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看见我眼中的狐疑，他轻退一步，微微作揖，「在下蔺云卿。」眼中带着坦荡的笑意。
我皱眉，在外闯荡要有别名，但我却忘了这回事，总是只让下人叫我云爷，脑子微微一动，我也打了个揖。「云破日。」
蔺云卿始终带着笑意看着我，并不介意我刻意给予的冷漠，「可否借一步说话？」
小喜紧张地盯着我们看，却又不敢轻易出声介入我们的对话，多说多错，我总是这样说她，吓得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敢说。
「可，蔺公子随我来。」我大方应允了，在这皇城之下，难不成蔺云卿还能把我怎麽了？带着蔺云卿来到小厢房，我挥了挥手让在旁候着的下人离去。
我看着蔺云卿，好整以暇的并不急着打破这吓人的沉默。
「云公子方才真是好身手。」清朗的声音传来。
我拿起香茗轻嗯了一声当作回答。
「云卿着实佩服不已。」
幽幽的药材香气传来，方才在外边倒没注意，此时在小厢房中嗅觉才灵敏起来，这蔺家家业并不是以药材买卖为主，这蔺云卿身上的味道想必是日久积累而成，大概是个药罐子吧，瞧那白皙的脸庞，不若一般男子黝黑，若非得知他是男儿身，想来做女扮相大概也挺合适。思及此唇边便勾起一抹笑了，「蔺公子不必拐弯抹角，但说无妨。」
「不知云公子可听说过蔺家？」
蔺家？不就是那个紫凰城中几乎要没落的门阀嘛！
我点点头，「金凤王朝两大门阀之一。」话说的保留，再怎样也得给人三分面子，尽管这早已是百姓皆知之事。
蔺云卿轻笑，「云公子不必如此委婉，想必亦知蔺家几近没落之事。」
我不以为然的摇头，「说没落也太言过其实，只不过於朝中无权，但未必於市井亦无权。」
说到底，蔺家起初便是以商起家，最高峰时期和卫家几乎富可敌国，只是近些年来卫家势力逐渐渗入朝中，蔺家便被市井小民笑称为没落的门阀。
看着眼前蔺云卿眼中有股化不开的哀愁，唉，只能说造化弄人，蔺家代代单传，但传到了蔺云卿这代便开始逐渐没落了，原因无他，蔺云卿就如眼前所见，是个药罐子。据说蔺家为了照顾这单传的命根，早已无暇分心顾其家业，只求保住蔺家根源。於是……
「蔺公子心中是否有什麽盘算，直说吧。」
蔺云卿沉着声，「我观察云喜已久，相信依云公子的野心绝非池中之鱼，必有其它打算。」
嗯？意思是？又一个人要入股我？
怎麽我在现世就没这样被赏识？
见我挑高了眉不发一语，蔺云卿又缓缓说，「也许，我们可以结盟，蔺家亦可以提供你金援。」
说的是，蔺家什麽没有，钱最多！
我摸摸系在腰际的碧凰玦，要钱，我不缺，太子殿下摆明了就是我的金库，只是缺了个正当名目，再怎麽说也只是做到玩票性质，有了蔺家，我可以以蔺家的名目放胆去做，外边查不到，那对小喜与我来说才是最安全的。
蔺云卿双眼顺着我的手势往下，瞧见了我轻抚的碧凰玦，微微一震，我自然是没错过他这个反应，「蔺公子似是也认得此物？」
蔺云卿微微皱眉，「普天之下谁人不认得碧凰玦？」
我跟小喜就不认得……改日再遇到太子殿下非得好好问问他了。
见我无丝毫反应，蔺云卿起身，再作揖「那麽就请云公子思量後，三天内给云卿一个回覆吧。」
我点点头，送蔺云卿至厢房外，「送客。」
看到蔺云卿离开後，小喜连忙上前，一副脸头问号的样子，我拍拍她的头，「算帐去吧，别问了。」
三日之期转眼即到，左思右量後，我拿出笔墨，仅写上二字＂可成＂，便唤来了润祺，命他送信笺至蔺府。
他以疑惑的眼神看着我，但没多问便覆命下去了。
云喜终究是我的根源，舍不得放，但接了蔺家的棒子便得把心思全数放於此。於是我把这云喜交与小喜与润祺。
他们不知我与蔺家的结盟，此事我压着，仅跟小喜说我与蔺公子十分谈得来，可说是莫逆之交，但心里也清楚依殿下的性子不多时便会被他查个水落石出。
就说我好强吧，钱想赚得多、赚得快，那必得用出其不意之法了。
这日我与蔺云卿相约青花楼，烟花是非之地，正易於掩人耳目。
说来这是我第一次夜探青花楼，心情倒有些紧张，但远远地便见蔺云卿伫立於青花楼外候着。
我微微一笑，「云卿。」
只见蔺云卿有些愣住的看着我，不做回应。
「既然都是要结盟，那麽我想就叫的熟稔些吧，就唤你云卿，你介意吗？」
蔺云卿回过神，仍然有些诧异地看着我，「不…就叫我云卿吧。」
「云卿可是第一回来此烟花之地？看来有些生份了。」我笑。
「破日…」蔺云卿看着我的眼神有些不同，似是想说些什麽。
「云卿莫不是怕了吧？」我率前走进青花楼，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老鸨立刻贴了上来，那速度说是饿虎扑羊一点也不为过。
