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二國記-飄零之蘭 — 第三十五章

正文 十二國記-飄零之蘭 — 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章(35.0)

就是因为世界上有失去的痛苦,

拥有才会那麽的美好。

第三十五章(35.1)

戴国。瑞州。鸿基山。白圭宫。不久前

白圭宫的天气,比起其他在云海之上的国家冷了不少。

吹过的风,纵然是夏天仍旧带了下界的冷意。

迈向安定之途了。

泰台辅从云海上方往下界看着,有种莫名的心安,只不过,却又有些隐忧。

蒿里,是泰王骁宗为其所取的名字,因为在蓬莱的时候,自己的姓名是高里要。

於是之故,自己的主人为自己取了与过去的名字非常相仿的名字。

蒿里,据说是亡者之山,不过泰王却不避讳。

想到此,少年的脸上勾起一丝怀念的笑意。

是啊,那是自己还年幼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对於这边的事情都还不甚了解。

因为自己是胎果,从这边因为蚀的异变而流到蓬莱,然後又受到廉麟使用廉国重宝-吴刚环蛇,让汕子得已到那边接自己的缘故,而从蓬莱的那端回到这边来。

一开始对这边的事情、对自己的事情、对自己应该负的责任都一无所知的麒麟。

毕竟对於当时还年幼的自己而言,要理解这边的世界、要理解自己是麒麟这种特殊神兽的事情,还要理解许许多多其他的事情,仅仅一年的时间,实在太过於短暂了。

又或者,当时的自己太过於天真,对於所谓的真相有着太过分的执着,才会依赖把恐怖和难过的事情说给自己听的阿选,以致於造成那年不可收拾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也促使自己使用了就连自己也无法控制的力量-鸣蚀,然後又从这边回到了蓬莱。

在那之後又过了好久的时光,自己一直感到迷失与困惑,自己一直感到心中的失落,寻寻觅觅依旧无所适从。

最後,是李斋历经千难万险、甚至牺牲了他的一只手臂,前往庆国请求诸王,对戴国、对自己伸出了援手。

自己才因为这样才又得以回到这边。

只是,苦难却没有因此结束。

总算找到自己为什麽一直徘徊不定的缘由,但,却又是另外一段漫长旅程的开始。

第三十五章(35.2)

自己还记得,为了要重新找回主人泰王,不仅自己付出了无数的代价与辛劳,就连身边跟随着自己的人也是一样。

因为自己失去了角。

失去角的麒麟,从天地的气脉之中被剥离,已经不能够算是麒麟了,也许能够活的时间不久了。

所幸,似乎是因为自己是黑麒麟的缘故,所以就算没有角,还是可以勉勉强强成为成兽。

只是,没有使令也没有女怪、没有办法变换成自己的另外一个样貌-麒麟的样子,也无法闻到血腥,所以无法战斗,这样的自己活得非常辛苦。

当时年幼的自己,其实可以做的事情超乎自己的想像,但是现在却是手不能提、时刻需要保护。

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不再年幼无知得只会哀叹自己的无力,不再只会安於无力的现状。

就算只有一件事情也好,自己想要尽自己的能力为戴国做、为泰王做、为戴国的百姓做,所以自己和李斋离开了庆国,重新回到了戴国。

是啊,虽然一开始确实非常的辛苦,甚至於自己就连王上都找不到。

那个时候,感受不到王上的王气的自己,也曾经颓然、丧气过。

不过,後来不知道甚麽缘故,自己又再次感受到了主上的所在,然後再次与泰王相遇。

从那之後,就顺利许多了吧?

仿如拨开了云雾,逐渐看到普照的日光一样。

是啊,虽然辛苦,然而却开始前进。

「泰台辅,您在这里啊,」轻柔的女声从不远处的回廊中响起,像是已经找自己很久了的急切。

「水扬和真宇也过来这边坐吧,」泰麒见到来者热烈的招呼着。

水扬和真宇是出身於戴国的蓬山女仙。

因为自己的情况非常的特殊,应该是前所未闻的情状,所以原本应该在蓬山侍奉碧霞玄君和照顾麒麟的蓬山女仙,在戴国的情况逐渐安定之後,因着王上的请求而离开蓬山来到了戴国的白圭宫照顾自己。

水扬和真宇是也因为各自的出身都是戴国,所以在王上向碧霞玄君提出请求之後,自告奋勇的自愿离开安全的蓬山,前往还不甚安定的戴国。

第三十五章(35.3)

