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语兰低着螓首默默的为他处理伤口,仔细清理上药,两道泪痕偷偷的落下。边包紮边啜泣隐忍不出声。
此时闭目养神的傅天彾惊觉有水珠滴在他的手腕上,掀眼一瞅,坐在他眼前的姑娘低着头肩膀不断颤抖,他伸出左手擒住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正眼瞧他,只见她两眼水雾蒙蒙,似是强忍住不让泪水流下,鼻头红通,贝齿紧咬下唇。
傅天彾叹了气,她楚楚可怜的表情,揪的他的胸口酸软,扣住她下颚的手转向她的雪凝面容,为她拂去泪水,大拇指指腹来回不停摩蹭,水凝肌肤触感柔滑如丝。
「摔的浑身痛的是我,被蛇咬的也是我,怎麽是你哭了?该哭的是我吧。」
这般亲昵的举动,从他指腹传来的温热感,同样也触动她,胸口顿时失去节拍,停住泪水,她瞠大圆眸,嚅了唇。「对不起,二爷,要不是因为我…您也不会受伤。我会好好管教小香这调皮的孩子。」
「别、别去骂她,她也吓到了。我只是受了点伤,不算什麽,真的不要紧,别哭了。」
她暗暗叹息,「要不我帮您看看身体要不要紧,您躺下,衣裳也脱了。」她拉着他到他的床铺,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意示他躺下。
傅天彾怔了怔,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换他睁大眼眸,「不必了,这点伤我自个擦个跌打膏就行了。」
说实在,他的身子练的强健勇壮,这一点点摔,顶多几处擦伤破皮,内伤更不用说,连个边也沾不上。
她这麽的关心他的身体,还为了他受伤哭成泪人儿,这摔没白摔,也没白咬,该是值得了?!
「可是,前两日,一名修理屋顶漏水的工人也是这麽摔下来的,我见他很痛苦,就替他揉揉背部、推推拿,上上药,之後,他在我的床榻上休息了一会儿就没事儿了。那位小哥说我的功力好,他下次还要再来让我推拿呢!」
一听到她此番话,剑眉拧的越深,一双眼从柔和转为厉眼怒火。
「你说什麽?你用这双手帮别的男人揉背,推拿?上药?他、他还睡你卧房?」
他怒不可遏的口气渐渐大声,大手紧扣她的手腕,力道加重,一股酸溜的醋意冲至头顶,怒火冲天,哪个好大胆的男人,没他允许敢进去她的卧房,还睡她床榻?他还敢来?
「痛阿,二爷,我的手。」
她似有不懂二爷态度转变之快。
那位青年工人在她住处屋顶修缮破洞,一不小心滑落,跌伤了,当然带他进去她的住所,他都痛的站不稳,临时上哪找大夫,索性就替他上药推拿了一下。
不然呢?把人家弃於不顾吗?二爷大惊小怪,抓的她的手腕深深印着他的指痕,真痛。
「以後不准碰任何男人的身体,也不准替男人上药,任何肌肤碰触的举动都不准,还有,山庄有哪出问题需要动用到人力方面,必须先过问我,而我要在场。」
一阵怒吼过後,傅天冷一愣,他无端发着怒火,他气什麽?他对着她发火?静伫不语的姑娘又摆着一张无辜的凝容瞅着他。
这姑娘是真傻,还是装笨?!胆敢随意触碰男人的身体?!好歹她自己还是未出阁的姑娘,男女授受不亲的基本观念也不懂?男女共处一室谁知道会发生什麽事?!
