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死神白一][十二國]遠遊(完結) — 合篇 之四(正文完)

正文 [死神白一][十二國]遠遊(完結) — 合篇 之四(正文完)

之四

“那麽想必主上对於这些人的安排都有数了?”

浦原洒脱地站在窗边,一边看着庭院中来回的人,一边问道。

“嗯……恋次原本就是州军的尉官,军事素养和武勇都十分出众,我想把禁军交给他。”

“王是需要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武力啊……但这对於他来说是不是沉重了点?”

“总比刚开始一无所知的我要来得好些吧?”

“那倒也是。”浦原笑了,“那浮竹大人呢?”

“现任的春官长并不是原塚宰一系,我也不好随意动他,就让他补上塚宰的空缺吧!”

“嘶……”浦原顿时就抽了一口冷气,“这可是大动作啊,朝廷只怕要有好一阵子的动荡了。”

“横竖我是什麽也不懂的胎果新王,动作大点也不奇怪。”一护眨眨眼,“无论如何,我需要朝中有可以放心倚重的人。”

“我理解,但是朝廷会有派系是正常的,并不是所有塚宰一系的人都跟他狼狈为奸,撤换了塚宰之後,他们心中惶然之下会做出什麽来,都难以逆料啊!”

“我们得到了证据,不是吗?把塚宰的罪过全部公布出来,让秋官长公平量刑,没有证据的话,任何人都不会被随意处置,应该可以让大部分人安心吧。”一护笑了笑,“虽然心中非常痛恨,但我不会任性越过秋官长自己处置的。”

又商讨了几件事之後,少年突然有点紧张地开口。

“浦原先生。”

“主上有何吩咐?”

“……愿意继续成为我的老师吗?乙太师之职,继续教导我?”

“让在下成为堂堂三公之首吗?”浦原笑了起来,“主上还真是信任在下啊!”

“你是白哉推荐的老师,也是他信任的人,我当然信任你,而且……浦原先生的才学和谋略,都让我觉得深不可测,这样的老师,我怎麽能就此错过?”少年诚恳真挚的眼神之下,说出来的话,即使是饱经世事的浦原,也觉出了那份特殊而强大的感染力。

“说起深不可测……主上才是吧!”这麽笑着,“虽然现在还稚嫩,但每次都能给人惊喜呢,真想看看能成长到何等程度啊!”

“浦原先生同意了?”惊喜叫道。

浅金发的男人敛容躬身,“如果主上能一直忍耐在下的罗嗦的话,在下自当竭尽所能,教导主上。”

“那就请多多指教了!”

终於接见完毕走出房间透口气的时候,一护讶然远远看见白哉和露琪亚站在了一起。

说着什麽……气氛似乎,有点沉重?

不会是在说先王的事情吧?

“为什麽……”少女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带着哭音的控诉般的声音传了过来,“要让姐姐那样死掉啊!”

黑发男人缺乏表情波动的脸上,仿佛被击打了一拳似的,立即显出深刻的痛楚来。

糟了!露琪亚果然……但是这怎麽能责备白哉呢?

一护一急,就要上前。

“抱歉……”手臂被拉住了,一护愕然回头,“恋次,为什麽拉住我?”

“抱歉……”之前那个,因为震惊而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恋次似乎又恢复了原状,高大的红发男人眼睛没有望向一护,而是紧盯着远处的两个人,“露琪亚一直为此而痛苦着,我想……台甫只怕也未必能够释怀,让他们说开的话,也许会更好些!”

“可是……”

那个心软又笨拙的麒麟,本身就一直在责怪着他自己啊,面对着跟先王如出一辙的面孔上的责难,他会有多难过,多歉疚,是想也想得到的,怎麽能任由他独自面对?!一护沉下脸,“恋次,放开!”

“真是保护过度了,一护!”恋次笑了起来,“台甫并不是脆弱的婴儿啊,主上!您这样,他未必会领情哦!”

“你知道什麽!”

“我知道……姐姐就是先王的事情,露琪亚很早就告诉我了。”

“……先王她……是自愿上蓬山退位的……”

“先王即位的时候,也不过十七八岁,执政短短六年,去世的时候最多二十四岁……所谓的退位,其实就是自尽,只有失道的王死去了,病重的麒麟才能够好起来,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毅然斩断了结下的契约和羁绊——先王并不是一位贤明的王,但是那样一个女子,能够为台甫做到这种地步,台甫无论如何不可能轻易释怀。”

一护沉默了。

一直以来,他没有去多想,先王的事情,白哉的心情……自然有压在心头的事情很多的因素,而或许,不愿意去想也是原因之一?

麒麟都依恋着主上,欢喜待在主上身边。

但白哉的主上,曾经……并不是我。

夕阳渐渐往西天坠落,带着那绚烂却又颓败的光色落入山峦,落入水中,而黑色侵染的天幕,宽阔无比的笼罩过来。

拂过身体的风,有了透衣贴体的凉意。

那一刻,一护心头泛起奇怪的想像和莫名的窒闷感。

曾经……站在先王身边的白哉,是什麽样子呢?