除了平日的照应之外,水扬和真宇最主要的,是教导自己能够使用保护自己的玄术。

因为自己是麒麟,无法忍受也无法见到血腥,所以自己是无法执剑的。

然而,失去了角没有任何的力量,没有使令、没有女怪可以保护自己,也无法执起武器对抗可能的来袭者,完全无法自保。

就算有人护卫着自己,也难保自己的安全,毕竟那年因为轻忽而造成阿选的有隙可趁的教训,也让主上非常的担心,所以才会向蓬山提出请求。

因为女仙具有相当的神力,也通晓相当的知识,那麽由女仙来指导与照应自己,那麽不仅王上,就连其他的官吏也会比较安心,这是当时王上没说出口的考量。

碧霞玄君纵然感到非常的为难,不过因为考虑到自己的情形特殊,所以特别破例让蓬山女仙来到戴国。

「不过,我不会指派任何女仙,毕竟按照惯例蓬山是不干涉国家之事的,再加上戴国现在的情形也称不上稳定,对於女仙们而言太过於冒险与危险,除非有女仙自愿前往。」碧霞玄君当时这麽回答的。

而水扬和真宇就是当时自告奋勇的两个女仙。

出身於戴国,後来成为蓬山女仙的两人,从一开始就非常认真的照料与教导自己。

只是,这样的作为仍旧是非常有限的。

只是,就算自己是如此的同时忙於国政与学习之间,却还有很多事情自己感到力不从心。

只是,自己的心中仍旧希望着许许多多,现在已经不可能再重新来过的事情。

如果自己的角能够长回来就好了。

水扬和真宇也说麒麟的角是麒麟的力量所在,如果自己的角可以长回来的话,那麽自己就可以恢复原来的力量。

自己现在才了解到,自己原来的力量可是连饕餮也可以降伏、号令的强大与可怕。

只是,这件事情就连碧霞玄君也无法帮得上自己的忙。

水扬和真宇则是从见到泰麒之後,就开始叨叨絮絮的说起一件事情。

第三十五章(35.4)

不,正确的来说,是听闻庆国的疫病消息逐渐获得平息的那个时候开始的吧。

那是水扬在很久之前曾经在蓬山遇见过的一件事情。

听着水扬说着的过程之中,泰麒的心中不免对於自己的角能够重新长回来的这件事情重新燃起了一丝丝的希望。

无论如何是不能够再给水扬和真宇添麻烦了,无论如何是不希望主上为自己的安危时刻担忧着了,无论如何是不想要再有曾经那样的惨事发生了。

如果水扬所说的事情是属实的话,那麽自己也可以重新再燃起希望的吧?

庆国。尧天。金波宫。现在

戴国君王与台辅等一行人的来访也不能够说是出乎意料之外。

因为前段时间造成庆国的大骚动的元凶,就是来自於戴国的阿选。

从戴国官府监视下逃脱後的阿选,度过了隔开戴国与其他国家的虚海内海,来到了庆国,使得庆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即使如此,阿选也还算是戴国的百姓,所以庆国为此通知了戴国。

泰王回覆的信函中,将阿选的处置权全权交给了庆国。

字里行间之间还看得见泰王的歉意。

阳子则是将如何处分阿选的权力,交由负责审判、裁夺罪恶的秋官长决定。

阿选那个样子,已经甚麽事情都做不到了吧。

整天就只是傻楞楞的坐着,只是饿了就找东西吃,只是困了就睡着,似乎就连他自己是谁也不清不楚了,似乎就连有谁在身边也无知无觉了。

这个样子并不是伪装的。

因为红袖曾经到天牢去探视过他一次。

红袖那时候说,「大概是因为青衣还没有办法很准确的控制圉绊之结的力量的缘故。」

说到此的红袖还叹了一口意味深长的气,「就连师傅们也没有办法做些甚麽吧,如果强制解除圉绊之结的束缚的话,那可是会连这样吃、睡、又或者是傻楞楞的行为都无法再做了,到时候会更麻烦吧。」

红袖当时的眼神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是啊,这样活着,比起亲手杀了他还要可怕。

因为已经不算是活着了吧,除非活着的意义成为只有吃喝拉撒睡而已。

第三十五章(35.5)

但是一个真正的人,是会思考的。

但是阿选已经完全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曾经与泰王骁宗并称为双璧的阿选,落到这样的下场,也不免让人替他不胜唏嘘。

阳子想起那已经被秋官长做出处分的阿选,也替他感到悲哀。

只是为了与其并驾齐驱的人坐上了宝座,所以就做出这样连串不可思议的残酷事情来吗?

