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新王之誕 — 強人所難

正文 新王之誕 — 強人所難

清闲的日子不多了,考试一旦展开,皇上排定的日程就快马加鞭,不管你是否准备好,或还沉浸在上一关的挫败中,都只能挺身面对了。

第二关,箭术,这次非同小可,一旦开始验收,连同前两次的试验成绩,要刷掉最低分的十人。皇上开始动作了,只是没想到这麽快。

练习时间只有两个礼拜。武试不是要找有才能的人,是要找神人吧?我从没碰过弓箭啊!上一关的低分,会影响多少,我想都不敢想。

男人的弓长四尺(约一百二十公分),女性拿的是小弓,不到四尺,但光要稳稳控制住也是问题。雍艾就尴尬了,拿到的是跟我一样的小弓,这是从观相後,给他的又一次不小的打击。

百仕各拿一把长弓和弓袋,一个小的空心圆环。这几天看书恶补才知道,小的圆环叫扳指,戴上防止手指受伤,上面发下来的这个是兽骨做的,好一点的材质还有玉或金属。为了方便发射,环上设有凹槽处来扣住弓弦。基本使用方法背是背熟了,问题是若实际上不能操作的话,一切也只是白搭。武试果然对当过兵的有利,要不是通过初试,我可能一辈子也没机会碰弓和马这两样。

专注,拇指勾弦,食指和中指压住拇指,然後,发射!我看准标靶中心,猛地一拉,箭越出数尺──然後很可怜的栽倒在地。

啊啊啊!是我使力的方法不对吗?我听到站在旁的百仕发出了嗤笑声。虽然很丢脸,但为了避免浪费,我将毫发无损的箭捡回来继续用。

我很担心雍艾,他虽然聪明,但在武试这方面便不太行了,虽然他说着没事,但真正心情我不可能不了解:那种空虚、无力感。

我望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他默默打气。

标靶设置在离射者三十步远的地方,靶宽两尺(六十公分),对初次碰箭的人是很大的挑战,但从军旅回来的百仕是驾轻就熟,至少都从侧边擦过,而且时间一长,越来越准确。这对我们而言是很大的压力。

两个礼拜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专心学习一种技艺的人来说,两个礼拜太短,我想陛下设定的这个期限,不只是为了验收,更多是为了试探百仕的抗压性。当然,能站在这里的不是泛泛之辈,更多的天才辈出,学习力快又惊人,配上不差的体能更是如虎添翼,两个礼拜就能做得有模有样的,大有人在。在竞争这麽激烈的情况下,不只要学得快,还要学得好,这就是,成为帝王的考验。

我秉住呼吸。

雍艾拉弓了。弓弦被纤细的手指拉起弧度,他凝神,表情有些惊恐地看着弓弦,箭没有发射出去,弦的张力还不足使箭移动。他的眼睛撑的很大,然後,一动也不动了,前额渗出了大量的虚汗。

旁边的百仕见状:「这位小哥,你拉不满弓就算了,倒也别在这杵着啊!」

糟了,他的表情不对劲。雍艾茫然地转过身,往射场外方向走去,从一开始的小跑步到急奔。

我抛下了弓箭。

有人提住了我的手。

「敖阳?」

「不要去。」深沉的眼神。

不要。」我想办法挣脱他的手。

「啧!」他显然很不高兴:「他已经没救了,你打算和他一起陪葬吗?」

「不要说的这麽过分。」

敖阳皱起眉头:「不担心自己吗?」

「担心。」我回道:「但也担心他。」

他松手了,模样冷酷:「随你吧。」

雍艾,我在心中祈祷:你可以的,这还只是一开始,别灰心啊!我们都是年纪最小的,所以你可以的话,我也办得到,朋友不就为此存在的吗?患难中不帮你我要帮谁呢?所以还不要放弃。

「雍艾、雍艾你要去哪里?」

他好像没听到似的。百仕们注意到异状了,但我不管这些。

他快速冲过成排练习的人群,不知道目的地。

「雍艾!你不要...」我终於赶上了他。

「没有用的!我连弓弦都拉不动啊!」他甩开我的手。

「你是探花,你的分数......」他显然完全听不到我在说什麽。

「我不要、我不要回去!我再也不要回到贫穷的农村了!」他失控地大哭。

有人来了。

「哎,你们要去哪里?士兵们连敬语都不用了,他打趣地笑起来:「这个哭哭啼啼的娃儿也是百仕?」

「你住嘴!」我拉起雍艾,对他大吼。

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要我住嘴可以,不过小姐,你们打哪儿去?上头有交代,就算是百仕也不能在皇宫中乱跑哪!」

我看见不远处有个稍稍隐密的树荫,虽然不是很好,但在这边应该稍稍能避一下风头了,我指着:「就在那儿,让他坐一下便可。」

他的眼神带着轻蔑:「好是好,一个还没断奶的小鬼干得出什麽事来?」便掉头离去。

我低头看雍艾,他的眼神,是武道馆中我常见到的,没战意的败者的眼神。在这麽短的时间内,压力就已经到达临界点了吗?

