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也許。 — 楔子 破碎的他和她 (2)

正文 也許。 — 楔子 破碎的他和她 (2)

最後一箱。

「高先生你刚刚搬来应该会有点不习惯啦,我家就住在那边,有事都可以找我没有关系。阿刚刚那个年轻人是你弟弟喔,看起来好瘦喔怎麽脸那麽苍白?一定是身体太虚啦,我跟你说这个时候就要给他吃人参……」旁边的大婶从刚开始搬行李时就一直叽哩哌啦的说个不停,老实说,很吵,吵到他快发疯了。

「谢谢。」高以风简短的说完就当着她的面用力甩上门,吵杂了两小时的世界终於清静了。装满行李的纸箱堆满了整个玄关和长廊,高以风小心翼翼的跨过每一个纸箱,快要走出来时却不小心绊到最後一个纸箱,里面的东西全散了出来。很不巧的里面装的全是相片,所以他的周围就上演了雪花随风飘的情景。

「该死……」高以风连忙把手上的箱子放下,捡起四散的相片,每一张相片上都是一个小男孩开心的咧嘴大笑,笑容闪耀的像是身後的阳光,璀灿生光。

那是他弟弟,高以云,或者该说,曾经的他。

「碰!」一声重重的闷声从里面传出来,高以风也顾不得手上的相片,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以云?」停在微开的房门前,高以风先谨慎的退远,然後用手轻轻的推一下门。

一桶水落下来。

安然无恙的高以风用脚踢开水桶,毫无意外的看到空无一人的床铺和打开的窗户,还有桌上的信纸和那乾净清爽的笔迹。

哥:

如果你淋湿了,床边有毛巾和衣服,可以换一下。

虽然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淋湿的。

我吃药了,也有随身带着一两颗,所以不用担心。

病人,不等於囚犯,是吧?

以云

又跑出去了,高以风把手中的纸揉烂,丢到垃圾桶里。再把所有能进去房子的地方全部锁起来,大门、窗户、阳台.......最後开始整理刚才被他遗忘的相片和一箱箱行李。

隔了五分钟,高以风挫败的打开门锁,折返拿起垃圾桶里可怜的纸,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贴在大门上。

信的下摆多了一行字。

「不给你吃晚饭了。」

────

宽阔的街上到处是小孩子在嬉耍的身影,榕树下老人跷着二郎腿品茶,悠闲的模样让人也跟着慵懒起来,一派宁静祥和的样子感觉起来很舒服。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这几年都是在医院里度过每一天、每一夜,吃的药比他吃的饭还多,根本就忘了这样的生活是从哪里开始被自己这该死的病取而代之。

「大哥哥,可不可以帮我把球踢过来?」脚边多了一颗皮球,高以云笑笑,把球轻轻踢了过去给缺牙笑着的男孩。

「谢谢大哥哥。」所以才说多跟小孩子相处对身心有益呀,这麽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捏捏他们的脸颊。「不客气。」

「大哥哥是新搬来的吗?」男孩眨眨眼睛,指向远处一栋像是被孤立一样,附近没有任何一间房子的别墅。「那里不可以去喔。」

那是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别墅,顶多就是贵气了点,不管怎麽看都不是那种会不能靠近的房子。「那里怎麽了吗?为什麽不能去?」

男孩的眼睛闪躲了一下,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知不觉中,气氛变的凝重。不光是这边,连原本在街上玩耍的儿童和喝茶的老人都脸上都是复杂的神情,眼光聚集处是一个小女孩,一个娇小,看起来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为什麽你们都不帮我……」如泣如诉的声音在沉寂的空间中显得凄凉,无助的呜咽在高以云的耳边充斥,周围的人却装做没看到一样撇开头。

「她怎麽了?」小女孩所经过的地方人群自动散开,每个人都忽视她的存在,继续谈着今年的收成如何之类的琐事,冷眼旁观的非常自然,高以云刚才对这个村落建立起的好印象完全消失。最後是一个男人带着厌恶的眼神拖着她,关到一间小屋里,薄薄的木门完全挡不住女孩尖锐的哭声,男人又把木门打开,打晕那个女孩,才转身离开。

「上个礼拜她被吓疯了。」男孩悄声对高以云说,脸上的表情是一种假装出来的怜悯,就像是在路边看见被毒打的小狗,会惊呼一声「好可怜喔。」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了。

「吓疯?」虽然这个村子感觉起来没有多少人情味,但是今天这样走一走也没有看到或听到别人说什麽有把人吓疯的人事物存在。

「对呀,是『那个』吓疯她的。」男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然後爸爸他们就把『那个』锁在那里面。」

