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是发生了,一个已经成为事实的现实,谁也无法去改变,未来依旧是在分秒间进行,而过去,就像是手上跑掉的沙,那是一个怎样都抓不回来的回忆。
听谁说可以用着立可带那样轻轻一涂就终将抹灭掉的,那是一个很不合理的逻辑,或许真能够掩盖些缺陷好了,但是,请记得也请看清楚,那白色已经不纯了,即使再怎麽样涂,即使再弄个几层,那依然存在着那划过的痕迹。
一个人的死,就像摆在那里迟迟无人签名的死亡证明一样,都已经闭眼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生理反应了,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身躯,像失去笑容而枯萎的向日葵,怎麽伤心或许都只是徒留下来的遗憾罢了。
眼泪,明确的就只是一个留念的纪念,有时候或许更让人备感深痛的是无法将痛说出口,来不及的是那时藏在胸口的心一定都被撕裂了,但难不成要将身体剖开将那挖出来?不幽默,也没有必要那麽夸张。
实在有点痛恨,那冰凉的床上,白布的封锁已经很明确挡不住他那仍然鲜红的血,怎麽还可以这样清晰扰乱呢,不明白自己为何仍睁着眼睛仔细看着他摊开的手掌,那被放着一张纸条,明显被雨水洗涤过,上头的字条也已经糊得不清不楚了,或许是为了一个尊重,所以那群医生才没有将它拿下。
滴答滴答,时间依旧前进当中,有一个人还是没来,那鱼贯的人群中,找不到那一抹会因为着盖上白布的人而显得孤寂的身影。不可能是没打算来,任谁都知道,他们的相爱过程是谁都无法忘怀的,更应该是烙在当事人心中无法刻掉的一切,心中的那百分之十的不可能,或许已经都成了可能。难怪会听到有句话叫做,世界上没有绝对。
「绿川、还是连络不到凉野吗?」问着一样的问题,连自己也知道这根本是很多余的一个废话,可是却还是忍不住的问,彷佛这样问才能压下那一股不知名的悲伤,才能藉此和自己说他还没来之前自己绝对不能哭,还要再忍一会才行。这是不是有点太过於小聪明了。
「……他、凉野、怎麽打……都不接电话……呜、呜」听着那不成句的声音,已经沙哑到了一个极点,彷佛在讲一次话就会完全破嗓然後全然失声,任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麽来处理,癒合的方式太多种,然而自己能选的就是将绿川抱进怀里安慰。人的感情就是如此,一旦放了就很难再收回来,而很明显的,这好几千万年的历史,人类虽然一直进步,但是,唯独有一项,是人类怎样也都学不乖学不会的,那就是控制,当自己在乎的人事物消失,倘若人类的世界不够坚固那就会开始崩塌,没有例外的,接下来就会变成一个像活着又像死着的殭屍。
看来,即使自己都知道这些常规道理,感情还是放了,只是一想到在很久很久以後的日子里,再也不会有熟悉的那个人的陪伴,就感觉,好像空虚了,就是这一点难改,应该说改不掉,就是这点吃了毒,已经不是习惯两字来贴近了。
最难过的不能说会是自己或其他人,那个人的离去,最难过的会是那个怎样都打不进电话的人,谁料得到老天会这麽残忍的,将一对即将踏入幸福的伴侣给猜散?天人永隔,有什麽比这个更让人错愕,将两个灵魂已经交缠的人活生生的拆成两半,有什麽比这个更让人哀戚尖叫?
目前最需要冷静的,是所有人,还是不能哭的,自己。依然要装着笑容,和大家说:别哭了南云会伤心的。这麽讲实在难听,不过,真的是他妈的够了。
坚强在要搭建起来的时候被打散,怀中的人儿微微在颤抖,光廊的那一边,为什麽还是等不到那个人来?天空为什麽要这麽刺眼的灿烂,难不成是在笑着这里遍地的颓丧吗?
怎麽有些话说出来都是假的都是不真的,怎麽听了瞳子姊姊的冷静的安慰後会换成自己想要发飙,不难过?不悲伤?真的就这麽渺小。够了更严重的是为什麽自己还是无法妥协在这个世界的残酷里?
想要抹过眼角滑过的眼泪,可是曾有过的回忆却一幕幕的卷来,间接侵袭了手的控制,脱离的神智飘到了那样有活力的话语内,那声音怎麽都消失了呢。
「来了……来了……来了!」尖叫声的拉回,怀中的人儿早已不知何时往前跑去,那一道逆光很刺眼,但依稀看得见,是谁往这慢慢走来。
有意的往旁退,大家都是这麽做的,那一道路留给他,应该说是凉野给南云的最後一段路,血腥味在鼻中散发,一滴一滴伴随凉野的接近而更加弥漫在四周。
所有人一同目睹,凉野是带伤而来的,不知为何生命能够这麽强韧,再次见识到这种感情可是却还是感到好难过,眼睁睁就这麽像看电影一样的看着凉野面无表情的掀开白布,戏剧化的愣住,让人讶异的是他脸上居然没哭。
「因为啊已经都流光了喔。真正要说的话,我身上的这些血,是我对南云的哭泣喔。」他像是知道了大家心中喊起的心声一样,转头如此冷然的道着,那句〝喔〞显得很毛骨悚然,这种时刻实在太微妙,没有人上前阻止。
「晴矢……晴矢……我们,还要在一起喔。你看,我不管怎样还是过来了,不管怎样还是来送你最後一程了。」这番话有点心酸,忍不了心中所翻滚起的寒意,一阵尖叫在随後几分钟之内被唤起,人的行为真的一旦疯了就让人猜测不出来,那把锋利的刀在医院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灿亮,谁可以去阻止他啊……谁可以阻止他啊……谁可以……阻止凉野风介啊!!