「你不懂...」被我拉着,他放任自己的身体瘫软下去:「我完全没有後路可退。」

「别尽说些丧气话!我手一紧:「这只是第一天。

「不用安慰我。」雍艾冷笑:「我和百仕们资质差太多了。」闻言,我松开手,雍艾毫无防备地跌落在地。

「那个士兵说的没错,你只是个胆小鬼而已。」

他惊愕地从地上爬起。

「如果你考中百仕,仅是要图个温饱,那现在就回去好了。」

「姊姊...」

「卖了璇珑,也够你吃几年。」我头也不回的离去。为什麽?为什麽现在就要放弃呢?我为之气结,唔,让他想想吧。我拿袖子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

「敖阳,请你教我。」于茵真挚地恳求道。

他放下手中的箭,打量于茵:「那个白衣小子呢?」

「在树荫下休息。」

敖阳面无表情:「为何找我?而且帮你对我有什麽好处?」

她微笑了一下:「因为你说你是军队回来的。」

不是因为同乡吗?他觉得有趣。

「好处的话...笔试时我可以帮你挑选最好的书!」

他挑眉:「问题是你过的了这关吗?」

「那就看你愿不愿意教我了,她赶紧补充:「只要你愿意,我都会认真学。」

他像是被打败似的,眼神回到标靶上,拉满弓:「你站在旁边,仔细看着。若这样还学不会,就不要死缠烂打了。」

「是!」

在上一关中,他拿到全场最高分。

宫丹茗经历过什麽大风大浪他不知道,但这女人颇有看人的眼光,这批官员跟皇帝一块上任的,也算是人中龙凤。观相看的不是长相,说穿了,宫丹茗真正看的是一个人体魄和眼神。像她这样阅人无数的大官,眼神仅是轻轻扫过就大略摸清对方的能耐了,说起来,这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能力。

宫丹茗跟他的看法大多一致,只有几个让他匪夷所思:第一个,闵慕飞的分数比他想像中的高,闵慕飞确实看的出来是精心栽培的贵族子弟,来到百都後,他也对闵家的声势略有耳闻,他的气度、谈吐都非常人所能比拟,表面上看来文武兼备,样样完美,但他的眼神没有那种野心勃勃的魄力,说起来,他没有自己的那份执着,大概是在舒适的环境中待久了,他没有那种非得做出一番成就的慾望,在储君方面,他不合格;穆乐乐虽是一介女流,但恐怕不简单,七分实还委屈她了;而被自己轻易打倒在地的李猛略高。这种人是气火攻心就不顾後果的莽夫类型,打七分半差不多;然後就是这个站在旁边的小丫头,分数太低。宫丹茗若不看好她,就不会留下末尾那句话了,问题她只是个孩子,承不承受的了这种压力还很难说,低分会造成她的恐慌。

若小丫头认真一点的话,起码能待到百仕选拔中段,这样既能帮助到自己,又不至於威胁他得到王位。敖阳忖度着,历届百仕都会做的拉帮结盟,或许还有点利用价值。当然他什麽也没说。

她专心凝视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微的眼神,深怕一不小心就漏看了什麽。

说真的,以一个家里开武道馆的人来说,她的骨架略小,在据龙客栈那次的出手,敏捷是敏捷,先发制人,借力使力,但若是她晚个半秒,救不了别人,连自己的眼睛都会赔上。虽然陛下和右政这麽看好她,敖阳不认为她有能力撑到最後,百仕选拔可不是小孩子的游乐场。

回过神来,他冷冷纠正道:「不是用手腕,而是用整只手臂的力量。」

「呃,嗯。」

而且力量也太小了。

「步伐站宽点!」

「是!」

「右手的角度太开了。」

「我马上调整!」

「箭要紧贴在弓上!」

「是的!」

「太偏了!」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弦快断了!」

一整天下来──敖阳的训练方式真是魔鬼啊!比我爹有过之而无不及。于茵在心中感叹着。

一放下弓,好久没有没有体会到的全身酸痛。右臂僵硬,拇指连同食指已经无法动弹,看来今天得帮自己推拿推拿了。她举步维艰的赶到那片树荫。

雍艾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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