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云的世界里，似乎没有「承诺」这回事。
其实飞云与蓝天，并没有如预期地展开什麽轰轰烈烈的恋爱，他们一切是那麽的平淡，平淡的让人有点羡慕。
「再过五十天就要考试了耶。」蓝天踩着每一个路灯两起的光影圈圈。
「嗯。」飞云不知道自己该回些什麽。
「你都好早就睡了喔。」蓝天每蹦三步，就停下等飞云。交错的手背不时故意不小心地轻轻触碰。
「哪有阿，不要看书不看书每次都偷窥我房间好不好。」飞云皱眉，假装烦恼。
「我也没办法啊，书桌就在窗户前面，你还不是常常往窗户外面看。」蓝天反击。
「我对考试、读书什麽的又不是说很拿手，现在只求有高中读，然後上个大学随便拿张文凭去当兵而已。」飞云倒是很老实。
「……干嘛这样，你不是很爱看书？」蓝天说。
「爱看书不代表我就喜欢读书啊。」飞云走着走着：「教科书上的东西太死了，每一个字看起来都很八股，死气沉沉的，硬梆梆又没营养。」碎碎念，碎碎念。
「……其实你讲话很像在写小说，」蓝天回头：「感觉你的话都很有意思，形容得满有趣的。」
「这又不能当饭吃。」飞云某些想法也挺现实的。
「不一定啊，你看人家小说家，还不是胡诌些东西赚钱。」蓝天安慰着飞云。
「哈……」飞云突然笑了一下。
「笑屁喔。」蓝天有些恼，皱着眉。
「『胡诌』。」飞云说。
「不行喔？」蓝天一计钩拳。
「哈哈，可以啊，满有文学气息的。」飞云笑笑。
「我很认真耶，干嘛这样。」蓝天嘟嘴。
「好啦，对不起啦。」飞云用肘顶了顶蓝天。
「……」蓝天生气也没办法装太久：「不过我真的认为，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小朋友。」
「小朋友？」飞云挑眉。对这个字眼没有任何想法。HavenoIdea.
「小朋友，因为你很有想法，」蓝天意味深长地也跟的挑了挑眉：「但想法都很幼稚。」伸手踮脚，摸摸飞云的头。
「……」飞云很配合的低着头。
「我相信，你有一天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成就。」蓝天说，眼神里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摸摸。
「不一样？什麽东西不一样？」飞云问。
「我也不清楚，但感觉你就会变得超级成功，然後我就可以很骄傲地说，你是我的……我的……」蓝天语塞。
她很想说「朋友」，但她们都相信彼此不只是「朋友」，那「伴侣」呢？又还不到这边。
「……什麽？」飞云也有些紧张。
「……不管，反正我相信我以後一定会以你为荣。」蓝天并没有想太多。
「嗯，好。」飞云笑笑，却难掩心里失望。
「那个是风筝吗？」走没多久，前方一个疲累的身影穿着校队球衣。
「……」蓝天没有说话。迳自走向前。
「怎麽那麽晚？」蓝天突然跳起，一个金臂勾。
「！姊！」风筝吓到，不是痛，是吓到。
「怎麽那麽晚啦？」蓝天依旧笑嘻嘻地问。
「……喔，我们下礼拜要比赛了。」风筝想了想。突然将勾在他肩上的姊姊举起。
「啊！」蓝天有些惊喜，笑了笑的推了风筝的肩膀。
「唷！」飞云走向勾肩搭臂的姊弟们。
「飞云。」风筝腼腆的笑了笑打招呼。
「可是我们下礼拜模拟考耶。」蓝天没有多说什麽，直接拉回话题。
「就算没有考试你们也没办法出校门帮我们加油啊。」风筝说。依旧「扛」着蓝天。
「怎麽？要比赛啦？」飞云拍拍风筝的肩膀。
「嗯。」风筝点点头。有些开心。
「喔，那加油啦！这阵子辛苦了。」飞云打气。
「恩，哪有多辛苦，你们读书感觉比较累。」风筝笑笑，搔搔头。
「加油啦！我们可爱的大前锋。」蓝天用手肘攻击风筝。
「是小前锋啦。」风筝任凭蓝天在他身上又戳又捏的。
「有差吗？」蓝天笑笑地问。
「大前锋要在……」飞云两手向外摆了两下：「宽一点。」
「……」蓝天不知道什麽时候跳上风筝的背，前後打量着：「所以你太瘦喔？」
「……吃不胖啊……」风筝背着蓝天，看起来一点都不吃力。
「……」蓝天然後又跳下，走到後头跟飞云平行，打量着。
「干嘛？」飞云不以为然。
「你变胖喔？」蓝天捏了捏飞云的手臂。
「发育！」飞云假装不耐烦：「你不是也变胖？」反击。
「哪有！」蓝天有些恼。一拳。
「……恼羞……」飞云继续叽着蓝天。
「罗嗦啦！」蓝天。一拳。
看着打闹的两人，风筝顿时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刚刚飞云寒暄的愉悦感消失了，在飞云的眼里，自己只不过是「弟弟」罢了。
他知道飞云不可能喜欢自己，也不相信谁会相信他喜欢的是个男的。
更不可能跟蓝天竞争。
风筝越想越极端，越想越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先回家了，有点饿。」风筝说完就跑了。
「……」蓝天看着跑远的风筝。
「有那麽饿吗？」飞云问。
「我觉得……他最近怪怪的。」蓝天缓缓地说。
「怪怪的？有吗？」飞云。
