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来下注喔。」响亮的吆喝声,「来押尉迟参军的发带最终奖落谁家呵─」
「我押小张,去年就他夺冠,我押三百文。」
「笨呐,去年是二头子让了一只手他才赢的,今年二头子可没打算让,押二头子就对了,我也押三百文。」
「我猜是阿虎,他这些年拳脚功夫越来越好,有次还跟二头子打了个平手!这次肯定有机会赢,我押五百文。」
「不不不,我瞧是大牛胜算大些,他不知道偷偷暗恋尉迟参军多久了,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说不定二头子还会放水让他一偿夙愿呢,我押四百文。」
此起彼落的争执声全落入尉迟沁耳里,她听到最後一句话,打趣的看向身旁的憨厚少年。
「尉迟参军,你可别听他们乱说!」他胀红了脸,结结巴巴,「我只是…只是…」
「大牛,那你要押谁呢?」她心下了然,带开了话题。
「我?二头子功夫好的没话说,我当然押二头子。」
「是吗?」她笑了,齿如编贝,「我倒不这麽觉得。」
何曾看她笑得这般灿烂,大牛一时看傻了眼,眼睁睁看她排开人群,走向那当庄家的小兵。
「我押─」她取过笔,在纸上添上了个名,「尉迟逊,十两银子。」
顿时一片譁然。
「尉迟参军,不是小的看不起您啊,只是…」小兵看着那数字,两眼发直,「这钱丢到水里还有个声响,您这白花花的银子押下去可是有去无回。」
尉迟沁但笑不语,只是气定神闲的望向台上,「比试开始了呢。」
铜锣一响,比武正式开始。
众人虽势在必得,却无人敢抢先上台。
原因无他,只因比武是采一对一的单挑,纵使先上台者赢了几场,也很容易在最後因体力不济败下阵来,大夥对这次的奖品虎视眈眈,心中自有盘算,想要在最後来个渔翁得利。
但有人不然。
「今年不让一只手,老子也不教你们吃亏,我这就先出马。」向止戈旋身飞起,稳稳落在擂台上,睥睨群雄,如一把出了鞘的剑,锋利而蓄势待发。
底下骚动不已,轻松欢快的气氛一下紧绷了起来,酿着令人热血沸腾的风暴。
「就你吧,阿虎,让我瞧瞧你长枪的功夫长进了多少。」他脚一勾,将另一把长枪朝下方踢去,不偏不倚的落在另一名魁梧汉子面前。
「好,我来!」那汉子爽朗大笑,抡起枪飞身上了台,豪气的英姿换来台下掌声雷动。
兵戎相见,铿锵的金属声撞击不止,两人莫不倾尽了全力,斗得难分难舍,但最後向止戈一个扎挑,在汉子胸前一寸时急停。
「多谢二头子赐教。」阿虎也不恼,放开了兵器,甘拜下风。
「进步不少,果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向止戈咧嘴一笑,与他击掌。
胜了第一场,他长枪响亮跺地,语气满是自信:「来吧,下一个是谁?」
方才两人血脉贲张的比试一下炒热了气氛,众人哪里还记得要保留什麽体力,全教热血冲昏了头,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上台比试的汉子一个换过一个,唯有向止戈不败,几场比试下来动作更是行云流水,不见疲态。
尉迟沁观望着局势,见他当真放开了拳脚,嫌碍事的褪去上衣露出结实的古铜色胸膛,向来就随意竖起的发此时更因剧烈的动作散了开来,被风吹得疏狂而嚣张,眼里更闪着欢畅的快意,一时璀璨如光,耀眼的无法直视。
让心仪之人见到自己耀武扬威、叱吒风云的模样,以求结发之缘。
她脑中突然闪过自己稍早说过的话,莫名的红了脸。
「再来再来,老子还要看看你们这帮王八羔子谁还敢上台。」已算不清打倒了多少人,向止戈见自己胜券在握,笑开一口白牙挑衅。
她搧了搧发热的面颊,待红晕消退了些,方踏着从容的步伐上前,「还有我呢。」
「尉迟?」得意的笑容还来不及敛去,愣了。
不止向止戈,台下更是鸦雀无声,没人料想得到自家文弱的参军当真上了台。
「是。」她点头,自怀中取出发带,「我那时候可和何护军说好了,由我当最後的关主,向二可有把握赢的了我?」
「自然。」他哼了声,「别说我这武将欺了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老子让你一只手。」
他说到做到,招来了人替他将一只手缚在背後。
「向二果真是宽容大度,再让我一招可好?」她恭维。
「让你十招也行。」这话已是有些看不起人。
「不用,一招便成。」她唇畔轻笑不曾敛去,缓缓将发带缠上他的小指,又随意在自己的小指打了个结。
「好了。」她满意颔首,美目迎上他,「你若有办法取了去,发带便归你。」
那红带只消用力一扯便会松脱,届时便是他得胜。
众人知道,向止戈也知道。
但他虎目圆瞠,迟迟下不了手。
那、那、那是他俩的红线呐─
明明才刚嘲讽说月老的红线什麽的是姑娘家才信的把戏,但当真有个姑娘耍起这把戏,他还是挣扎不已,说什麽也舍不得断了两人之间的姻缘。
「二头子,你怎麽啦?」
月老的传说在炽炎并不兴盛,众人只是狐疑的盯着定身不动的向止戈,纷纷鼓噪了起来。
尉迟沁环视台下一圈,目光又落回向止戈举棋不定的模样,笑意更深,轻唤:「向二。」
「做啥?」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办法,手僵持着不敢放下。
「我刚刚押了注。」她好似与他闲话家常,声音却清亮,「押了十两银子,赌我会赢。」
他还没弄清她的意图,就听她含笑接了下文。
「我刚刚算过了,若真是我赢,赌银可全都归了我。这样吧,你若认输,咱俩便对半分,可好?」
此话一出,台下是哀鸿遍野,众人莫不捶胸顿足,直嚷嚷着他俩作弊。
向止戈充耳不闻,只是定定的看着她,而尉迟沁亦回望,气定神闲。
他唇一抿,自牙关挤出几个字:「好个尉迟,老子认输!」
「承让了。」他既松口,她便毫不犹豫的伸手解开红带。
「你!」他脸一下沉了下来,不敢置信她如此绝情。
她却只是巧笑倩兮的弯起了眼,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轻语:「忘了跟你说,系上的红线可得用剪的才会断呐。」
他气得伸手就要去抓她,她却早有准备,灵巧一闪,让後方不甘而挤上台的将士将他包围。
「我这个月的薪饷全没了啊,二头子你要赔!」
「二头子,你竟然为了几两银子把面子丢在地上踩,你不是男人!」
「什麽不是男人,根本不是人!」
「这是诈胡、这是黑箱啊!」
不同於向止戈被人围在里面动弹不得,尉迟沁倒是好整以暇的下了擂台,抬头望向星光灿烂的夜空。
「向止戈,既然是我赢了,就算是我取了你的红带呵─」珍惜的滑过红带上笔画简单的三字,她低低笑了起来,嘴角弧度弯胜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