只是为了这个宝座的沉重重量,所以就做出这样让自己也毁灭殆尽的事情来吗?

或许不管在这边又或者是在那边,荣华富贵与权势总是会迷惑一个人的心,让一个人落入无边的地狱里而不自知。

而阿选之所以可以这麽轻易的侵入金波宫之中,据调查的结果,是因为有人的协助。

那个人是前冢宰靖共。

只是仔细搜索了所有有可能性的地方,却丝毫找不到他的踪迹。

红袖从尚隆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这麽回答的,「或许是因为玄术的反噬,所以已经就连白骨也不复存在了吧,也或许是被当作了祭品,所以就连遗骸也没有剩下。想要如此任意的拘禁妖魔,想要制成阿选手上的那个鲜红色的碎片所构成的、可以用来拘禁、控制妖魔的器具,是需要特殊的方法的。」

「可以拘禁妖魔的器具?」尚隆当时是这麽反问的。

那一天确实在阿选的手上看见了红色的碎片,不过却不知道那是甚麽样的东西。

那个东西,居然可以用来拘禁、控制妖魔吗?!

在这个十二国之中,除了被麒麟以缔结契约的方式,收为使令的妖魔之外,没有妖魔可以被人所控制、饲养与拘禁。

被人所捕捉到的妖魔,一旦被捉到就会马上死亡,然後会引来更为可怕的妖魔出现。

如果除了君王和麒麟以外,有谁可以控制妖魔,那可真是一件大事情。

「那个东西被称做枥马瓶,可以用来拘禁妖魔的祭器。之所以称呼为祭器,是因为想要锻造这样的东西,其中一个方法就必须要利用许多人的怨恨与鲜血做成,那赭红色的瓶身碎片就反映了这样的事实。」红袖是这麽解释的。

第三十五章(35.6)

为了减轻尚隆的担忧,红袖还补充道,「做成的方式,并不是谁都会知道的,也绝对不会泄漏给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阿选能够做出那样的枥马瓶,应该和他知道如何操控人心是一样的原因吧。」

尚隆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也说道他并没有多加追问,究竟红袖或是青衣,又或者是两人的师傅,又或者是玄趾山的两位洞主是不是知道方法为何。

「如果真的问出口,那也就太愚蠢了吧,那可是传闻中掌管天下玄术与医术的玄趾山呢!」

尚隆这麽说的缘由,大概是因为他曾在玄趾山见到那些被称之为虺的妖魔的缘故吧。

能够束缚住那麽多的妖魔,并且让他们最後回归黄海,也或许这些问题的答案早就不答自明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所发生的这一切,几乎都是由玄趾山出手帮了自己,但是两位洞主自己也都还没有能够见过,也都还没有能够当面向他们致谢。

这就是最让人感到紧张的地方了。

若说戴国的访客是在预料之中,玄趾山的两位洞主来访金波宫,而且还送了正式的拜访文书来,可就是在意料之外了,这也让自己感觉到几分的紧张与害怕呢。

因为两位洞主对自己的观感并不佳。

不是对於中岛阳子的自己,而是对於景王陛下的自己的观感并不佳。

自己很清楚这件事情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才会抱持着这样战战兢兢的恐惧心情。

不过,乐俊却宽慰自己。

乐俊是这麽说的,「不要说红袖和青衣,说到他们两人的师傅们,对於庆国的事情也是不遗余力呢。再说,就算再怎麽样出类拔萃的人,也会有不讨人喜欢的时候。就算是神也无法做到事事圆满,更何况是人呢。」

是啊,或许真的就如同乐俊所说的一样吧。

乐俊在从雁国来庆国的这段路上,见到了红袖与青衣两人的师傅们。

在雁国关弓的时候就曾经有一面之缘,而在路途上就像是安排好的一样,也让他先後碰上了红袖和青衣的师傅们,那一男一女的朱旌。

第三十五章(35.7)

