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夏娓娓道来以後,莫冬了解了大概。
因为老爷爷让小夏去上学,所以平日花店只有小夏放学回来时才会营业,假日则是中午至下午营业,而小夏则会趁着没有客人的时候写作业和念书。
老爷爷六年前北上去找儿子以後在到车站的途中,看见了他们以前所待的孤儿院,心生一念,忽然就想领养个儿子或女儿,而小夏就是被他领养,带回屏东的孩子。
老爷爷是个很健朗的人,平常对别人总是挂着爽朗的笑容,而对小夏则是慈祥和蔼的,将她视为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照顾,还坚持用他从年轻时便存下来的钱当作学费让小夏去念书。
有时候老爷爷也会主动送花给家家户户,偶尔还会下下棋、聊聊天,因此这个社区的人们对於老爷爷都是非常敬重友善的。这次老爷爷生病,很多人都非常担心,也劝过老爷爷,可惜他就是不肯听劝。
「那--」莫冬正欲开口说话,一道声音便打断了他:
「呜……」啜泣中的某人。
「我想--」无奈的莫冬。
「呜呜……」继续啜泣的某人。
「……我想……」极度无奈的莫冬。
「呜呜呜--」转为大哭的某人。
莫冬转过头,只见那方才因为小夏而受到打击、原本还蹲在角落画圈圈的人,此时已经将头埋在膝盖中大哭特哭。
但是,莫冬并不慌张,经过几个月来的相处,他完全可以肯定,若是将那颗头抬起来,就会发现他其实是假哭。如果是真哭的话也不必担心,那代表他是真的受伤了,不过等他停止哭泣以後的下一秒,他马上就会忘了他曾经受过伤。
因此莫冬无视那个一边哭一边又打断他讲话的家伙,继续说出未完的话:「小夏,我是想--」
「哇啊--呜呜呜……莫冬是坏人,看到我哭还不理我,莫冬是坏人……」嚎啕大哭的苏沂先生终於抬起头来,只见他脸上根本没有泪痕,顶多是眼角湿润、眼眶泛泪而已。
莫冬露出极度温和的笑容,温和的连眼睛都微微弯起,走到苏沂面前蹲下,用极度温柔的语气说:「苏沂啊,当初你趁着我还没睡醒时,骗我给你买一百盒的巧克力,我都没有计较了,现在已经买给你十盒了,你若再打断我说话,剩下的那九十盒就去找你的父母买给你吧。」
苏沂大惊,抬头一看便看见莫冬那令人怦然心动的美丽笑容,配上他上等的容貌和璀璨的金发,实在养眼……只是,如果他的美丽笑容不是笑里藏刀的那种就好了。
於是苏沂立刻低头认错:「对不起,我错了,你们请继续。」
莫冬满意的笑了一下,像摸小狗一般的摸了摸苏沂的头,走回椅子上坐下,和因为看见莫冬不曾露出的(腹黑)那一面而感到惊讶的小夏,说出方才未完的话语:「我想,不如我们去医院看看爷爷吧?与其什麽都不明白的去劝他,不如问清楚他不肯接受治疗的原因。」
小夏偏头思考,觉得莫冬说的很有道理,於是点点头,说:「好,那等我收拾一下,我等一下关店带你们去找爸爸。」
於是,不久以後,莫冬及一秒振作起来的苏沂跟着小夏一起到了医院。
小夏似乎已经来过不少次,直接领着他们进了病房,一进去便看见或站或坐在病床旁边的老爷爷的儿女及媳妇、女婿。
他们见到小夏来了很是高兴,经小夏介绍认识了苏沂和莫冬後笑着点点头,但神色间尽是忧心,想必也是对於老爷爷不肯接受治疗的事情感到忧心忡忡。
病床上的人原本是闭着眼的,一听见小夏来了便立刻睁眼坐起,才知道原来刚刚他的儿子又在劝他,老爷爷生气不肯理会,就装作睡着了不起来。
他看见小夏以後就眉开眼笑的,认识莫冬後嘴角甚至差点勾到耳朵了,和苏沂也十分合得来,三人之中他跟苏沂最有话聊,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是健谈的人。
