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澄远醒来时四下无人,他坐起身,呆望空气中虚无的一点,也不知在想些什麽,久久之後才回过神来,甫踏下床,突觉心窝上一指的部分隐隐抽痛,他皱眉忍着不吭声,闭目调息会儿,才觉得那疼痛缓了下去。他以前没这毛病,是最近阵子才开始的,但频率不高,又不碍内功运行,因此也不甚在意。
回头说,那个多事的韩墨北成了他的朋友,此人明眸皓齿,十足看不老的娃娃脸,可却是位性情中人,因为不喜拘束,遂一人四处流浪随遇而安,就算日子有一餐没一餐倒也乐天自在,两人在客栈屋顶上把酒畅谈了整晚,很多观点意外的不谋而合,不禁油然生起一股英雄相惜之感。
「澄远,你要往哪走都算我一份,跟你一道想必会很有意思。」每个人都有不想被触碰的过去,这点两人都深有体会,也很有默契的避而不谈,也许就是这份默契,短短几日就让他们一见如故、相见甚欢。「我要去杭州城,那里还有件事没完。」几口就下肚半壶黄汤,他神色已有醉意,却固执的显露出些许杀机,暗示那仍是要见红的罪恶。「要报仇也让我掺和掺和,省得一天到头没个新鲜事,都要发霉了。」潇洒得将喝尽的酒瓶往後一掷,俩人相视一笑,愉悦爽朗的笑声随着後院某处慢慢增高的破片从未停过。
韩墨北酒量稍差,早先一步倒下呼呼大睡,司澄远自个儿又多喝了二三坛,终於不胜酒力,在醉倒的前一刻,瞧着天边那轮朦胧的弦月,他突然莫名的想起傻子念过的诗句,意识混沌之中好似又回到了那晚,有竹风阵阵,有情郎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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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天上天堂,地下苏杭』,杭州就是这麽个繁华富饶的地方,其政治商业的中心---杭州城更是彷若神明镶嵌在江南的一块宝石,任何人都不由得为之赞叹。不过这里对他来说却是个藏污纳垢的肮脏处所,这上百户的比邻而居的显赫人家背底里干得多是什麽勾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一般百姓是不会了解的。
就拿江南最大的勾栏院---寻芳阁来说,它座落在杭州城西市中央,先莫说里头是如何的奢侈华丽、金碧辉煌,拿绸缎铺地、拿夜明珠照光、所使用的食器、酒器非金即银,装饰的古玩字画更是价值不斐,区区妓院能开得如此盛大又明目张胆,自然有够强硬的後台支持。远的不谈,光讲那个坐在杭州城官衙大堂上,理应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就是寻芳阁里的常客,中央派来巡视的御史、监察使早不知几任,寻芳阁依旧夜夜笙歌,足窥其权大势大。
再进一步,寻芳阁白日门户紧闭,任何人上门一概不理,直至酉时开始接客,特别的是它有两个正门,一个在北,一个在南,喜好女色的客人从南方的门进去,上百个姑娘,环肥艳瘦样样不缺,任君挑选,而喜好男色的客则从北面的门进去,各色小官裸着上身恭敬跪迎,无论大爷有什麽性癖花样都来者不拒。总之,只要肯撒银子,寻芳阁就是夜夜笙歌、快活似神仙的保证。加上里头不论男娼女妓,每个都是百里挑一、上品货色,且绝对保密,因此十分受到知名达官贵人们的青睐,三不五时就要光临一次,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嘛。
而寻芳阁内部也自有一套阶级管理制度,以便满足不同客人的需求,女妓依不同才艺可细分为会唱曲儿的、会跳舞的、会吟诗作画的、会抚琴的、会下棋的、会品酒的、、等等,而小官的区分比较简单,只粗分为高级男官、中人男娼与下级男妓,相貌姣好、皮肤细滑、才艺通达、能多讨客人欢欣的自然就归做高级,这类男官一日只需接客少数,且对象多是身份尊贵、家财万贯的大爷,因此不但相对轻松且有较多的机会得到额外赏赐。反之,性格乖戾、冥顽不灵、对客人具有伤害性的则被打入下级男妓之流,成了下级男妓,日子不是悲惨难过可以形容的,这类男妓完全只是供人泄慾的物件,上门的恩客都是不入流的贩夫走卒,老鸨为了压低成本、薄利多销,连提供个房间都省去,直接绑在类似茅厕的无门小隔间内,供人随意检查观赏,看中意了,只要支付几个铜板,谁就可以尽情一逞兽慾。而一些具特殊癖好的大爷若是上门了,也由下流男妓接客,理由之一是这些大爷就爱享受磨平一个不驯的奴隶这味,越不听话,他们虐待得越起劲,理由之二是常常发生下手太重而搞死人的事件,下流男妓的话,寻芳阁损失比较轻微,也较容易补充新的货色。除此之外,下级男妓还要身兼打水、劈柴、跑腿的粗活,遭受地位较高的小官们欺凌也是生活中屡见不鲜的事情。
只要跨过一道门,那里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纸醉金迷也好、淫乱放荡也好,是有钱有权的主宰一切,其余做为商品的物件,进寻芳阁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教条强迫烙印在心上----”你是没有尊严的一条狗,有人抛了肉,你就要涎着脸去叼”,如果不从,他们自有一套方法叫你记得清清楚楚…司澄远隔着百米远观那个未曾改变的龙凤金雕门,脚下的步伐一时之间怎麽也无法踏出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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