「看上去和一般的朱旌、和普通人没有甚麽差别,」乐俊回想着见到时所留下的印象,「态度也总是谦和有礼,我曾问过他们和玄趾山的关系。那时候他们是这样回答的。」

老鼠外貌的友人像是若有所思的、习惯的拉扯了一下他自己的胡须这样回答,「因为金波宫是如此高高在上的地方,以朱旌的身分是很难有所作为的,就算有所作为也非常有限,所以才会请托玄趾山的洞主提供协助。」

「真实的想法如何,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曾经发生过那样的惨剧,就算被怨恨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既然两位洞主主动提出要到金波宫来,那麽阳子不需要对於这件事情如此的担忧。反正担心也会来,不担心也会来,那不如放宽心,做好招待的准备。」乐俊当时是这麽鼓舞着自己的。

是啊,担心那麽多又能够怎麽样呢?还不是得见面。

阳子一边将祥琼拟好的草稿誊写到准备好的纸张上,一边这麽想。

虽然已经经过这麽多年,虽然自己的字迹已经有所进步,但自己的字迹还是称不上上得了台面。

虽然已经经过这麽多年,虽然自己的文采已经有所进步,但自己的文采还是称不上上得了台面。

所以做为女史的祥琼还是像一开始那样,总是会在必要的时候为自己拟定需要的文章以供自己誊写。

玄趾山所送来的正式拜访书函,信末的署名者是季咸君。

字体娟秀,书写之间却又隐含着劲道。

字里行间之间,看不出甚麽特别的情绪。

没有苛责、没有期许、甚麽都看不见,平淡如水。

曾经见过季咸君的人都是这麽说的,看起来是比自己还要小的年纪,大概只有十五、十六岁左右的年岁而已。

不过也或许这样的年纪是高估了,因为就散发出的成熟气息,也或许让年纪看上去比起原来的更大,而与其说是少女,不如说是女子会更为恰当。

除了蓬山女仙之外,还没有见过年纪如此年幼的飞仙呢。

第三十五章(35.8)

飞仙虽说是不老、不死的存在,不过多半拥有洞府的飞仙都是经由君王所赏赐而拥有飞仙的地位。

但,两位洞主,甚至是红袖与青衣的仙籍,还有度卿君的仙籍也都不在庆国的仙籍册中。

自己能够如此肯定的原因,是因为浩瀚还因此大费周章的调查了庆国境内各州的仙籍簿,但都没有找到不在其位的仙人的记录。

那麽仙籍就是在五山了吧,只剩下这样的可能性。

除了蓬山女仙之外,也有这麽幼小的年纪可以取得仙籍的飞仙吗?

那麽,位於玄趾山上的若水洞的洞府,以及位於山麓的祠庙又是谁所赐与的呢?

就自己所知,飞仙之所以会拥有洞府,那也是因为君王的赏赐的缘故。

位於十二国中高耸入云、看不见顶的凌云山,都是属於各国君王的。

陵墓也好、离宫也好、别苑也好、宫殿也好,都是属於各国君王的。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啊。

不过,从这点来看,在初代景王陛下之前就已经在国府的记录上有所记载着的两位洞主,也已经存在非常长久的时间了吧?

是啊,存在,并不能够说是活着。

因为普通人是无法存活那麽漫长的岁月的,就算是国家之中能够经过数代君王的官吏,也总有舍弃仙籍的一天。

这麽漫长的岁月之中,都一直存在着的两位洞主,又是甚麽样的人呢?

自己也听够由别人所转达的有关两位洞主的说法了,也到了自己能够亲眼见证的这一天了吗?

或许在感到担心害怕的这个时候,也有着期待吧。

庆国。尧天。金波宫

不意外的,对於大行人而言,今天又是个非常忙碌的一天。

除了来自於戴国的客人,早就在几天之前已经入住了金波宫以外,今天有非常稀罕的贵客会来访金波宫。

那可是传说中的玄趾山若水洞的两位洞主呢!