「他好像对『某个人』反应不太一样。」蓝天加重语气，他注意到这点有些时间了。
「谈恋爱喔？」飞云对於自己以外的事都有些迟钝。
「……」蓝天狐疑的看着飞云：「我所谓的『某人』是指我们两个其中一个。」手指来回指着。
「谁？」飞云问。
「不知道，你有觉得他对你说话怪怪的吗？」蓝天问。
「没有。」飞云说。
「我也没有，」蓝天说，看着飞云正要开口又说：「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说话都怪怪的。」
「……可能是怕『打扰』到我们吧。」飞云有点害羞的说。
「……」蓝天也稍稍脸红：「我去问问他。」但随即又忘前迈步。
「喂！」飞云突然抓住蓝天的手。
「！」蓝天吓到，缓缓回头。
「时机好像不太对，不过，我真的想要跟你说很久了。」飞云有点腼腆，不过坚定地看着蓝天。
「……干嘛？」蓝天有些傻了。
「我想……基测考完之後，如果，」飞云加重语气：「我知道自己成绩有点差。」
「有点？」蓝天诡异的笑笑。
「很差！」飞云不耐：「所以说『如果』。」
「嗯，你继续。」蓝天。
「如果，我能够跟你进一样的学校……」飞云有点心虚。
「嗯？」蓝天有些紧张。
「我……你……」飞云皱眉，他很少那麽紧张过。
「……」蓝天好奇地弯腰看着低头的飞云，即使自己也已经脸红耳赤了。
「就……」飞云深呼吸：「如果，我可以跟你考上同一所高中的话，」
「……」蓝天的呼吸也越发急促，瞳孔好像也跟着扩张。
「可以请你当我的……」飞云抬起头。
「可以当我的女朋友吗？」
「……」灯影下的人愣了愣。
「……」灯影下的另一个人也跟着愣了愣。
「！不是说好等我的指令吗？」过了几分钟，蓝天突然回神。
「什麽啊！你不是应该回答好吗？而且那个不是开玩笑吗？」飞云也被拉回现实。语无伦次。
「谁跟你开玩笑啊？我说了要等我告诉你接下来要干嘛啊！而且我干嘛一定要说好？」蓝天不甘示弱，劈哩啪啦的也回了堆。依旧语无伦次。
「你不答应我难道是要拒绝吗？而且那件事过了也有几个月了！你什麽都没有告诉啊！我以为你是开玩笑。」飞云心一揪，却又不想落下风。
「你都问我可不可以了，就代表我有资格回答不行，而且谁跟你开玩笑，我就你等我告诉你该怎麽做你就等啊！」蓝天慌了，开始不知所措。
「那你要拒绝我？」飞云眼一黑。
「没有！」蓝天大叫。比起两人争执不休，她更怕飞云觉得自己不喜欢他。
「那是怎样？」飞云心又一跳。
「我……你……吼唷！你打乱我的节奏啦！不要趁我正在准备的时候告白啊……」蓝天一边抓头，一边大吼，一边迳自往前。她急得都快哭了。不，她已经哭了。
「……」飞云站在原地发楞，刚刚的争执一过，腿完全无力向前。
「……！」蓝天好像想到了什麽，走过了两个路灯後突然转身：「好啦！」脚一蹬，又转身离去。
飞云的处理器有些缓慢，过了几秒钟之後才处理完「好啦」两个字。
「所以你答应罗？」飞云小跑跟上，开心得合不拢嘴。真的笑得跟白痴一样。
「对啦！不要跟过来啦！」蓝天一边擦着眼泪鼻涕，一边向前跑开。
「我一定会努力读书的！」飞云加快速度。这些年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开心。
「好啦！先走开啦！」蓝天也跟着快跑。虽然心里雀跃得快要飞起来了。
「……」
阴暗的角落寂寞里，静静的看着追赶的两人。
又被抛在身後了，又被两人抛在身後了。
但这次，却是无比的失落。五味杂陈的失落。
喀啦。
窗户被敲打的声音。
喀啦。
「噢！」飞云开窗，背半颗橡皮擦Ｋ个正着：「你别再丢了啦！每次都是我帮你找。」
「嘻嘻！」蓝天吐舌：「要加油喔！我要考第一志愿。」眨眼，关窗。
「……」只剩下脸红的飞云，与星空，还有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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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会做故事的转折，虽然风筝给我的回忆都是断断续续，像是拼图一样，不完整的拼图。
不完整，却可以依稀看出图样。
只是这图样，让人想流泪。
我会尽量投入故事里面，但这故事却好像有屏障一样，我想穿越，却穿越不了。
我穿越不了的是当初那个快乐过的飞云。
我穿越不了的是跟着一起快乐过的蓝天。
我穿越不了的是在爱里挣扎痛苦的风筝。
我想我真正穿越不了的是他们的牵绊……
我呼吸着空气，然後喝了口水，又躺回他的床上。
他的味道还是很强烈的在四周包围着我，我想我会继续回到他们的故事里。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无关故事的事情。
But，一种But有很多种用法。
它是「除了」，它是转折语气，它是「也」，它是「但是」……
「……我在想些什麽啊。」我自言自语。
他，记得怎麽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