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的议程十分冗长,狄力希尔毫不意外瑟菲亚希尔代表的缺席,尽管坐在海帕缇院长身侧的宁夫是一位声名远播的瑟菲亚希尔,不过他已经离开他的族类很久了,自然无法代表他的族群。
维菲希尔斯的代表亦非前宰相维勒希斯,而是现任的首席辅政帕纳特希拉,他一进入会议厅时就对着维勒希斯行了一礼,看来传闻他是维勒希斯的弟子并非无中生有的事。
方才商定了贸易事宜,以及北边共同协防影之丘的零星兽族以及山岳巨魔的条款,最後终於来到了最重要的讨论事项──对魔族的防范。
从会议开始未发一语的宁夫与维勒希斯站起身,他的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後维勒希斯率先道:「在座诸位皆应明了我俩长期观察魔族,监控他们的动向,而近年来我们发现他们之中似乎有些……不寻常,以往在永恒要塞我们要花不少心力去应付那些偷渡到常世的魔族,可是近来我们发现这样渗透的举动稍稍减缓了,因此我们怀疑近期魔界局势可能有所异动。」
维勒希斯一挥手,会议桌的上空出现了淡蓝色的魔力图样,刻画了那些低阶魔族的样貌,「魔族与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位面,我们猜想魔族的统治权可能在最近发生了变化……他们可能在策画什麽,我希望各位能够提高警觉,留心各地出现的一些不寻常的现象,我和宁夫也会访查各国,恳请诸位能够容许我们的调查。」此话一出,他特别瞥了一眼狄力希尔的方向,搞的年轻王子有些不明就里。
「你这家伙是怀疑我们私藏魔族?!」还没来的及深思,矮人代表就发话了,他怒瞪着精灵,精灵和矮人的关系向来不是太好,下一秒宁夫就转向他,尽管明知他看不见,动作却隐含着深沉的压迫感,似乎是被他的气场给震慑,矮人的声音弱了一分:「俺……俺才不怕你们,要来搜就来搜吧!我们才不会窝藏那些鬼东西!」
「那就先谢谢矮人一族的应许了。」维勒希斯朝那矮人代表回了一个快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点头,「那──」接下来的话却被来自门口的动静给打断了。
紧闭的会议大门突然开启,居於首位的海怕缇院长与帕拉赛尔立刻警戒的站了起来,「什麽人?!」要知道北地高峰会的警备可是穷尽坎德沙墨法师们所有心力的最高结晶,没想到他们都没有察觉……
一股浓厚的黑暗元素自门外泄出,狄力希尔看着一旁的矮人代表脸色发青,他随即默念了一句祝祷,将光明之力笼罩在他们身侧。
「哎呀,老太婆,真是好久不见了,我要说你的防御魔法早就过时罗。」伴随着玩世不恭的声音,一名穿着怪异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来人──黑发的男子有者惨白发青、宛如死人般的肌肤,披散的黑发遮掩住了他大半的面容,只看的见那双幽绿的瞳孔发出饥渴的目光,他穿着破碎的长袍,无以遮蔽他瘦骨如柴的身形,一边桀桀怪笑,就像是疯癫之人。
「伊凡……!」海帕缇咬牙切齿的喊出了入侵者之名。
可狄力希尔无暇注意,他双眼发直死死盯着跟随在入侵者身後的身影──尽管清瘦许多、带着兜帽遮住半张面容,他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他那多年未见的兄弟。
没有错,那人就是法雷尔。
「伊凡!不要忘了你已经被逐出此地,侍卫!」女院长语音一落,一旁的戍卫法师立刻上前,将入侵的两人团团围住。
「唉呀呀,这麽不欢迎我呀。」话虽这麽说,但男子似乎不是很在意,他玩世不恭的对将他团团包围的戍卫法师微笑,一点紧张都没有。
「为什麽要来搅乱会议?」海帕缇问道。
「你这样说真是伤我的心……我只是想帮你检查一下维安措施。」怪人轻蔑的扫过眼前的戍卫法师们,「不过看样子似乎不及格喔。」
「说出你真正的来意,陌生人。」盲眼的精灵祭司走上前,淡淡的道。
伊凡这才转头看向他,彷佛方才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号人物,半晌後,他才慢悠悠的道:「哦……你这个瞎子还真有意思。」
可宁夫丝毫不理会他无礼的称呼,接着说道:「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我知道你并非只是单纯想要来找麻烦。」
「哈,不愧是『预视者』,不错,我这次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群被魔族唬住的呆子一些情报的,还不快快感谢我。」
「你!有话快说,别浪费我们的时间。」海帕缇有些愤怒的道。