季咸君与屏翳君。

这可说是贵客中的贵客啊。

整个金波宫也都为此骚动了起来。

唯一仍旧安适自得的,大概只有太师远甫了吧。

就连平日里总是一派悠哉的冢宰浩瀚也不免在脸上露出了期待。

更不用说其他人的浮动情绪了。

第三十五章(35.9)

整个早上,内、外朝的百官就算是在议政与处理政务之中,也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而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带点雀跃又兴奋的心情,讨论着这件事情。

这也影响到了早上的政务时间的进行,所以比起预期的时间还要稍晚结束早上的证物的阳子,正以飞快的速度穿越过金波宫中长长的回廊回到自己的正寝之中,将朝服更换成招待贵客的衣裳。

女官们准备了非常繁复的衣着与贵重的首饰,以最快的速度妆点阳子,深怕会因为过於草率而失礼了。

阳子虽然感到无可奈何,不过大半的衣着与装饰还是依照了女官的建议。

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这点阳子也非常清楚。

会怎麽样看待自己呢?

已经准备好,正走到禁门与景麒会合的阳子想。

原本季咸君的意思是使用路门即可,毕竟禁门可是君王、台辅以及被许可的人才能够自由进出的地方。

飞仙因为身分特别与尊贵,当然也有使用禁门的权利,不过季咸君却没有这个意思。

是因为讨厌景王陛下这个王座的缘故吧。

这是祥琼的猜测。

不过,如果自己真的同意让季咸君和屏翳君使用路门的话,会发生甚麽事情呢?

自己大概会被百官批评的体无完肤,虽然君王本来就是任意妄为的,但,这样的接待,也很失礼吧。

所以回信之中,自己也提及了请两位洞主由禁门进出的建议。

季咸君似乎也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再次的回函,只说就依照自己的意思办理吧。

双方一来一往之间,自己也似乎隐约的感受到了,在季咸君信中的平淡背後,似乎有着甚麽不明的东西存在着。

不是情绪。

要自己来说,自己会说,那是给自己的选择与考验。

考验着自己是否有处理这一切事物的能力,以及能否做出正确选择的判断力。

也或许这一切只是自己的多心吧。

「主上,」比起阳子更早到达的景麒向匆匆赶到的阳子行了礼。

第三十五章(35.10)

「真不愧是拥有这世界上最快脚程的麒麟呢,比起慢吞吞的我动作快多了,」阳子为了纾解紧绷的气氛笑着对一脸严肃的景麒说。

「不过,也到了终於要见面的时候了啊,」阳子像是为了排解紧张的情绪,叨叨絮絮的继续说着,「是怎麽样的人呢。」

阳子看着为准备接待贵客,而打开的禁门,将视线落在远方逐渐靠近的黑点,感到非常紧张的气氛。

另外一边的季咸君与屏翳君一如阳子所看见的正在前往尧天山的路途上。

虽然也是可以用气脉、风脉、水脉、土脉之间的关联移动,但不需要特别浪费力量移转到金波宫,而且那样的突然出现恐怕会惊吓到不少人。

所以还是安分的骑乘着骑兽前往吧。

为了安排今天的行程,而和景王陛下书信来往的那几回,虽然一开始是请山麓看守的士兵代为转交的,不过後来景王陛下回信的时候,还是让使者在山麓的祠庙前等候着。

是啊,做为飞仙,也确实有非常久远的时光不曾这麽正式的和这些十二国之中掌握着权势的宫殿来往了。

那时候从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座凌云山离去之後,那时候从自己可以动弹而当时的妖魔也经由冶炼制成冬器之後,就再也没有以这个玄趾山若水洞主的身分踏进过任何的这些宫殿了吧。

再次以这样的身分见面,是怎麽样的场景呢?

自己也没有预料过。

虽然自己确确实实是可以看见的。

然而,将所有的事情都看透彻了的自己,恐怕也会因此而忽视了眼前正在发生、正在进行着的事情。

也因此,就算能够看透未来,自己也还是相信着的。

相信未来有无数的可能性。

因为这些未来的可能性是透过人的不断选择所做出的结果。

虽然几乎每次都不会超出自己的预期,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总会在自己意料不到的地方,又发现了新的未来走向。

人就是这麽有趣的存在。

如果自己一再的透视未来,恐怕也会觉得活在当下是多麽无趣味的一件事情,那麽也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虽然可以一直看到过去、现在、未来发生的事情,但这真的就是好吗?

因为这样的话,人的自由意志就完全丧失了不是吗?

这样的话,活着还有甚麽意义呢?