生平第一次选择的王……白哉的心情,一定跟选择我的时候,并不一样吧……

最後留下诏命独自去蓬山赴死的先王……病重的白哉,对此又该是什麽心情呢?

悲伤的事情,沉重的事情,一件件一桩桩堆积在白哉的心中,那个时候……白哉终於在另一个世界寻找到我的时候,身心俱疲的他,大概已经无法抱有体谅的心思了吧,才会那麽简单直接到近乎粗暴地将我带走……没有解释,没有安抚……

那是在我出现之前发生的事情。

属於白哉和先王的过往。

很明白这是事实,然而……心里的窒闷感,为什麽这麽沉重地压下来……

默然间时光流逝,最後一丝夕阳也沉没在了天边。

黑发的男人郑重地说了句什麽,少女用力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她终於露出了释然的笑颜。

深深躬身鞠了一躬,她跑开的时候,脚步有着甩开了沉重包袱般的轻快。

“看……不是解决了?”似乎这时才记起彼此的身份已是不同,恋次颇有些无措地收回手,“刚才……冒犯了,主上。”

“你这混蛋!”一护轻轻给了他一拳,“一旦着急起来,什麽主上不主上的,我看你你根本就不记得了吧?”

亲昵随意的态度让恋次迅速放松下来,打着哈哈笑道,“呃……当时因为被浦原先生严厉警告过了嘛!”

“哼!”

对视一眼,两人终於笑了起来。

那一刻,一护知道,自己并没有失去这个一开始就觉得很投缘的朋友。

“呃……台甫过来了,我就先走,唔,告退了啊,主上!”

“去吧去吧!”

恋次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贼头贼脑地溜走了,奇怪,对於自己这个王他倒不见拘束,对於白哉却敬畏得很麽?

对此一护觉得很有趣,但是在星光之下走过来的男子迅速牵住了他的视线。

露琪亚脚步间的轻快,同样弥漫在他的身上,和眉间。

仿佛终於摆脱了一重枷锁一般,男子的清隽俊丽的面孔,虽然依然还是没有多少表情,却猝然变得鲜活而生动起来。

“主上!”

……真正告别了过去的阴影,如此孤独却又如此坚定地走向了自己。

专注的目光,深邃也清澈得如同子夜般的星空,泛着一丝月光的清亮和柔和。

真是美丽的存在。

奇怪的……被凝视的瞬间觉得脑袋都有点晕陶陶起来……

啊啊……无论过去如何,现在,在我身边的白哉,他对我的关怀和忠诚,不是假的,不可能是假的。

从现在,到未来,我就是白哉的王。

“主上,此地事毕,该回尧天了。”

心头的奇怪窒闷感猝然就消失了,一护抬头一笑,夜色下他这一个笑容一如既往的明亮,灿若花火,“嗯……回去了。”

一起,回去吧……

尧天,金波宫,属於我们的战场,一起回去。

二十四日,塚宰於府中被捕。

“要申辩的话就向秋官陈述吧!”这麽说着的新王,那漠然下压抑的森冷愤怒,令塚宰说不出话来。

输了……居然输了!输给了这个被自己一直轻视着的毛头小子……

大意了,谁能想到,困于政事的王居然不是逃避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反而会利用和州乡民的暴乱顺势而为,而自己却因为害怕暴露证据而心急行动,露出了马脚呢?

证据确凿,这次是扎扎实实栽了!但是……朝中根基深厚的自己,也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那就……走着瞧吧!一时的得意不足为贵,得意到最後才是真的!

男人镇定下来,一言不发地任由士兵们戴上刑具,押了下去。

层层叠叠的繁琐衣物,腰带,挂饰,垂下串串彩珠的沉重的冕,唯一去亲切而且不讨厌的重量,大概就是挂在腰上的那把一直伴随着自己水禹刀了。

“非要这麽麻烦吗?”被当成木偶娃娃转过来转过去摆弄的一护无奈咕哝着。

女官笑道,“这是必须的,主上。”

“我听说延王就威胁群臣简化了很多繁文缛节。”

女官吃吃笑道,“那麽主上也要威胁大臣们麽?”

“还是算了吧!”一护只要一想想会因此面临的长篇大论的罗嗦就打了个寒噤,立即给自己找了台阶,本身政局就要面临大动荡,犯不着在这些小事上跟他们较劲。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些罗嗦的东西都简化掉!”

“好,好!”有点年纪了的女官笑得慈爱,忙碌的侍女们也忍俊不禁地偷笑了。

打扮停当,女官和侍女们悄然无声地退下去之後,同样着了正装的麒麟出现了。

“主上这样……很好,非常威严。”白哉出言称赞。

“什麽威严啊,简直麻烦死了……我都快走不动路了,七七八八起码有十几斤吧!”