莫冬跟老爷爷的家人稍微寒喧了下,便开始询问一些事,问完以後,他想他已经猜到老爷爷不肯接受治疗的原因了。
於是,他提出一个不情之请:请这里所有的人都离开,让他和老爷爷谈谈。
众人都点头答应了,苏沂也不是不会看脸色,看见莫冬眼里的认真以後,便安分的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病房了。
在其他人都离开以後,病房里沉默了一会,莫冬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爷爷,我知道你应该是因为不想让儿女为了负担医疗费而辛苦自己,所以才不愿意接受治疗。可是你知不知道,让他们担心你会令他们更辛苦。」
老爷爷愣了一下,随後露出一抹苦笑:「我当然想过,但让他们心里痛苦总比为了支付我的医药费,让自己的妻儿或丈夫辛苦好,柔柔和延维还小,我不想让他们受苦……我想过很多,孩子,我想的比你更多,所以这是我的决定。」
「如果是这样,我可以——」
老爷爷抬手阻止莫冬说下去:「我知道你要说什麽,小夏从以前就常常跟我说你们的事情。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别人的帮助的……好孩子,你的钱就留着给自己和你重视的人用吧。再说,我这条老命活了快七十年,也够久了,不需要那些钱来延续我的生命,我也不想卑微到只能依靠医疗设备来维持生命……」
「但……」
老爷爷还是打断莫冬:「我知道你们都担心我,可是我刚刚已经说了,我这老头子都已经活快七十年了,我觉得够了,虽然没有小夏他们我会很孤单,没有我他们也会伤心难过,我不敢说经过时间的洗礼之後,他们就能忘了关於我的伤痛,但我想,就算我愿意接受治疗,那些医疗费也不少的吧。与其把钱花在帮我延续生命的这件事情上,还不如用在柔柔他们身上,让他们住好一点、吃好一点、穿好一点,这样比较有意义,而且也值得。接受治疗只是延续我的寿命,就算痊癒,我也只能再活个几年,可柔柔他们还能活好几十年……尤其是小夏,这些年她辛苦了,我希望她能过的好一点。」
「……」莫冬沉默不语。
「乖孩子,要是我真的走了,你就带小夏回去吧,那间花店就关掉,里头的花都送给小夏,卖掉还是能赚不少钱的,要是不卖,也能摆在家里……」
「但是,那是您开了好几年的店啊。」
「那又怎样呢,与其让小夏在这里留下牵挂,不如直接让她将那些牵挂带走,我儿子女儿他们也不像小夏那样懂的怎麽照顾花草,直接把店关了省事,要不然以後来屏东玩的时候也能住在那里啊,虽然小了点。」老爷爷呵呵笑道。
「咳咳、咳!」莫冬都还来不及说些什麽,老爷爷忽然就咳嗽起来,莫冬赶紧站起来拍拍老爷爷的背帮他顺气。「唉,年纪大了,身体也变差了,老是伤风感冒,就一直咳嗽……」
老爷爷有气无力地道,接着躺回床上说:「我累了,你出去吧,帮我和他们说清楚……」
说着,老爷爷便阖上了眼,然後缓缓睡去。
莫冬内心五味杂陈,老爷爷方才那些话说明他心意已决,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改变他的想法和决定,那该怎麽办才好……高血糖急症,在来医院的途中苏沂就说过,严重时会导致死亡,老爷爷如果死了……
莫冬不愿再想。
-
翔蓝说:本章两千多字……其实老爷爷是个很好的爷爷和爸爸,疼孙疼孩子啊……连莫冬都不知道该怎麽办,难道要苦肉计还是美男计(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