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宇禾。」
「嗯？」他没回头，声音轻得随风飘散。
「我很高兴当时自己有在榜单前跟你搭话。」
彷佛听见他轻笑的声音，挥挥手，他走出烹饪教室。
我坐在位子上有些恍惚，手指摸上刚才乐宇禾碰触过的地方，从发烫的耳朵移动到被他绑起马尾的发稍，似乎都残留着属於他的味道。
就连被他碰触过的手，好像都还被他所缠绕着。
「……我是变态吗？」
收拾一下笔记本，我走到烹饪教室外头带上门，却看见乐宇禾倚着墙，侧头看着我说：「好慢。」
我一愣，着实被他还在这儿给吓到，「我以为你走了。」
「不是要一起回家吗？」他笑了笑，手插口袋，往楼梯间走去，「走啊。」
他的褐色眼睛像是沾染了水的颜料般扩散，在我眼中蔓延、扩散，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羽毛轻搔着我的颈间，且延伸至心。
很烦、很不舒服，却不讨厌。
＊＊＊
我和乐宇禾的放学念笔记行程，持续不懈了好一阵子後，每次小考他的成绩好歹都有拿到五十分，老师们为此很高兴，但我却很生气。
因为我知道，乐宇禾的实力远远不只如此，即便其他人多麽努力念书也追不上他愿意稍微认真的成果，但他却对此不屑一顾。
与之相比，认真念书的人好像很可笑，例如我。
「你可以再更好。」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接连几个礼拜的各科小考他都拿五十分，刚刚好五十分。
「不会退学就好了。」他满不在乎，咬着手上的咖哩面包。
我还能说什麽呢？永远也别想改变一个人，除非对方自己想要改变。
他不想念书，那我又何必强迫他。
「喂，你们听说了吗？」夏生从楼梯间跑上来空中花园，瞬间我的神经有些紧绷。
乐宇禾发现了，稍稍叹口气後，自然地站到我面前问：「什麽？」
「球技大赛行程表决定了，刚我听蕾蕾讲的。」夏生的眼睛瞄了我一眼。
「篮球先跟哪一班打？」乐宇禾眼睛发亮。
「我看一下……C班，校园王子那班。」
「第一场就对到他们那班？他们挺强的耶！」乐宇禾大叫了声，「夏生，我们一定要赢。」
「我报足球啦！」
「为什麽！？」乐宇禾张大眼睛。
「啊不是说了我不会打篮球。」夏生表情无奈，坐到我旁边的椅子上，我心脏一个紧缩，差点噎到。
「你够高，光站在篮下吓唬他们就可以了。」乐宇禾说着也坐到我另一边的椅子上，拿起咖哩面包继续吃。
「高岭，你参加排球还是羽球？」夏生将话题绕到我身上，我有些微抗拒。
「她不说了要假装生理痛了吗。」乐宇禾适时出声，我对他露出感激的眼神。
「真假啊。」夏生耸耸肩，站起来往楼梯间走去，「我先回教室，掰啦。」
「你吃了？」乐宇禾问，而夏生头也不回，只是挥挥手，就往楼梯下跳。
虽然这样想对夏生很没礼貌，但我真的松了口气。
「你态度太明显了。」乐宇禾将吃完的面包塑胶袋揉成一团，「夏生一定也注意到了。」
「可是我……」
「你应该遇过很多喜欢你的人，你应该很会处理这种事情才是。」乐宇禾打开了另一个面包，是新推出的香瓜面包。
我闷不吭声。以前我又没有要好的朋友，唯一的好朋友就是乐宇禾，而乐宇禾是典型的无刺玫瑰，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就算以前遇到有人喜欢我，也是被我用极为难看的表情直接拒於千里之外，因为那些人的存在於否，对我根本毫无相关，他们本来就不和我同属於一个生活圈，既然不认识，就不会在意他们会不会受到伤害。
这怎麽能跟夏生的事情比较呢？
「况且夏生应该是没有喜欢你，何必预设立场？」乐宇禾津津有味地吃着面包，而我却食不下咽。
「我也没那麽自以为是，我只是不知道要如何化解这样的尴尬，追根究柢，就是夏生不该在河堤对我说那些话。」我用小叉子戳着便当里头的花椰菜。
「杜洵恩考试第一名，平时也总把我们当白痴，讲话还很有条理。」乐宇禾挂着有酒窝的微笑，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可能就是因为是高岭之花，才不会处理人间小情小爱的事情。」
这感觉还真是被瞧不起，我扭头甩开他的手。
「教你一招啦。」乐宇禾边说边抢过我的叉子，准确插中我的花椰菜，放在我嘴前，「假装没这回事，不管夏生真正的心意是什麽，你就做你自己。」
「我哪有……呜！」趁我讲话的时候把花椰菜塞到我嘴巴里，有够危险的，所以我超用力地打了乐宇禾的肩膀。
「好痛啊！」乐宇禾怪叫，「哎唷，就是无视啦，无视很容易的，眼睛遮久了，不想看的东西就看不见了。」
「逃避的作法。」我不喜欢。
「不然要怎样，你真的很麻烦耶，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方法很好用。」乐宇禾将最後一口面包塞入嘴里，露出一丝怪异的神情，站起来拍拍裤子说：「不然我去套夏生的话算了。」
「不，我不要听。」我几乎马上回答，这让乐宇禾有些诧异。
「杜洵恩，你不是喜欢听实话吗？」
「是这样没错……」我咬着下唇，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世界上也有自己不想听的实话。
「相信我的第六感啦，你根本不用怕，夏生没有喜欢你。」乐宇禾正色，在转身往楼梯下走去前又补了一句，「至少现在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