少年夸张地抱怨道。

但是在白哉眼里,天生就拥有着明亮且艳丽色彩的少年,被黑色鎏金纹的上赏下袍簇拥起来,掩住了那份纵意飞扬,而显出了一份雍容的气质,随动作而晃动的琉璃珠间,他的生机勃勃的眸涌溢出的热力,是琉璃珠完全无法比拟的明灿灼人。

“但是这样……很好看!”

由衷的赞叹面前,少年不好意思般的微窘了,蜜色的肌肤浮上了薄薄一层好看的红晕。

“说什麽啊!”

“主上……开心吗?”

“嗯?”

“这次事件的行动和发展,都按照主上的预想和心意,所以,主上开心吗?”

少年凝视了过来,深思的光华在他清澈的眸中流转,竟显得莫名深邃。

“不,我并不为此觉得开心。”

“为什麽?”

转开了眼光,少年望向了遥远的天际,白哉意识到,那是和州的方向。

“很多人死去了,那些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一直默默忍耐着被欺压的痛苦,无声无息地努力活下去,作为王,为他们选择好的官员,给予他们公平以及和平是我的责任,但是我没有能做到——就是这些默默忍耐着的人们,为了让我知道真相,他们才豁出性命地抗争了……结果,即使我知道了真相,即使欺淩他们的恶人被捕,受到了制裁,那些人……也已经永眠在黄土之中,再也不可能活过来,得到他们一直希望的生活了。”

“主上……”

“有些人会说,要成就一些事情,牺牲总是必要的……但是这种轻巧的话,在亲眼看到他们的奋战,他们流下的血之後……就不会那麽容易说出口了……”

“主上,得到了比胜利更重要的东西呢。”

“是麽……”

“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对百姓的爱护之心,对自己所下决定的慎重之心………这些,都是比眼前的胜利更重要的东西。”

“在知道一切都如主上当初所说,所想而发展之後,臣下曾经非常担心,拟定了高风险的战略却还是成功了的王,本来就冲动的性格会不会就此变得冒进起来,将国家引领向危险的境地呢?无法放下这样的忧虑,但是现在看到,主上已经深刻明白自己的小小一个决定都会牵系到苍生的福祸,臣下就终於放心了。”

“是啊……似乎我总是在让白哉担心呢。”回过头来,“要在得意的时候敲打我,在迷茫的时候支持我,在失落的时候鼓励我,白哉的责任可不轻呢!”

男人舒展开面容的模样就像是在微笑,“这样的责任,臣下会时刻记得,并且随时向主上进言。”

“那麽走吧!白哉!”深吸一口气,“我们上朝去。”

今天,要宣布塚宰以及和州侯的罪状,要对义军的事情做出定论和处置,要为浮竹平反,并将他委任以塚宰之职,还有浦原和恋次等人的入朝——这些,都是大动作,并不那麽容易就能达成的硬战!

而且即使这些达成了,朝局也未必就能平静顺利下来,自己对於政事人事的生疏,也并非短短几个月的学习就可以逆转,而国家百废待兴,穷困和灾祸依然困扰着上上下下,自己面前的路,还很长,很长。

但是没有关系,事情可以一步一步做起来,向着渐渐清晰在胸中的道路和理想,踏踏实实走过去就是了。

即使会遇到无数的坎坷和风波,朝中也会有值得信任的臣下辅佐,军队中,会有愿意为自己亮出刀剑的勇士,而身边的这个人,永远永远,也不会背弃自己。

并不是孤单一人了啊……需要着我的百姓,国家,以及……白哉!

挥手,甩开宽大的袖摆,一护昂扬领先向前走去。

半步稍後的距离,男人紧紧跟随。

红日在东方升起,将滚滚如浪潮的云海渲染上金色的涟漪。

启元二年的春天的这一天,庆国新王在朝堂上初试啼声,迈开了专属於他的盛世的第一步。

专注凝视着他的侧影的白哉在很久以後都一直记得,这一刻少年脸上闪耀的信心和坚定,跟晨光交相辉映的夺目光彩,曾经屡屡被过长衣摆绊到的步伐,也有了难以形容的洒脱和从容。

这就是所谓的王者气度吧……

「一定会好好辅佐新王的吧……这样姐姐也会高兴的……真希望,国家变得安宁而富足起来啊!」

眼前浮现出少女殷殷的紫眸,清脆的声音也回响在了耳边,那个为了姐姐而哭泣着的女孩子,却对只见过几面的主上怀抱了信心,「台甫这次……选择的王是很棒的王呢!」

啊啊……没错,是天帝赐给我们,赐给庆国的,带来希望和改变的王啊!

加快了步伐,白哉维持着和王之间半步的距离,一起迈入了那辉耀堂皇的大殿之中。

好吧,正篇就这麽完结了……嗯嗯,横竖床都上了,也不算清水了吧……

要是嫌甜头太少,再来个番外?

如果您喜欢,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