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黄昏,学生们都纷纷离开,学校一下子变得冷清。
尤止静摸了摸口袋,她曾追着木树的身後静悄悄的跟着过去,但最终也失败,被他发现了,更被他警告不要跟着他。尤止静不想回家,反正回到家还是自己一个人,爸妈长时间也在外地公干,回家的次数十指可数。
尤止静坐在校园里玫瑰花圃前的长木椅,回味着那次偷吻着木树。
这是她第一次那麽的大胆,从来她都是优异生,做甚麽也要做到最好的。
最好,是最好;她要第一,不要第二。
所有事,付出努力是最基本,所以她很看不惯汐悠那种不劳而获甚至有点鄙视的态度来对待木树。
凭甚麽汐悠就可以,凭甚麽她尤止静就不可以?
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说服自己放弃,喜欢一个人有甚麽不对?
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十指慢慢握成拳头,指甲更捏入手心中,形成一道道红痕,再次松开,双手插向裙袋,想起了放在袋里的东西。
「校长的消失是真的吗?」尤止静拿出它,默默看着手上的东西。
「找你,我一定会找得到你。」
是粉红色的纸条,沾满了玫瑰花香。
她看了一下又看,然後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尤止静倔强地咬着唇,背起自己的粉红色背包,拍了拍校服裙子,拿出手提电话把玩着,经过走廊,太专注在电话上,肩膊被前面经过的人碰到。
「对不起。」对方先道歉。
「没关系。」尤止静仍是垂着头。
尤止静继续往前走,视线只能留意刚才那个人的鞋子,那双黑皮鞋可刷得异常光亮,走着走着,一个人走到巴士站。
等着,那该会来的巴士。
15.
「汐悠。」又是那冰店,虽然汐悠每一次到那里都会浑身不自在,感到异常的冰冷,但那儿就是有一种吸引力,要汐悠一次又一次的前往。
今次,她踏入冰店的一刻,有人叫住了她。
阿离,他一个人早已坐在店内,热情地挥挥手招呼她过来一起坐。
汐悠犹豫着,站在门外,然而服务员已领了她往阿离的位置坐下。
「你也找到来了?」阿离把餐牌给她。汐悠没有接过餐牌,没有拐弯抹角地直说道:「你,是谁?」
「我?你的同学,阿离,刘生离。」阿离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盆冰点。「牛奶冰,很好吃。」
「很冷吗?」汐悠意味深长地试探式问道。
阿离翘起了嘴角,咬着长银匙嘲弄道:「冷,吃冰当然冷,难道会是暖的麽?」他对着汐悠眨了眨眼睛,「汐悠,你来不是要吃冰的麽?难道你是跟踪我来的?」顿了一下,接着取笑她说道:「还是你暗恋我,喜欢上我?」
汐悠白了他一眼,认真地说:「你是谁?为甚麽要接近我?」
阿离掰掰手,把最後一口冰吃完,才悠悠然的说着:「汐悠,你希望呢?希望我是谁,又为甚麽要接近你?」
汐悠咬着唇,淡然地说:「没有希望,只是别跟着我就好。」
「但那个木树就可以跟着你?」他反问。
汐悠立时楞了一下,「他也不可以,谁也不可以。」她是说实话,一直的只是木树太缠人,她甩不掉。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有没有人跟着、追着、陪着,甚麽甚麽的,对於汐悠来说都一样的。
「汐悠,会是你吗?」这次轮到阿离用着认真的眼神看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屏息静气,谁也没有回答彼此的问题,就在这时,一阵馨香的味道飘近阿离和汐悠。
「嗨!没料到会遇上你俩。」不是吉卜赛女郎打扮,却像在田园农村小姑娘般,白色印着小玫瑰图案的滚边吊带长裙子,白色的通花喱士短袜和白色光漆皮鞋。指甲上已没有任何色彩,只是涂上一层闪闪亮亮的透明甲油。
「汐悠,难道你也喜欢上这儿?」打扮成农村小姑娘的拎柔问着。
「不,一点也不。」汐悠否认。她只是被这儿吸引,不是喜欢,一点也不喜欢。面前的这个女人是这店的老板麽?上次见面时,她说她叫拎柔。
「对,你记得我;没错,我叫拎柔。」拎柔带着甜笑,拿了二杯莓草口味的乳酪饮料给她和阿离。「送你们喝的。」
汐悠沉默,她没有惊讶,对於拎柔能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的事仿似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校长消失事件、袁知门外的蓝光、沐叶的发出蓝色旋涡的古灯、吃在舌头温暖的冰点,还有这里有着疙瘩无比的寒冷。
那些东西,都为了甚麽?会是同一件事,或许与汐悠有关,又或许无关。
「这究竟是怎麽的一回事?」沉默良久的汐悠终於开口说话,习惯了无感无心无知无觉的,外在发生的一切,她都可以看得很轻很淡,然而这一次却不能勉强自己掩脸不见。
心,开始会动了。
汐悠摸了摸那颗跃跃欲动的心,它开始苏醒,开始会感应这个世界的一切,而且越来越敏感。
「你会知道的,汐悠。」拎柔摸了摸汐悠及地的长发。「而且很快。」
汐悠抬头,刹那间,她发现了拎柔异於常人的眼珠子,若隐若现地渗出一道淡淡湛蓝光芒,与古灯透出来的蓝光相仿,甚至是一样。
「你是谁?」汐悠再问。
拎揉掩着嘴道:「我是谁对你来说一点也不重要,而且,是袁知欠我的。汐悠小妹妹,若你要问,就找袁知去吧!还有,你……你遗忘了一样东西。」
「甚麽?」汐悠不明白。
「这个,就是这个人,你遗忘了这个人。」拎柔推了推坐在汐悠左手边的那个人。
那个人,
那个被她怱视的,
阿离。
她指是阿离,汐悠遗忘了吗?