没
有
人
喔
。
像是恶魔在耳边呢喃着充满危胁性的话语,那一幕的画面足以让人瞠目,「晴矢你也要回送我一程喔。」你彷佛被拉住,想叫出声又不能,不懂为何所有人的动作完全定格,亲眼看着那一刀准确没入了凉野的胸口,却没有人选择呼叫医生,凉野的脸色逐渐惨白,他费着全力想把手牵到南云早已冰冷多时的手上,但力气好像随着血液那样消失的很快,凉野的双眼逐渐陷入绝望。
闷着,你什麽也不说,只感觉全身好像都转不过来,可是却又在一瞬间决定了没想过的事情,做了一个不算帮忙的帮忙。
你上前,然後将凉野的手放到南云的手上,心中有一股激动在乱窜,你知道是这一种早已挽回不来的感觉促动着自己做着这一件不算好事的好事,接收到了凉野对自己投向感激的眼光,你一时间竟然只能笑着带过。凄惨笑着。不确定。
就在他们的手指一一扣上的同时,凉野的双眼也闭上了,就跟着南云一样,他们或许只是一个人走一个人准备跟上罢了,这是往好的方面想。
手指滑下而被定住,老天好像终於被感动般的,他们的手再也没有被拉开。
你露出没有原因的笑容,可是眼泪却也同时流下。
两位朋友啊、你们就真的这麽忍心……离开了吗?
※
──碰。
像是什麽物体的碰撞让你吓得睁开了眼,过黑的暗让瞳孔足足适应好几分才能看得清楚些,但你的眼神依旧未定,不经意摸过自己的额头,却发现竟然流出汗了。
刚刚的事情……是梦吗?你愣了一会,反应的看向窗外,夜很黑,想法也很乱,但真正让你害怕的是,那种真实感,招架起来实在是太难,虽然讲起来不太好意思但是当你发现真的是梦後,松了好大一口气,或许连真实发生过的感觉也还没有那麽清晰。
你环视所在之处一圈,冷气机轰轰响着,十分刺耳,关於足球的壁报整齐贴在墙上,这代表你的确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但目标似乎不该在这,你瞧了瞧外头从门缝拉进来的光芒,想也没想的就拉开棉被下了床。
你才踏出步,两抹熟悉的影子就突然冲入你的眼帘内,扭打在一块的情形让你错愕到了极点。
「这是在干嘛……?」那两个人的身体像是被你这句不解的话语给刺激到,在短短一秒之内就拉开了一半的距离,两颗被头皮覆盖的头颅同时间转向你,依然是如往常般那样的神色。一个不服,一个漠然。
「基山!你看这家伙!居然半夜了还想吃冰棒!」
只见南云皱着眉头搔着已经够乱的发,首先替自己辩解,而那曾在你梦中染上写的手现在正指着凉野不放。
一边站着的凉野无奈的撇了嘴,将咬到一半的冰棒抓着棒子拉出口,「你管那麽多干嘛?住海边的喔?」
南云很好惹,马上那一头被浇熄的怒火又上升了,即使知道那是凉野风介想找人吵架所使出的激将法也仍每次必败,「怎样啦!想打架啊!」
凉野嘴边扯着笑,不知道是善意还是别有心机。他对你投以一个眼神,可惜你并没有这麽敏锐的接收到。
没有意外的两个人又打在一块了,许久没发声或者是说根本没机会发声的你眨了眨眼睛想将这种情景正确传达到自己的眼哩,莫名感受到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你捂着肚子笑了出来,夸张的连眼泪都流出来。
你不知道控制自己的笑声花了多少时间,只知道在那之後才发觉那两个人一直正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你,你摸摸自己的手,然後低下了头。
「原来……这才是真的。」小声的呢喃着,接着你一步并两步的往他们两个的方向走去,各自勾起他们一边的肩膀,兴奋的像是孩子一样,「走吧!去吃点东西!我请客哦!」
南云像是受到惊慌的样子,咦的一声就把你的手给掰开,「你有那麽好心喔?」你没生气,难得的回应,「有啊。」南云白了你一眼,却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
「如果有冰棒我就去。」一旁的人突然插了话,充满着一贯凉野风介的作风,你笑了笑然後点了点头,包准没问题以後就抓着两个人往外头的街道冲去。
这时你才想起关於南云手上那纸条的事情。
到底是写什麽呢……好像是什麽收据的吧?
不管了,反正,不是那麽重要了。
──「嘿,这只是时间被倒回来了喔。事实啊,依旧……」
还是会上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