陡然间,他终於意会到自己非常在意她,他像个情窦初开胡乱吃着飞醋的年轻小夥子。
不准别的男人靠近她,讨厌她碰别的男人身体,他气那个男人躺了她的卧床,很好,他必须将那整个床铺给撤换掉。
傅天冷冷冷的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俊脸满面潮红,耳根子一热,迅速旋过身不瞧她。
感觉到她正扯着他的衣袖,不理就是不理。
好半晌,听见了房门开启又再度轻轻关起来的咿呀声响,他整个人往床榻躺下,他绝非故意凶她的,好懊恼自个儿一时失控当着她的面对着她怒吼。
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控过,唉。
***
傍晚时分,冯语兰徘徊在傅天彾的处所外,一手提着药箱,见徐总管提了几次水桶来回出入房门,她靠近他问着,「二爷沐浴完了吗?在做什麽呢?」
「已沐浴完了,二爷正在小憩。」徐总管对着她点了颔首离开。
下午发生了那件意外,她还是担心他的身体是否有恙,手上的伤口还得消毒清理再重新上药包紮,伤的是右手,做起事来肯定有诸多不便。
她敲了两声门,「二爷,您在里头吗?我要进去了?」等了一会儿,一点声响都没有。
不管二爷是否同意让她入内,她还是坚持己见闯入。
只见他倚靠在床榻上,两手交叉环胸,闭着眼,衣襟开敞,露出了麦色健壮胸肌,白色中衣有些淩乱,该是胡乱套了上去。
她悄悄的靠近床榻,伸手想替他整理开敞的衣襟,蓦然间,不动的男子双目一睁,些许昏暗的房间,两道星眸盯着双手抓着他襟口的姑娘,温雅磁性的嗓声幽幽的道:「你进来做什麽?你的手……?」
对视着他的星眸,暗暗深呼吸,吐气,放柔嗓声的道:「我来给您的手换上新药,又拿了跌打膏想替您擦擦身上的伤口,您的上衣也未穿好,会着凉的。」
他迅速的起身,套上鹿皮靴,迳自大步走向另一道垂帘,坐在椅子上一手搁在桌面上,「上药。」
冯语兰履步轻盈的跟上他,幸好没将她赶出去,看样子是不跟她赌气了,气消了。
乖乖的在他身旁也坐了下,双手不停为他拆布、清理、消毒、上药,再包紮。
傅天彾瞅着她轻垂的脸蛋,额前发丝被他呼吸的气息吹的轻轻摆动飘然,俏丽的长睫不时眨了眨,雪白的脸颊微晕,神情专注,动作灵巧完成每项步骤。
孰不知他的双目神情瞬间温和柔雅,盯着她的凝容不放。
他伸出另一手,把掉落在她脸颊的一小撮发丝勾入她耳後,小动作再自然不过。
蓦然间感觉到他温热的食指触碰到她的凝颊,身子一颤,抬头,两人视线交融,两团玄黑深目睇着她,紧凝的眉目一缓,嘴角渗出一抹淡笑。
落入她眼眸的二爷,炯炯神情充满浓烈的火光,她蓦地红了脸,心跳加快欲起身,一手却被拉住不让她起身。
傅天彾暗暗调整呼息,面容略绷,喉头紧涩,紧抿的唇终於启口:「语兰,我、我不是故意凶你,你别往心理放。」黝黑的峻脸泛着两团淡淡红晕,他全然不知。
午後时刻,二爷莫名奇妙发火赶她出去後,她心有不甘,便问了程心她哪里错了,要她评理。
程心听完他俩的对话後,就只丢了一句话,『二爷吃味儿了。』。
当下她愣了,迟迟无法回神。
霎时又恍然大悟,二爷不让她碰别的男子的身体,是表示他吃醋、是在乎她,他的眼里有她的影儿,她被在乎了呵?
奇异的深赭在他黝肤底下湛燃,二爷脸红了,只见他微微别开脸,又发现他的耳畔也促红像颗红番茄。
好可爱的二爷,原来他也有率真、害羞的一面。
见他不语,侧着脸直视别处,她也偏脸转向傅天彾,眨了眨眸。又低柔轻唤。「二爷?」
冯语兰弯着眼,吐气如兰又道,「二爷,我懂医术,见到伤患、病患患者理应救人帮助人,不存有其他杂念,单纯是怜悯之心。您若是介意、惹您不快,我便不做。」粉脸莫名跟着燥热,梨颊微窝。
此一时际,男子终是听见满意的答案後,才甘愿偏回头,深目直视着她,目底两炷火点湛湛带点倔气、蛮气。
「嗯哼,我无权反对你行医救人。只要注意一点,别、别随意碰触男人的、的身体,就这样。」他语调结巴,满脸通红。连忙站起身,将愣在原处的姑娘丢在房内,迳自拂袖离开。
他讲的头头是道,每一句都带点酸醋味,二爷的真性子该是这般倔气模样?!想啊想,吃醋的二爷挺可爱的。
她的心湖越陷越深了。
被丢在房内怔愣住的冯语兰漾起唇角,掩嘴窃笑。
情愫之意正如清澈流水般,淡淡的,悠悠的,犹如细水长流,细细蔓延,占满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