第三十五章(35.11)

所以才会选择以朱旌的身分四处走动。

因为这样可以看见形形色色的人、见到许许多多的事物。

是啊,自己就是这样安慰着自己的心,然後才能够在这样没有尽头的生命里,一直走下去。

而自己和蔚轩造访金波宫的理由就是-道谢。

虽然没有和这些凌云山打交道的必要,虽然红袖和青衣的目的是帮忙庆国,但两个徒弟也确实在金波宫之中待了一段不算短的时光。

这些时光之中在金波宫所受到的照顾,也确实应该好好的感谢了。

除此之外,还有青衣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季咸君睨了一眼跟在自己和蔚轩後面的红袖和青衣。

红袖的事情已然底定,而青衣的事情,自己一直在思考究竟要如何才能算是最佳的方式。

虽然从那遮天蔽日的黑暗之中,有了引导的光明,所以得以像现在一样,像玢璘和蝶舞一样,就算不用眼睛看,也可以视物,然而这样是不够的。

心中的怨恨仍旧固着着。

遭遇那样的事情之後,感到怨恨、感到愤恨、感到绝望是理所当然。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不应该被遗忘的东西必须要记得,否则那道引领的光芒,很快就会失去光亮,很快就会被黑暗再次吞没。

如果再次被吞没的话,那麽,要再重新燃起那前方的希望之光,可就没有那麽容易了。

所以这次的金波宫之行,除了要对於前阵子红袖与青衣在金波宫叨扰的那段时间道谢以外,还有青衣的事情必须要解决才行。

四人四骑很快就落在金波宫禁门前的平台上。

阳子有些愣愣的看着眼前正从骑兽下来的四个人影。

落在後方、对着自己和景麒行了大礼的红袖和青衣,是看惯了的两个人。

虽然感觉和原本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不过,确实是已经看惯了的。

而前方站着的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与自己和景麒四目相接的两人就是传说中的玄趾山的两位洞主-季咸君和屏翳君了吧。

第三十五章(35.12)

站在略为前方的男性,应该就是屏翳君了。

约二十岁左右英姿勃发、具备俊俏容颜的男子,拥有着与天空的颜色非常相近的淡蓝色的长发。

垂放着、几乎曳地的长发,只有在靠近颈项的位置,用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发束绑扎、固定,其他的部分没有多余的装饰。

金色的眼瞳,像极了麒麟的金色,却又更加深邃与复杂,柔软衣料所织成的衣饰是纯色的黑,做工看得出来非常的精细。

既长又层层叠叠穿着着的玄黑色衣服,价值不菲,却没有穿了很多衣着的厚重感,反而随着衣袖的拂动,有着轻盈的感觉。

站在略後方的女性,就是季咸君了吧?

看上去的年纪大概只有十五、十六岁左右吧?又或者还要更小一些?

因为散发出的成熟气质,让年龄的判断也混淆了。

和屏翳君不太一样,身後飘散的是彷佛有自我意识的曳地银白色发丝,没有绑扎起来。

只有在左右两边的耳际有着做工一样精细的繁复发饰,顺着发饰垂坠下来的金线,在末端吊挂着圆圈形状的金圈。

不,若是更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金线与金圈,像是在随时改变颜色一样,又或者可以说是随着角度的不同,散发着七彩的颜色般多采。

隐约透露着珍珠般色泽的白皙细致皮肤,和屏翳君一样的精致柔软的玄黑色衣饰,看的出来是非常珍贵的布料,面容姣好出众,只一瞥就让人印象深刻,彷若天仙下凡一般,银色的眼眸也和银白色的发丝相互映衬。

而穿着的的玄黑色衣饰让身後垂放着、随风飘动着银色发丝更加的显明。

阳子看着季咸君和屏翳君的模样有些呆愣住了,还是景麒在一旁加以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对着已经向自己和景麒行礼的季咸君和屏翳君回了礼。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玄趾山若水洞的两位洞主了吗?!

一边和屏翳君寒暄交谈的阳子还没有能够从初见两位洞主的震惊之中完全恢复。

屏翳君也没有特别说些甚麽,只是用着这个原来外貌的时候,爽朗沉稳平静无波的声音一边回答着阳子的问话,一边留心着季咸君的情形。

第三十五章(35.13)

因为管理骑兽的小吏想要将两只黑驺虞牵到兽栏去安置,不过却被玈威吓了。

原本性格比起玄就更为凶暴的玈怎麽可能会轻易的让人接近呢!