「那个是什麽?」试探的问一下,男孩犹豫了很久刚要开口说时,被打断了。「你给我滚回家!整天都只会玩!回家写功课去!真的不知道养你是要干什麽的……」骂得很起劲的妇人瞄到旁边的他,瞬间的停下嘴,再用一副自以为端庄贤淑的样子问,「你是……?」

好假,而且假的还不成功。「我是刚搬来的,是我请小弟弟带我到处看看的。」盯着男孩被拉红的耳朵,高以云对妇人微笑,「所以他不算不用功吧。」

妇人不好意思的慢慢放下揪着男孩耳朵的手,「原来是这样呀。」然後就又用那种很假的方式拉着小男孩出去了。

「大哥哥,不要过去那栋房子喔!」男孩转身对着他喊,「真的不行喔!」

好样的,说这麽大声,这样就算他想去也没办法去了。

妇人听到後马上转过来,「你要去哪里?那栋房子吗?」声音突然拔高八度,原本刺耳的声音听起来更加让人不舒服,但让高以云感到奇怪的,是她声音里的恐惧。

「那栋房子怎麽了吗?」指着远处的房子,高以云问。妇人的脸色马上多了一丝牵强的笑意。「哪有什麽特别的?就是荒废很久的房子而已呀。」

「那方便过去看一下吗?」

「还是不要吧,很久没人住了,也没什麽好看一下的。」妇人很含糊的说着,旁边的小男孩立刻大声反驳,「才不是!那里面有人!」

「乱讲什麽!回家!」狠狠拧着男孩的耳朵,妇人不再理会高以风,走远了。

高以云看向远处那栋静静矗立着的房子,默默不语。

人家说不要过去看『一下』耶,怎麽办呢?

那他过去看『很多下』就好。

不知道从哪里得出这种诡异结论的高以云弯一弯了嘴角,朝那栋房子走去。

────

第二天。

这是她被关起来的第二天。

那些人把她丢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完完全全是不屑,嘴里说着她把那个小女孩吓疯是多麽的可恶,但当她的眼神接触到他们鄙夷的眼光时,他们却又心虚的转头,不再言语。

如果那个女孩真的这麽可怜,那她被吓疯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不是你们叫她给我送来那一盒『礼物』的吗?不是你们在看到的当下马上跑走的吗?不是你们在远处静静的看好戏的吗?那时候没有一个人为了那个女孩伸出援手,却在此时此刻,装作自己是圣人。

伪善。

他们以为断绝了她所有的食物来源,所以很放心的把她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但是,这栋房子里有田、有井,饿不死她的。

只是,她突然不想吃东西了。

反正,唯一会关心她的人早就在几年前死了,这几年到底为了什麽受尽别人侮辱的活下来,她根本不知道。

人好像三天没有补充水分,也没有吃东西就会死,今天是第二天。眼前一片昏花,四肢软软的毫无力气,脑里仅存的神智渐渐被不知名的东西给吞噬,耳边一声响亮「碰!」,身体重重的倒下。

在那个她不愿意回忆的晚上,她多想像这样昏死过去,却一次又一次的被痛楚撕裂,曾经温和的父亲野兽一样夺走她的纯洁,还是在被他杀掉後不敢埋葬的母亲屍体前。

如果能再一次选择,她一定会在母亲垂死爬过来警告她时,就逃离已经变成恶魔的父亲,就算是在外面饿死也好。

七岁是其他同龄女孩还依偎在父母身边撒娇的时候,她却被亲生父亲打扮的漂漂亮亮,送去给各式各样的男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不管是怎样的男人,永远都涎着一张令人作呕,被慾望淹没的脸,压在她的身上恣意妄为,根本就忘了,或者说忽视她只是一个小女孩。

一开始她会挣扎,见人就咬,缩成一团不让任何人靠近她。那时的父亲不打她也不骂她,只是看着她,张开双臂,像是回到从前,那种母亲还在时的温柔,所以她哭着跑过去抱住他,祈求着久违的疼爱。

事实证明她不该这样做的。

在她抱住他的刹那,她亲爱的父亲拿一管液体往她手上面无表情的紮下去。那是一个胖男人拿给他的,那时候胖男人的脸上满是淫邪,发臭的嘴里吐出两个字─『春药』。

接下来地狱般的几年,她还是持续的被父亲当作商品来换取一大堆钞票。当她意识清醒,父亲就会再打一剂让他身不由己的去挑逗那些『客人』。

後来……

意识已经模糊到想不起任何事情了,突然觉得有点冷,想用双手环住自己给一点温暖却没有力气,耳边的声音吵杂,好像有人在大叫着并且推着她。

最後一个念头……

这麽肮脏的她是会上天堂,还是会下地狱呢?

应该是下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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