「老太婆别这麽着急……我还在为涅索恩没被邀请感到生气呢,不过我大人有大量也不跟你计较了。」被称为伊凡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到会议厅的正中央,一旁的戍卫法师们则是不知如何是好,可接下来,那人说的话却令众人震惊到无法做任何的反应。
「──我要说的是,魔君伊卡洛斯已经复活了。」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惊。
地狱魔君伊卡洛斯,拥有『堕落者』的称号,他的名号与所带至的灾厄将要追溯至远古时期,他是第一个据常世生者所知悉、突破了龙族的封界偷渡至现世的魔王,并潜伏在远古精灵之中,导致了远古时期精灵族群的分裂与无数的死伤与恐慌。
尽管他的恐怖因为当时上古精灵的领导者穆勒提亚给阻止,此灾厄也因此而止於精灵之中,可在座的所有与会者皆是通晓古史之人,魔族素来以狡诈和邪恶的力量着称,一个魔王所能带来的破坏不是常人能够想像的,他们潜伏於常世,甚至能够再暗中成为一族的掌权者,为世界带来斗争和破坏。
闻言,连一直保持淡定神情的宁夫也不免露出动摇的神色。
这时狄力希尔才意识到,前大祭司宁夫也曾经历过最初的恶魔之劫,他也是在当时崛起的精灵英杰之一。
但现在的他无力思考其他,他的目光全然集中在那三年不见的兄弟身上。
可惜法雷尔只是作为随从跟随在那名唤伊凡的男子身旁,他除了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下颔以外根本无从观察其他。
「……你有什麽依据?魔王伊卡洛斯早已经被上古精灵们击败、堕入魔界深处,更何况你并非见过当时的『他』。」宁夫这时问道。
「你要证据,当然有。」伊凡──此时他的身分众人皆已心知肚明,曾在坎德沙墨被称为『怪杰伊凡』的人类术士,被认为是灵魂之父的两大弟子之後在恶魔役使领域的第一把交椅,少年成名、天才般的人物,尽管魔法使无法用外表来判断年龄,但从他声名远播之时推算,顶多五十上下的年纪,在过去曾经执掌着坎德沙墨七大学院之一所在的永冻之塔,是同海帕缇般、院长级的人物。
可是在二十几年前,他被永远逐出了坎德沙默,因为在坎德沙默最高决议,众人表决後决定禁止使用巫术後,他仍不愿放弃巫术研究,而是作为最早一批舍弃坎德沙默、带领着那些黑魔导士、术士们来到涅索恩,想必现在已是那扭曲之都的领导级人物。
「不如就问问一旁的……这位大人吧。」伊凡的目光落在站在狄力希尔身旁的矮人商会会长,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这怪杰该不会真的疯了吧,虽然看起来的确像是个疯子,这几乎是在场所有人第一时间的想法。
毕竟矮人代表雷霆商会会长德里可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是作为相谈贸易事宜而被矮人之族派到此地,由此可见矮人并无介入此纷争的打算。
当众人疑惑之时,宁夫却率先走向那名矮人,片刻的迟疑後,带了一些困惑的问道:「老师……是您吗?」
『好久不见,宁夫。』矮人代表突然间变的目光呆滞,而出口的声音亦非原本那粗犷的低沉声线,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灵飘渺、宛若幽魂的嗓音。
「……穆勒提亚大人!?」一旁的维勒希斯闻言立马站起身来,和宁夫一道向那矮人行礼,「不知您的大驾,有失远迎……我们实在太失礼了。」
『不用多礼,我只是借用了这位先生的躯体,说来抱歉……因为情况紧急而尚未徵得这位先生的同意。』矮人一改方才呆滞的目光,他犀利的扫向站在厅堂中央的伊凡。
『我的时间不多,请你简单交代一下你是怎麽得知此事的,术士伊凡。』
年轻的人类王子此刻已经陷入茫然,本以为这次见到宁夫与维勒希斯阁下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收获,没有想到精灵之中传说中的人物、现存的最後一位上古精灵穆勒提亚也亲临此地──虽然是以附在他人之上的方式现身。
他曾听闻有流传着一种短时间操纵心神的魔法,事实上在操使暗律的修士也能够做到同样的效果……利用一些心灵上的盲点与催眠暗示,可多半时间不长且施术者也得在场才能办到。
没想到穆勒提亚身在远方亦能够使用此等魔法,上古精灵的能耐实在深不可测。
如此多位英杰同时现身,是否意味着北地将要迎来巨大的风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注定不会是一个寻常的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