「别靠近!」季咸君只来得及这麽阻止莽撞的小吏。

然後就只能眼睁睁看的小吏被玈和玄共同恐吓,而跌坐在地,吓得动弹不得。

大概是因为上回季咸君来到这座凌云山的时候,有个无礼的阍人曾经冒犯了季咸君的缘故,所以才会让玈与玄都如此的神经紧绷着。

不过绝大部分的因素,应该是玈和玄都被玢璘和蝶舞狠狠的骂过了吧。

「好了,不要紧了,去吧,」只见到季咸君很快的安抚了两只骑兽的情绪,然後两只黑驺虞也随即转身离去,从禁门的平台上落到下界、消失无踪了。

「玈和玄不怎麽喜欢让不认识的人照料,就让他们到下界去,自己找地方休息吧,待会再回来就行了。」屏翳君这麽轻描淡写的说着。

而与季咸君有着短暂眼神交错的阳子,觉得有点恐怖。

那银色的眼瞳里面没有任何的情绪,就像是石像,不,更正确的来说,就像是看着凝结成块的冰一样。

阳子突然想起还在那边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看过,那整片都是冰原的南极大陆。

是啊,季咸君的眼神就像是那冰冻的大地一样,看不出甚麽特别的情感,也让人感觉到寒冷。

相较之下,屏翳君不仅眼神和缓许多,就连声音的特徵也和季咸君是完全相反的温和。

已经解决了骑兽的问题的季咸君悠然自得的走向等候着自己的众人,彷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玈和玄可以说是自由自在的存在吧,又或者可以说在某些意义上并不喜欢除了和自己和蔚轩有关的人靠近。

在不喜欢之中,也许更是因为带了恐惧。

皮毛黝黑的黑驺虞是多麽罕见的存在啊。

从这个世界开天辟地以来,只有玈和玄两只而已,而作为白驺虞的皫和皭也是一样。

如此罕有的存在,在遇到自己和蔚轩之前,不仅受到同为驺虞同伴的异样排挤,也受到朱氏的猎捕。

第三十五章(35.14)

当时候还是年幼驺虞的玈、玄、皫和皭恐怕在人的手中都吃了不少苦头吧?

不是因为被谁猎捕做为骑兽,而是时刻心怀恐惧,时刻被谁追赶着,无法得到喘息的片刻。

这样的惊惧,比起被捕捉後被驯服成为骑兽,还要感到害怕万分。

所以他们四个都不怎麽喜欢接近人,大概也是因为总想起这样的回忆吧。

一边缓步走着一边这麽想的季咸君完全没有着急的意味。

不管如何,现在的自己是个飞仙-那座已经多年空无一人的玄趾山的飞仙。

就算如此的不疾不徐也不会被谁所催促与斥责。

这个常世所在的世界,是有阶级之别的。

在上位者,高不可攀是理所当然,表现不同是理所当然,甚至可以说随心所欲是理所当然。

在国家之中的阶级,可以以官、民两种作为壁垒分明的分类。

官是拥有无止尽生命的仙。

入了神籍的君王也好,由君王任命的官吏-地仙也好,由君王任命或是自己自力昇山的飞仙也好,都是只要拥有仙籍就停止外表的年龄增长,也不会轻易死去的仙。

从地位上再对官做划分,大致上可分为王、公、侯、伯、卿、大夫、士等七种,而伯又分伯和卿伯两种,比卿伯更上位的伯只有飞仙。

不过在飞仙之中,又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由君王任命的飞仙,不干涉国政,而国家也不会加以干涉,只是可以长生不死的人,承继仙籍,每年从国库领取费用。这类经由王的敕封而昇仙的飞仙属於卿伯。

这类的飞仙,通常也拥有君王所赐与的洞府。

毕竟这些在十二国之中的洞府,都是凌云山,原则上也都是属於各国君王的宫殿、离宫、陵墓。。。

另外一类,就是自力昇山的飞仙。

仙籍并不是由君王所赏赐,而是在五山之中。

这类的飞仙,地位也理所当然的高於由君王所赐与仙籍的飞仙,地位大概是伯。

不过就算王、公、侯、伯、卿、大夫、士等七种阶级,是由高至低排列着的。

但,飞仙的地位却非常的特殊。

不管是原本就是由君王所赏赐的也好,又或者是自己昇山的飞仙也好,就连高高在上的君王和台辅也必须要礼让三分,是惯有的礼数与规矩。

第三十五章(35.15)

