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接客三年。
从十一岁到十四岁。
我算不清自己接过几个客人，除了刘叔以外，我记不清後来跟我上床的男人，想不起他们的样子，也记不起跟他们上床的感觉。
就算一开始多少有着抗拒，到後来也都渐渐习惯了。
这三年来，我也终於学会一个道理──唯有对凡事无所谓，才能看开一切。
於是，不论压在我身上的男人是谁，不论年纪多大、长得多恶心、有多麽变态的床上兴趣，我都能带着笑容跟他们上床，只要对一切都无所谓，很多事情自然就没那麽严重了。
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今天，我依旧接客。
「嗯……啊啊……」
我淡淡看着正在抽动的男人，面带微笑，心里却没有任何感情。
男人摸摸我的脸，「千花真是好可爱。」
「嗯。」
我很受欢迎，有时一天能接三位以上的客人，大家都很夸奖我，说我可爱，听久了我也渐渐理解自己确实相貌不差。
「你妈多亏生了你这麽个女儿，替她赚了这麽多，才能大赌特赌，赌输了也不怕没钱赔，嗯啊……」
闻言，我心一惊，笑容也瞬间收回。
赌？
妈妈有赌博？
这三年来我没看过家里出现任何赌博的东西，我以为她真的戒赌了，但……
「你、你说我妈赌博？在哪？」
男人没多余的心思认真思考我的问题，自顾自沉浸在性慾里，只是随便回答：「很多地方啊……」
所以，妈妈只是没在家里赌，她在外面仍是赌博……
难怪钱永远不够用！
「你都不知道你妈多好命，赌输了就拿你的一夜赔，这几年来她几乎都没用现金赔了呢……嗯嗯，好舒服……」
我的心彻底一凉。
『千花，妈妈一定会戒赌的。』
骗子……
咬着下唇，我心里一股愤恨，这是我第一次对妈妈产生恨意。
过去不论她怎样对待我，我都不曾像现在这样厌恶这个女人。
我可以为她付出这麽多，只为了和她过上平凡的日子，这三年来我之所以不断接客，就为了让家里不用烦恼钱，但妈妈却拿这些钱继续赌。
脑海里回荡着许久未曾想起的赌博声音，那些麻将声、咆啸声、摔牌声都一一浮现，接着连那些赌客的嘴脸，和浓浓的菸酒味也一并想起，过去那段不堪的日子在此刻都清楚不已。
最後，妈妈赌博时的样子也浮上脑海。
每一个画面都让我对赌博恨上一分。
也让我对妈妈更恨一些。
『又输了！该死的，你今晚就来跟我女儿睡吧，就当是我赔你了！』
伴着过去对赌博画面的记忆，我脑海不禁想像妈妈现在赌博的样子，是不是就是像我想的那样呢？
她现在是不是又在赌？拿我的清白作为赌注。
夹杂着对妈妈的恨意，我的心也疼痛不已，我的胸口好紧，几乎快喘不过气。
妈妈，你究竟……把我当作什麽了？
※
学测结束了。
我考得马马虎虎，应该吧。
考完学测的校园一阵轻松气氛，毕竟刚经历一场大考，大家都不免放松，即使几个月後还有一场指考，大家仍是会在刚考完学测时好好休息一下。
只有一个人例外，不用说，就是本校最用功的学生──洪育修。
「欸，你都不休息一下的喔？」准备放学之际，我问。
「现在可是关键期，怎麽能松懈！」只见洪育修匆匆收拾书包，准备赶紧回家继续念书。
真是个疯子。
「一直读不累吗？」
「累啊。」洪育修瞧向我，「倒是你未免太轻松？完全不想想未来吗？」
我沉思了一会，「我就觉得顺其自然就好啦。」
「说的那麽好听，事实上是无所谓吧？」
我吐吐舌，「嘿嘿，被发现了。」
「曾千花，虽然你的未来跟我无关，但劝你还是不要这种心态过日子。」
「可是这样日子比较好过啊。」
「不要因为怕苦一时，就苦了一辈子。」
我哈哈一笑，「无所谓啦，反正我这辈子大概都是这样了。」
大概都要过着这种无所谓的日子，然後走完烂烂的人生吧。
算了，那也无所谓。
我早就认了。
「还是希望你想想以後的事，至少别再跟了烂男人。」洪育修眉头一皱，看起来有些不悦，
「你是说昌翰吗？」
「不然还有谁？」
「但他肯养我，挺好的啊。」
洪育修胀红了脸，颈子隐约出现青筋，怒瞪着我，低吼：「难道只要肯花钱，随便什麽男人你都可以吗！」
我被他的样子吓到，一时愣住，但很快的回过神，我眨眨眼，「也不是随便都可以啦。」
闻言，他似乎稍稍气消，「看来你还有一点自尊。」
「至少不要超过五十岁。」
洪育修一阵傻眼，「你……」
「嘿嘿，我还是有挑的。」
「真是够了。」洪育修加快脚步，打算把我甩在後面，很是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