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浮生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手上的圣旨,再看看递给他圣旨的李修,就这样倚在太医署的门框边。
「皇上的意思是......」
「就是这回事,本尚书每星期固定来找徐太医你报到。」李修讲到这里,顿了一下:「不过......不准给本尚书再下一次蒙汗药。」
「可是皇上的圣旨说,若下官觉得有必要,那也无可厚非......」
「那希望徐太医你,不觉得有这个必要。」李修的音调微微降低,似乎有些许不悦。
徐浮生闻言只是毫不在意似的耸耸肩,然後随手指了指太医署里的一张椅子:「......尚书大人请坐吧,既然是圣旨,那下官自然领旨。」
「听徐太医的说法,好像不怎麽希望本官每个礼拜都来太医署似的。」
「怎麽会?下官万万不敢。」
徐浮生背对着李修,头也没抬的翻箱倒柜找着草药。
「陛下,您倒是说说,昨日为何彻夜未归?」
雁楚白有点心虚的转过头,不去看身边语气有些愤怒的徐扶欢,後者眼底的黑眼圈很明显的透露着一整晚没睡的疲倦。
「朕......昨日在洛将军府上多待了一会儿,便留在将军那过夜了。」
「那您好歹也请人捎个消息给婢子—」
「扶欢姑娘,这事是本将的不是。」站在雁楚白身旁的洛斐急忙开口为帝王解围:「昨日陛下原要回宫,只是时间已近三更,本将也不放心—」
「洛将军。」扶欢转过身,硬是压下自己怒气似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婢子和李公公昨日因为陛下这般,几乎派人将整座京城都翻过一遍了。」
「朕很抱歉—」
「婢子自知是不能说陛下怎样的。」徐扶欢怒极反笑似的微微抬起了下巴:「可是婢子还是可以做一些事—例如整整一个礼拜,午膳也好,晚膳也好,以至於宵夜—婢子都会忘记准备桂花糕。」
「扶欢你敢—」
「陛下,昨夜婢子和李公公渡过了此生最难熬的夜晚。」徐扶欢笑了笑:「陛下不会知道婢子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的担心陛下的安危。」
「朕说了很抱歉—」
「婢子昨日被陛下一吓,提早老了个十几岁肯定有的。既然老了,记忆力差、忘记给陛下送糕点也是无可厚非的吧?」徐扶欢俐落的收拾着雁楚白只手倚着的茶桌,然後刻意似的对雁楚白行个大礼,便捧着茶具转身离去。
留下室内一坐一站的两人。
「朕就说了扶欢一定会杀了朕的......」徐扶欢一走,雁楚白忍不住伸手重重揉了揉自己额前的黑发:「一个礼拜不吃桂花糕,朕一定会死的......」
「陛下......」洛斐看着眼前那人有些颓丧的坐在椅上,有些不忍的开口:「臣......若是陛下愿意,臣可以私底下为陛下送一些—」
「陛下。」猛然从门边探头的徐扶欢笑盈盈的看着两人:「您也知道,您昨夜失踪害李公公和婢子很是担心,这京城是否有刺客想要要挟您......所以未雨绸缪,这一个礼拜,不论是谁要来见陛下,李公公和婢子都会一视同仁的搜身—」
「婢子就先告退了,陛下和洛将军慢聊。」不待雁楚白开口,徐扶欢语毕又消失在室内两人的视线中。
「很好,朕准备下遗诏了。」雁楚白很是绝望的摊在椅背上。
「臣,臣再帮陛下想想办法......」
「拿纸笔来,拟旨,奉天承运—」
「陛下!」
洛斐有些愤怒的稍稍抬高语调,还赖在椅上的雁楚白不解的抬眼。
「请陛下不要说这些......这些不吉利的话。」
洛斐的声音不由得微微颤抖。
「遗诏什麽的......请您不要这麽说。」
雁楚白闻言,墨黑的眼眸锐利的扫过抿着唇的洛斐,然後忍不住笑了。
「洛爱卿,朕仅仅是开玩笑啊!怎麽洛将军总是如此死脑筋?」
若是李修的话,肯定很配合的跪下说着臣遵旨,然後随着自己胡诌着一些四不像的诏书内容,最後......大概是把这莫名其妙的遗诏在隔日早朝时,往百官面前一甩—
然後看着朝臣惊恐莫名的纷纷跪在自己面前,东一句陛下会万寿无疆,西一句皇上会千秋万世......
可是人怎麽可能会活过千年万年呢?尽管是天子之尊的自己,也逃不过与天下芸芸众生相仿的宿命啊......
「人难逃一死。」雁楚白平淡的开口:「朕也没打算要逃,朕这一生是绑在这璟国的龙椅上了......再者,朕只是开玩笑。」
「请陛下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洛斐依旧固执的重复着这句话。
眼前这名帝王,洛斐不愿,也不敢想终有殒落的那日。
「臣......若是真有那麽一天,臣情愿把自己的一生,亲手奉上。」洛斐轻声的开口:「也不愿您的生命......就此消殒。」
只因洛斐本是为了雁楚白而活。
仅仅如此。
雁楚白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一抹复杂的微笑:「若真有那天,朕......也舍不得。」
语落,两人竟是无语。
「别说这个了吧,朕也真是的,在洛将军面前说这个,又不是不知道......朕的洛将军,总是如此死脑筋。」半晌,雁楚白叹了一口气,然後揶揄的笑语:「倒是朕这一个礼拜该是如何渡过......洛爱卿倒是快帮朕想想办法啊?」
「臣......遵旨。」
「遵旨遵旨,洛将军老是这麽一板一眼......朕说洛将军换个说法可好?」
「臣......臣......」洛斐闻言忍不住皱眉,然後绞尽脑汁似的才硬是挤出一句:「......臣,臣领旨。」
雁楚白忍不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