：「而且，我们是因为她，才有机会来表演的，结果现在要上台了，她却没能来看。」
叹口气，其实这种感觉不只是胖虎才有，包括我在内，连丑猫他们也都心有戚戚焉。望着那一天晚霞，我也忽然觉得很难过，多麽希望她能来。好吧，收拾起恶作剧的心态，就不罚你坐在那个贵宾席上了，舞台正前方是最佳的欣赏位置，那儿留给你，好吗？我摸摸口袋里的手机，但已经没时间再打一通电话了，可是我好想听到她的声音，那怕依旧只是冷嘲热讽也无所谓，我想跟她说，这是一个很美的海边，有好看的晚霞，也有凉快的海风，还会有一整晚的音乐演出。虽然今晚没能让她听到那首「蓝色翅膀」，但我真的很想为她而唱，也很想告诉她，一句我始终没说出口的感谢。
「我们有投票率第二高的水准，对吧？」走上台前，我忽然想到什麽，忍不住回头。
「不，」丑猫骄傲地挺起胸膛说：「我们是最棒的。」
主持人的开场白刚刚结束，在她的介绍声中，伴随而起的是现场观众们的掌声。今天不是比赛，当然大家都很乐意给自己不熟悉的乐团鼓掌。我很努力在人群中浏览着，可是没有灯光投照，我看不到什麽认识的人，也无从知道这阵子在网路上做了那麽多宣传，到底有多少认识我的人会前来捧场。
吉他已经挂在肩膀上，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本来是不打算罗嗦太多，一上来就直接唱歌的，今天的两首曲子，一首是旋律激昂的快歌，很适合当作开场，另一首则是比较重的抒情摇滚，虽然歌词还没修改到最好，但反正是唱现场，也没有歌词字幕，观众根本听不出内容，所以也没什麽好担心的。我走到舞台中间，朝着观众点头招呼，然後闭上眼睛，已经在等待着鼓声落下，就要刷出第一个和弦，然而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声响，最後只好纳闷地又睁眼，但却看到丑猫、新兵卫他们，乃至於坐在舞台较後方，本来应该打鼓的胖虎，大家都一脸古怪神情地望着我。
疑惑地摊开手，正想问问这是怎麽回事，然而丑猫的下巴一努，我顺着再回头看，却发现舞台与观众区之间，那区隔出来的小小空间里，有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人。
「不是说不来吗？」我吓了一跳，赶紧走到舞台边，蹲下来对她说：「既然来了，就快点站到後面去，没看到那条绳子吗？观众不可以跨线跑过来啦，你得稍微退到那後面去才行呀。」
「我只有几句话想跟你说。」艺晴说。
「什麽话都等我们表演完再说。」我摇头，这里几千个观众，现在一定满是纳闷，到底那个主唱在搞什麽鬼，哪有表演前，还弯下腰来跟围观的歌迷在窃窃私语的道理？
「不行，我一定要现在告诉你。」本来已经要起身，但艺晴忽然伸出手来，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害我非得继续蹲下不可，「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小孩，一天到晚只会闯祸，不但是个草包，而且还是个只会仗着自己家里有钱，就自以为是的超级大蠢蛋。但是你不要忘了，我同时也是个女人，帮我喜欢的男人，实现他的心愿、让他觉得开心，这可是我与生俱来就有的想法与念头，谁都不能改变，你认同也好，或者反对也罢，反正我就是要这样做，懂吗？」
「懂，你赶快回去站好，好吗？」我真是尴尬不已，只希望她赶快松开手，让我站起身来表演，尽管也有很多话想告诉她，但这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们再怎样也非得按耐下来不可。
「今天晚上，你要好好表演，而我答应你，以後不会再来纠缠你，不会再给你惹来任何麻烦，我会离你很远、很远，但你千万不要忘记，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你。」说着，她用力一扯，让我差点跌下舞台，但就在两个人凑近的瞬间，她在我脸颊上轻轻地一吻，还好灯光还没全亮，不然这可是丢脸丢大了的事情，只是在那一吻的瞬间，我也看到了她眼角有忍不住的泪水。她给我那一吻後，果然把手放开，但一个转身，没退到区隔线外，却反而走向舞台侧面。
「你要去哪里？」我愣了一下。
「贵宾席。」她回头，不再悲伤，却嫣然一笑，「早说过，不是贵宾席，我可是不来的。」
-待续-
我为你留了一个最棒的贵宾席，在这里，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