但,她从来也不认识他。即使她曾尝试感应他用过的物件,写过的纸张,也全然无所异样的感觉。
汐悠,有的是异於常人的直觉。
直觉,是可以训练的,由多次的重复与习惯,然後累绩,到最後成为经验,由经验所得,变为直觉。
不过汐悠拥有的,是天生的直觉。
未曾看过未曾遇过未曾用过,所有都未曾的,也可以直接的感应。
每件物件,都有生命,都曾有它、牠、她、他们的自己的故事,凭着碰触,汐悠就可以感应相关的内容。
由小时候浅浅的,似有还无,到近来,她的感应能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浓。
汐悠不想,也不愿让这种能力变强,所以她把自己的心,藏得紧紧的。心,若不好奇,若不鼓动,一切也是淡淡的,无波澜地,那就没窥探别人的慾望。
慾望,是一种可怕的意念,太强的慾望是摧毁的先兆。
汐悠回望了阿离,再次肯定自己从没见过他。
「汐悠,不是你吗?」阿离失神地收到了汐悠陌生的眸光。
汐悠摇摇头。
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
不是,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叫阿离的男子。
过去,不认识;现在,也尚不算认识。
「不会是你吗?」阿离尝试捉着汐悠的手,汐悠由得他去,任得他握着。
他感受着她,而她也感应着他。
「放手!」一声高叫,拉走了汐悠,汐悠与阿离的相连截断了。
「放手。」汐悠不带感情地说。
「汐悠──」拉走她的,是木树。「为甚麽不等我?」木树上气接不住下气的,他放学後已经赶去汐悠的课室,却发现汐悠早已下课离开。
走到袁知的店,却只有袁知一人,汐悠没有来过;又再匆忙地跑到汐悠的家,可是又扑了个空。最後,他想到这间冰店,尝试来看看汐悠会否到来。
「汐悠──」
少倾,汐悠才徐徐开口,「木树,为甚麽要等我?为甚麽会是我?会是我吗?甚至是我自己也不知道。」
「不能解释的,因为你是汐悠,独一无二的汐悠啊!」木树咧起嘴,绽放着一抹灿烂无害的笑容。「而我就是木树,叨念非常,鸡婆非常的木树,最爱追在汐悠身後。」
「木树──」汐悠没他辙的叹了一口气,很长很长。
「嗯,怎麽?我说得不对吗?」木树变回傻憨憨的,与刚刚很勇敢地拉走汐悠的很不一样。汐悠摇摇头,浅浅的笑花慢慢的生在嘴角。
汐悠的笑眼,名副其实,多了点点笑意。
即使一点点,也看得木树傻了眼。
「汐悠,你在笑耶。」木树惊讶,大呼小叫起来。
「别吵。」汐悠那一秒的笑容消失了,换回平日的淡然。
「你真的在笑?」木树仍不怕死的揶揄道。
「木树,我们会变成怎麽样呢?」突然,汐悠感叹着。
「嗯?」木树不明白为何转了话题。
「也许,很快,就会得出答案。」汐悠决定去问袁知,刚刚拎柔是这样对她说的。
是袁知欠她的,若要问,就找袁知去吧!
那就去问,即使自己的好奇心会挑起,即使会变不回最初,即使太多的未知之数,她都决定去问清楚。
不要勉强自己!
这是袁知说的,所以汐悠不想再勉强自己,去抑压自己与生俱来的已拥有特质。
她不是寻常人,终於,她敢於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