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进宫
进贡之日很快就来临了。
那日，天气之好。天空湛蓝得像是一汪海水，几朵白白浮云、点缀在天上，似一幅美丽的图画般。
而，皇宫内外却是忙成一片，从宫门侍卫的放行、宫中的接待、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的寒喧……皆忙得不可开交。
「大人！那翁大人也有来！据说已经进贡完了。」上前打听状况的随从，见到熟悉的人，悄悄得溜回主子身旁禀告。
刘大人一听，气得眉毛胡须都翘了起来，道：「好啊！那狡诈的老狐狸！今日可不能让他得逞，咱们也走！」
「是！」随行在刘大人身旁的奴仆，连忙应声，转过头交代那些领着大礼的奴仆们，「大人准备的礼品可是很珍贵的！可别搞砸啦！」
此地毕竟是皇宫，不宜太多闲杂人等。因此除了进贡的官员们带着自己的极为少数的随仆外，就是宫中的奴才帮忙领着献礼。
「妡月！」刘大人突然想到那个娇美的舞娘，回过头粗声粗气的提醒她：「好好跟上！待会可不要给我搞出什麽花样啊！」
此时此刻，刘大人也无心去理会那名穿着奢华舞衣、戴着面纱的美丽舞娘，他一心只想着要赶紧超越那个翁大人才行！
妡月微微点头，随着刘大人身後的队伍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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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放进贡的宫殿只有前殿，但那里已经站了许多百官贵族，而侍卫重重守候在宫殿内外，一股肃穆的氛围环绕在整座宫殿。
奉上献礼的人们来来去去，刘大人不知怎地开始感到紧张，原先故作从容的态度也消失无影。
伫在殿中、站在离君主不远处的一名随侍官员，听闻确认好来人身分後，大声的禀告刘大人登前。
听到已经有人喊上自己的名，刘大人连忙上前，情急之下、先前准备的那一套进贡词都忘得差不多了。
他那膘肥体壮的身躯走起路来有些不稳，这长长的路途中他差点没绊倒、幸好没有。
肃静的宫殿，极为宽敞，像是不见尽头一般。站在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几十对眼睛皆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整个殿堂只听得到他仓促的脚步声。
「陛、陛下——」刘大人突然的噗通一跪，让後头手持着礼品的奴仆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妡月也屏气凝神，这座殿堂、这股气氛都给她莫名极大的压力。
但是她离君主陛下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只能依稀看到一抹身影坐在龙椅上头，却看不清她的容貌与神情。
「微臣刘广、向陛下请安。」刘大人开始猛磕头，让矗在一旁的百官大臣们开始眼神飘瞟，抿着嘴忍住笑意。
殿堂最深处、於正中间处起的方台，四面皆有上台之阶，层层阶梯最上头、则是摆着一张龙椅——那是帝国君主的王位。
此刻，帝国君主双手置在扶手，无趣的坐在王座上，蹙着眉看着俯在殿堂地面上的官员，用着冷淡的声音问道：「他这是在做什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殿内过於广大，因此只有身旁的臣子及御前侍卫有听闻到。
「回君主，那是南城刘府的刘广，也有在宫中当差……大概是太紧张了。」身後的御前侍卫小小声的说道，但他还是保持着极其优雅的站姿，恐怕除了身边的人，没人料得到他正在回君主的话。
「哦——」君主冷冷的应了一声，她的视线落在站在远处的一个少女身上——她穿着牡丹色的舞衣、面纱将她的半张面容给掩去。
但君主只是瞧了她一下、视线便收了回来；她身子坐的挺直，一股威严感不言而喻。
「刘卿。」君主出声了，这声音总算让宫殿中的人们都听见。刘大人听到陛下点着他，再次磕头，「是！臣在！」
「其实这些话孤不只讲给刘卿听，众卿们也请听好。」君主红唇微启，吐出这样一句话，让站在两侧的百官大臣们皆收起忍笑的神情，肃然起敬，等候君主训言。
「孤，实在是很讨厌这种进贡礼节。」君主平淡的声音环绕在整座殿堂，百官们个个屏气凝神，继续听了下去。「什麽珍奇艺品、异国玩物……皇宫不必那麽多这类的东西。」
跪在君主面前的刘大人，头几乎是贴在地上，汗水不停滑落至衣襟，染湿了服饰。
「连『人』也被当作贡品献了过来……」君主说这句话的同时，锐利的视线也落在那个，已经跪在宫殿大厅、伏在自己面前的姑娘——她的身子纤弱、穿着不合她脱俗於尘世之气质的奢华舞衣跪在那儿。这点令自己颇为在意。
妡月听见君主话中有所旨意，微微颤抖着身躯，不敢抬起头甚至抬眼看向她。
「陛下，这是微臣要献给陛下的舞娘……」刘大人听到君主的话，猛然抬起头，想换回君主的一丝龙心。
但没想到，君主只是静默，这倒让刘大人连话都不敢说完了。
「皇宫已经有很多宫庭舞娘了，刘卿。」君主安静许久，只是道了这句话。
刘大人又将头磕在地面上，他无语应对……他肥壮的身子，此时变得好冰冷，但是满腔怒火不停地涌上心头。
「今天就到这吧。」君主抽回手，幽暗的眸子也从那姑娘身上移开。
就在此刻，君主站起身，不顾底下众多文武百官、王公大臣，往前殿大门走去。
「陛下！」御前侍卫急忙喊了她，见她不为所动，只得跟了上去。
君主越过刘大人身边时，刘大人几乎是五体贴在地面，连呼口气都不敢；一排捧着礼品的宫仆也早就跪了一地，低下头不敢瞧她。
当她越过那名穿着牡丹色舞衣、戴着面纱的姑娘时，她不自觉地放慢脚步。
虽然只是瞥了一眼，但她清楚感受到那名姑娘的恐惧、不安、怯怕……乌黑的长发披在背上，姑娘的身子不停的发抖。
（看来又是官员随意从民间带来的舞姬了……）君主如此想着。对於官宦们常在民间到处搜刮漂亮歌姬舞娘献贡，她早就略有耳闻。
然而，君主也没有多余的行动，只是兀自走着自己的路，离开了这座肃穆的宫殿。
见一国之君已经离开殿堂後，两侧的百官们这才抬起头，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刘大人原本贴在厅堂地面的手掌，也缩成一只拳头，手指用力的抠入自己的掌心、印下深深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