再说,自己在那边的时候,也已经很习惯这样的身分了。

母亲大人是高高在上的主祀巫女,作为继承主祀巫女地位的自己,一开始也是非常特别的身分。

所以自己也可以说已经非常习惯有人对着自己行伏跪礼。

只是,如此高高在上的地位,却也是必须要背负着相对的重责大任的。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母亲大人才总是从自己还很年幼的时候,就不间断地教诲着自己。

拥有多高的地位,就必须要承担相对应的责任与义务。

这也是为什麽其他的人会接受这样的阶级差异的缘故吧。

因为背负着的重量不同,所表现出来的气度也必须要符合身分才是,不管自己愿不愿意。

因为这与自己本身的意愿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行人总算经由大行人的安排与引导,正要通过禁门往金波宫内部走去。

茈玗却又停下了脚步。

不只是带路的阍人感到无可奈何,就连阳子和景麒也觉得诧异。

想去哪里呢?

不过屏翳君倒是处之泰然,就像完全了解季咸君的意图一样。

茈玗迈向的地方,是位於禁门旁边供士兵休息的兵舍。

原本在兵舍之中休息的士兵,因为听见外面的骚动,也匆匆忙忙的跑出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也都傻住了。

是那天曾经来过一次的季咸君。

是为了甚麽缘故呢?

「那天,多谢了,」就算周遭早就因为自己的举止乱成一团,茈玗仍旧不慌不忙的向杜真和凯之道谢。

不待两人拒绝,茈玗又说,「那之後,给两位添了不少麻烦吧。」目光与语调都非常的诚恳。

「不,那个。。。,」杜真和凯之都慌了手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确实如季咸君所言,那天之後,被黑驺虞威吓的阍人还是一如往常的大声斥喝与抱怨了。

但,自己不过是尽了自己的职责而已,自己不过是将东西转交与话带到而已,实际上自己就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除此之外,并没有甚麽值得让一个飞仙,向自己行这麽大的礼的理由。

第三十五章(35.16)

「那麽,至少让红袖和青衣好好的谢谢两位吧,如果没有两位的协助,可就麻烦了。」茈玗不容杜真和凯之拒绝,「毕竟当时我可是来路不明的人呢。」清脆而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罕见笑意。

是啊,当时匆匆来到这座凌云山的自己,是身分不明的人。

就算是衣着华贵、外貌出众,但就仅止於此了。

就算是飞仙,贸然来访也不在礼节之内,被拒绝也是理所当然,虽然没有任何一个君王会将飞仙拒於门外。

只是,若不是眼前两位值得自己信赖的人,那麽或许在过程之中还要遇到许多不必要的波折,而拖延了转交物品与传达话语的时间,那麽对於红袖和青衣,还有庆国又会有甚麽影响呢?

听见季咸君的话语,杜真和凯之对望,这样的话,也只能接受了吧。

看着这一切的阳子若有所思。

季咸君和屏翳君是怎麽样的人呢?

高高在上的飞仙,却会对这样的小事如此直率的道谢吗?

态度看似非常冰冷,却会对这样的事情如此率真的感谢吗?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态度,要是自己来做,一定会被批评的吧。

因为作为君王就该有一个君王的样子。

乐俊说,王必须要展现出某种程度的超凡脱俗。王高不可攀是理所当然的,需要适度的装模作样一番。

自己一开始到金波宫的时候,因为对帮自己打扫房间的奚道了谢,那时候的景麒可是没有少教训自己。

自己还记得,景麒那时候说要是太随便的话,就会被下人看轻。

不过,眼前的季咸君,就自己看来,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让人感到真挚的情感。

是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气度影响的吗?还是甚麽缘故呢?

阳子不免思索。

一旁的景麒看到季咸君向禁门的守卫们道谢的情景,却也感到非常怀念。

就像是自己的主人从前曾经做过的一样。

麒麟是孤高不群的存在,也只会对自己的主人下跪而已。

但是,除此之外的存在,虽然不至於失礼或是无礼,但只有应对进退之间必要的礼节存在罢了。

自己还年幼的时候,在蓬山的时候,是由蓬山的女仙服侍着的,而当自己下到了生国,在国家之中的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台辅。

该怎麽样做才能够符合自己的身分,关於这点,蓬山的女仙一开始也是如此教导着自己的。

不管如何,真是令人感到怀念啊。

如此相似,却又不同的场景再次展现的时候,就连一向自律甚严的景麒也不免想起那过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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