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物以稀为贵
第一回
兴兰高商图书馆再怎麽少人来，也不至於每天都只有杨柳莳和沈郁年两个人。
偶尔会有人结伴而来，一边聊天一边找书。通常过来的人只要看见他们在看书，都会有所收敛，不至於讲话太大声，然而走来走去、窃窃私语，甚至一不小心就玩开了，多少还是会影响到两个人。
沈郁年有一回就开玩笑的跟她说：「万物皆有灵。如果书也有书灵，那大概最容易在三更半夜出没。」
那时候她纳闷问他为什麽。
「因为半夜的时候人都在睡觉，不会有多余的声音打扰祂们。」
此刻，当一群人嘻笑着走进来的时候，杨柳莳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故作认真地看书，身子不知不觉中紧绷起来。那些人彷佛没有看见他们，自顾自地继续大声说笑着，整间图书室都充满那些人的声音。她开始感到有些烦躁。
幸好那几个人本来就不是为了看书而来，随便逛一逛就走了。
然而，她才刚松一口气，也不知道为什麽今天图书馆变得热门起来，才刚走了一批又进来了几个人。虽然不像刚才那些人那麽夸张，但还是一直叽叽喳喳在说话，让她完全丧失继续看下去的慾望。
显然他跟她有同样的想法，自动自发阖起书来。
「我们去外面走走吧。」他若无其事地开口，临走时还回头看了那几个女生一眼。
走到二楼，杨柳莳下意识想去旁边的柜子拿书包，被他一手拉住。
「走走而已，我们待会再回来拿。」
杨柳莳迷惑着。
图书馆再二十分钟之後，就要关门了。
放学，校园里只剩下综合高中的学生还在上课，职科就算是留下来考试的人，也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学校。综合高中与职科的教室不在同一区，即使是在同个学校，他们也不太会与综合高中的人往来，彼此各有领域。
走在无人而显得空荡的校园，两人各自安静了一会儿。
「你想知道，之前我说的那本书有什麽秘密吗？」沈郁年忽然问。
她略感惊讶，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提起。也许她不是忘记这件事，而是一直在等待他主动开口，一点私心，让她还是喜欢他的「主动」。
「嗯，想知道。」她老实回答。
他跨前几步，绕到她面前，扬起嘴角与她对视。
「事实上，书本身我没有找到秘密，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她呆愣。
「是。」他露出笑容，「这件事我没跟谁提过，你是第一个知道。」
夕阳橙橙，万物寂静。
她只看得见沈郁年一个人，只听见沈郁年的声音。
就连自己的影子都显得遥远。
「我曾经，向往过要成为一位小说家。」他笑着坦承。
她眨了眨眼睛，讶异地说不出话来，看着他的笑愈来愈模糊。「不过，已经过去了。」
「为什麽？」她忍不住脱口而出。
她从没想过，沈郁年竟然会有着与她相似的梦想。即使都爱阅读，也未必所有人都喜欢写故事。为此，她觉得不可思议。
「我父母亲都从商，他们不希望我从事这种梦幻的工作。」他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说：「他们甚至不喜欢我看小说，没办法，我只好都在学校看。」
她沉默了。
「你呢？」他看着她，「看这麽多书，柳莳有想过要写吗？」
「我……」
不只是想过要写，而是已经开始写了。
说起来，虽然她跟他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但很少会聊起书以外的事情，以至於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事情。就连她一直有在写故事这件事，都不曾告诉过他。
「其实我……」
「喂你们──」突然，一道声音从後方传来，两人吓一跳的回头，看见一个女生站在图书馆前面朝他们招手，那个女生身上穿着图书馆志工的背心。
「看来已经到闭馆时间了。」沈郁年顿时醒悟，「我们回去拿书包吧。」
还来不及讲完，柳莳感到一种挫折及失落感。
「待会出来再边走边聊。」
他的一句话，让她的那些情绪一扫而空。
「好啊。」
一步一步接近图书馆，走在他旁边的她莫名地笑了，他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那时候──
「因为半夜的时候人都在睡觉，不会有多余的声音打扰祂们。」
她莞尔一笑，「那麽祂们应该会很讨厌人类。」
「不会。」他思考了半晌，认真的接着说：「至少不会讨厌像我们这样的人类。因为有我们，祂们的存在才有价值。」
喜爱之人懂得祂们的价值。
－－－
「那麽，请问你是哪位？」
背着书包，杨柳莳无语地站着，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突如其来的陌生人，正是中午闯入她秘密基地的那个男生。
回想几分钟前，她跟沈郁年才刚从图书馆走出来，正打算延续那个话题，不料他们看见一个人由远方朝这边跑了过来，停步在他们前方，弯了膝盖直喘气。
一时之间他们也只能就这样站着，等对方大概喘完气之後，沈郁年这才开口询问──那麽，请问你是哪位？
「莫名其妙」四个字相当适合现在的情况。
对方抬起头来，露出了笑容。
「我来找杨柳莳。」对方是这麽说的。
「找柳莳？」沈郁年看起来有些惊讶，偏头看向旁边的她，「所以是柳莳认识的人？」
杨柳莳立刻摇了头。
见状，对方默默退开几步与他们拉开距离。
「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们是谁。」他莫名沉重地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随即露出笑脸，「我叫做杨柏瑀。木白柏，王禹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