「哎呀～多俊俏的公子呀～」老鸨扭着腰肢细着声谄媚的笑着。
我一边思索着要如何从这貌似黑山老妖的老鸨手中脱困，一边看着尚在发楞的蔺云卿。「芍药在不在？」
「公子真是好眼光哪～芍药可是青花楼的红牌呀～这边请～」黑山老妖听我说出芍药的名字，双眼都快并出光了。
和芍药打过照面後，芍药看了眼随後跟上的蔺云卿，倒是很体贴地退出珠帘之後，留了空间给我们。
「云卿，你还好吗？」看着蔺云卿始终蹙着眉不发一语，我颇为担忧的看着他。
蔺云卿终於把目光转到我身上，「嗯，那麽…该从何说起？」
我笑，「云卿可曾想，金凤王朝虽物产丰荣，但各都城中毕竟产物不同，也许我们可以先从最简单的交易产物做起。」我顿了顿，「紫凰城内盛产丝绸布匹，我们可以大量买进，藉由马匹运送至较远的都城，亦在该都城购入当地盛产之物传回紫凰城。」
蔺云卿点了点头，「可是都城之间往来并不频繁，交通上也颇为不便。」
「所以我们首要做的便是，建立驿队。」这几个字铿锵有力，见蔺云卿没有异议，我又接续着说，有了驿队，便要在各点之间建立起驿站，藉着往来交易打开知名度後，咱们，开钱庄吧！」
蔺云卿一震，「钱庄？」金凤王朝天下太平，物产丰饶，钱庄听来就是个赔本生意，看见蔺云卿不赞同的眼神，我按了按他的手，「云卿，咱们要成功便得往火里去。你可信我？」
蔺云卿思索半响，「我自然是信你。」
「那便成了。」截断他未说完的话，投以一个信心的笑。
见我们谈话似是告一段落，芍药便又走入厅内。
「芍药见过公子。」芍药漾出娇媚的甜笑。
我微微侧身，在芍药身旁吸了口气，「那日忘了问你，为何你身边总有一股清香？」
「回公子，那是芍药与生俱来的馨香。」似是因为知晓我是女儿身，芍药也未避过身，就任我这麽放肆着。
听及此我开始嘀嘀咕咕老天爷的不公平了，怎麽我身上就没与生俱来的香味？
「破日，你刚才在嘀咕什麽？」蔺云卿似是听到我的嘀咕，讶异的问。
糟，莫非是被听见了，我露齿一笑，「没，只是想说那芍药不就如同香妃了，皆有与生俱来的宜人馨香。」
芍药看着我与蔺云卿，及时开口打圆场，「芍药可没那个命呢，月色正美，两位公子不如听芍药弹曲赏月吧。」
隐约感觉蔺云卿射来的目光，我故作镇定地投入在芍药的乐曲里。
待回到靳王府已是夜半时分，小喜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安抚她几句後，便装做疲累，要就寝了。
无奈躺在床上却怎样也无法睡去，想着蔺云卿的怪异举动，怎麽想怎麽不安。
「在想什麽？」醇厚的声音，我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夜深了。」我半提醒半责怪他又如入无人之境般地闯入我房内。
坐起身，就着黑夜里，看不见太子的脸，靠着帷柱索性就闭上双眼了。
「你今夜倒是大开眼界了。」太子的语气平淡，却意外地让人感到有丝压迫。
「太子殿下怎会口出此言？」
「出云不是与那蔺家公子上了青花楼？告诉我，有趣吗？」
啧，语气怎麽酸溜溜的？「太子殿下莫非尚未去过？」
「．．．」一阵沉默。
「云卿与我亦是头一回去那种场所。」我笑。
「云卿？」语气微微提高。
「蔺家公子。」
怎麽我总有种在狮子头上拔毛的感觉？
「出云跟蔺家公子想来是十分契合罗？」
我微睁眼，看见殿下就坐在我床边，「就如同殿下所说的知心好友那般。」
「．．．哪般？」
「那般。」
现在是在打哑谜吗？我轻笑出声。
「出云，若我说我信你，那麽你是否亦会如同我信你那般信我？」太子声调听起来有些嘶哑，我微微皱眉，「自是如此。」
「那便极好。」他长手一揽竟就拥我入怀，那力道使我无法挣扎，於是我只能安安分分地给他抱着。
不知怎地被男人这样抱着我竟想起了关雎，心里一动便念出声来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太子微微放开了我，「你这是在夸奖自己了？」眼中的笑意渐浓。
我也笑着，「记得初识太子那晚，太子便说了自己不会是个君子？」
太子只是直直地盯着我，那眼神像攫住猎物般，再次勾我入怀，「出云，为你当次小人或是君子又何妨？」
太子真的很爱对我乱扯，我翻了翻白眼，挣脱出太子的怀抱，「困了。」
太子也不以为意，「早些歇息吧。」
我不以为然地瞅他一眼，暗示着要不是他我早就睡到天昏地暗去了！
「别再胡思乱想了！快睡！」语毕他便又消失在我厢房内。
啧！当真来无影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