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没来？」
我问着，坐在排球场边，看着林芸谦跟学妹练抛接。
「她大概要再三天吧！」她说着，向上看着下坠的排球，「她…真的是我看过…肠胃最烂的人…」
芸谦一分神，球就乱飞出去，她马上跑去追球。捡到球後，芸谦对着高一的学妹吆喝了几声，就跑到场边叫我。
「阿宝高一就这样，不用担心她。」说着又把球抛给学妹。
排球算是中山女高的招牌运动，每一个加入班级排球队的成员，在升上高二後，会在下课召集直属班级里愿意加班排的学妹，教学妹学会打排球、喊位，打造一代又一代的班排队伍。
中山是不是排球很强我不知道，不过我觉得这是个美好的传统。每一个中山毕业的学生，就算没有上场打球的经验，也会有在场边为自己班上同学声嘶力竭的回忆。
那种团队精神是没得比的。
「时雨，你说今天放学要干嘛？」芸谦一边托球，一边问我。
「去学校附近那家伯朗咖啡馆，读书。」
「哦？这麽认真？」芸谦抹了一下汗，转头看了我一眼，不小心又把球打偏了，「啊…学妹，对不起啦！不会恨我吧？」
「到时候再慢慢跟你说，」我拉了拉俗称「小蓝裤」的天蓝色运动裤，说着就站了起来「跟我妹有关，反正我今天九点以前不能回家。」
「嗯？」我坐在床上翻着英文单字时，看到走进我房间的时晴，她的脸上充满了疲惫。
我起身把房门关了起来，转头看到她在我床上摊成大字型。
「今天上课怎麽样？」我问着，记得她今天上了第一堂素描课。
时晴没有回话，瞪着天花板看。
这是李时晴，她的习惯。
如果你以为她本性疯疯癫癫，那就错了。时晴的确生活得疯疯癫癫的，但是那只是她的生活方式，让她轻松的方式。时晴也可以很认真，只是就如同她不喜欢专心，她也不喜欢认真。
此刻变得寡言的时晴，很认真。
「再给你三千块。」我说着塞了钞票到她黄色制服的胸前口袋「明天水彩课应该要买一些画具吧？颜料、画笔那些的？应该不便宜。」
她「嗯」了一声，没有看我。
「李时雨，你有没有真正很喜欢一件事物过？」
时晴没头没脑的问我，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喜欢到你发现，你不断地想要一再去做，成瘾地重复。因为只有这件事情能让你快乐。」
时晴转过头看我，眼眶里盈满了泪水。
眼泪跟随着她的动作向下滴落，渗进了我的枕头。
「时晴？」
「李时雨，你知道吗？就连喜欢的煎熬，都是快乐的。」
我们就这样对望，很久很久。
「你画的？」我看着手上那张迎新传单问着。
什麽…食乐园…四校联合…
「哼！对！魏婕叫我拿给你。」她邪邪地笑，侧着头看我的反应。
我没有打算去评判画得如何，我知道时晴也没有打算听到任何的评论，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无论是「好」或是「非常好」，甚至是到了「极好」的境界，在时晴的眼中永远都是「不够好」。
这张传单的确是很精美的。
「魏婕拿这个给我？」
所以魏婕是景美御膳的？真想不到。
她应该知道我已经高二，不怎麽『新』了吧？我是每周上家政课，不过对点心社没什麽印象，只知道在中山这个社团年年爆社，只能靠运气加进去，就算排了第一志愿都有可能落空。
时晴看着我细读传单的神情一边大笑，似乎是看好戏似的，她明知道我不可能去这种性质的社交活动场合。说是魏婕要给我，大概也只是她准备看笑话的藉口吧？
「嗯…你也知道…」
「哈哈哈哈哈！」时晴爆出大笑，一边把百褶裙解开，随意地让它滑落、堆叠在我房间地上，目的是要在我房间里制造一点凌乱，「死疯子！你那苦瓜脸要笑死我啊！我早就告诉魏婕你她妈的不会去了，不过再问一次很值得，你那个神情…哈哈哈！」
不知道时晴是在笑我刚刚的为难还是现在的无奈，总之她就是笑，近乎疯狂地笑。
「欸！对了！」时晴收放自如地停止狂笑，转头问我「你觉得魏婕这个人怎麽样？」
魏婕？这个人怎麽样？好奇怪的问题。
我试图去回想那天在捷运站看到她的模样。
远远看会像个纤细的小男生，不过近看脸、还有景美的制服就会知道是女孩。她的头发抓过，好看而且清爽俐落，她那张脸白白净净的，留了长发应该也会是好看的。她刻意避开了裙装，制服裤做了小小的垮、却有点合身，看起来不会矮小。
真要我靠外表评价，我也只能说她长得好看。我不认识她，问我觉得怎麽样，又不会得到什麽深层的答案。
「很中性。」
时晴皱着眉头看我，像是父母看着偏食的孩子一样。
「来嘛！李时雨，发挥一点死疯子的想像力，你可以做得更好。」
「很重要吗？」我问着她，试图理解时晴是要得到我的意见还是纯粹只是想要再笑一场，「我现在是要挑女婿还是什麽吗？」
时晴一边扭着身体搔背，一边若有所思地笑。
我继续低头背单字，决定让方才的对话烟云般消散。
李时晴，有时候，你对她认真，就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