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6.cooperation
“你究竟是什麽人？”胸口翻腾起怒澜惊涛，Ichigo在呵斥间，为所得到的明悟而浑身发冷，惊怒交加，“原来是你捣的鬼？！”
少女从容微笑，“我是来帮助您离开的人。”
“回答我，是你捣的鬼吗？”冰冷了声音和眼神，Ichigo充满敌意地瞪视着诡异出现的少女──是的，平静的微笑之下，她显得比从前的印象中压了来得成熟多了，不再是印象中那个单纯而怯生生的小女孩了。
是奸细？哪里来的？迪亚卡斯？还是国内贵族的手下？有什麽目的？
“是，如您所说，是我捣的鬼，目的嘛……不过是一个想让您看清您的现状小小的测试而已。”这哪里还是那个小心翼翼的小侍女？侃侃而谈从容自若，“毕竟，那个人对您很是用心，谁知道您是不是有所留恋呢？”
“你不怕我揭露你的身份吗？”Ichigo冷冷地道，“只要说上一句……”
“谁会相信呢？”女孩歪了歪头，一绺卷发俏皮地从颊畔垂下，“Lillian身份清白，经历过反复的筛选和确认，并且相依为命的亲哥哥是陛下亲卫队的一员，刚才……陛下不也信我不信您吗？您说出来的话，可是会被认为挟怨报复哦！”
！！！！！！
被如此直白揭开难堪的事实，Ichigo愤怒得浑身发颤。
接收到少年的怒目，女孩却是坦然，“所以，您想离开吗？我可以帮您！”
“我还不到需要鬼祟的奸细帮忙的地步，滚出去！”
少女轻笑一声，“陛下托我转告向您一句话，他的侄儿因为幼时的经历，心态早不是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了，他决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人，也无法给所爱的人幸福，就是这样……您可以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少女向後退去，如同出现时一般，她无声隐没在了阴影中，然後Ichigo没有听见任何声响地，阴影中的存在消失了。
Ichigo瞪着阴影处好一会儿，才支撑不住地倒回。
她口中的陛下……是迪亚卡斯的国王……那个毒蛇般的男人！
手居然能伸到这里来──Byakuya•Kuchiki的眼皮底下！
寒意在脊椎盘旋不去。
用力握了握冰凉的指尖，Ichigo竭力平复下猛烈的心跳。
到底想干什麽？
Ichigo不会天真到以为迪亚卡斯的奸细大费周章潜入王宫，只是为了帮助自己逃离──那麽，为什麽要挑起自己跟Byakuya•Kuchiki的矛盾？
「不过是一个想让您看清您的现状小小的测试而已。」
现状……
现状就是，即使之前如何维持住温存的取悦的面孔，事实上，貌似甯和的平衡不堪一击！
「他不会真正信任任何人。」
的确是事实！
「也无法给所爱的人幸福。」
男人狂乱而受伤的嘶吼，形同强暴的苛刻索求，深渊一般，将内心虚幻的温度吞噬了。
亏我还在犹豫……即使一直不曾完全敞开心扉，但已经渐渐放弃了离去的念头，渐渐用“或许过几年就会厌倦了”的藉口安慰自己，渐渐的……开始想要留在这个人的身边……
被用心爱着的温暖……
被无微不至地关怀着的温暖……
深夜被紧紧拥抱在怀中睡去的温暖……
开始贪求，开始留恋，一点点侵蚀了内心……即使起始是那麽难堪那麽痛苦的强迫，却依然一点一点的在男人的怀抱里软化，一天一天习惯了他的索取和占有……
该清醒了。
明明清楚那个人是将自己当金丝雀来宠爱却渐渐深陷的种种迷乱，该醒悟了！
但是跟奸细合谋？
Ichigo并不笨，即使在如此痛苦到混淆判断的心境之下，也多多少少猜得到那个奸细的目的。
就潜藏在自己身边，显然已经在这些时日以来的观察中了解了自己的心情，以及跟Byakuya•Kuchiki貌合神离的现状，先是将潜藏的危机挑引着爆发出来，然後在痛苦不堪的自己面前抛出帮助自己逃离的诱人前景的诱饵，她的真正目标，肯定不是自己，而是别的……
Byakuya•Kuchiki本人？还是国家的机密？
应该马上揭露她的。
这个念头，在升起的瞬间，就被心灰意冷地打消了。
才发生了那种事情，又没有什麽证据，就空口白牙地说对方是奸细，一看就是劣拙的报复而已，谁会相信？
啊……不会相信……在这个宫廷里，能相信谁？Renji要离开了，心存芥蒂的男人一直不允许Rukia跟自己见面，还有谁？会相信自己？
而且，我为什麽要帮Byakuya•Kuchiki揪出奸细？
被敌国的奸细混进来，难道不是他失察的错吗？
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却中了奸细的计谋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轻易就断定了我的罪过，惩罚我……
胸口弥漫开的强烈痛楚，即使紧紧按住心脏跳动的所在也无法稍稍缓解。
战争，阴谋，一切本来都跟我无关……为什麽要将我拖进来？
心好痛……头也是……
紧紧缩成一团，Ichigo闭紧了肿痛酸涩的眼。
仿佛这样就可以将纷乱难解的一切拒绝在外，不用再想，再念，再痛。
已经……没有去恨的力气了，现在的我，只想离开，摆脱这一切。
只有摆脱这一切才行！
不然……继续呼吸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
侍女来到门外，轻声询问自己想吃什麽。
“随便。”Ichigo蜷在床上木然回答。
然後在食物送进来之後，看都没看一眼。
时间流逝，光线推移，而感知仿佛已经麻木。
一切都成了毫无意义的灰。
愤怒和痛苦是火焰，燃烧过後只剩下乏力的灰烬。
男人进来的时候，少年一动也不动。
“不吃东西？你想饿死吗？”
不理。
“用这种方式来向我抗议？”
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厚重的帘幕之下，那蜷缩起来的身影渺小得仿佛会随时消失在阴影之中。
“Ichigo！说话！”
…………………………
寂静的空气中，呼吸细不可闻。
尘埃在幽暗中疯狂起舞。
“要说什麽？你又不会相信！”
很久的沈默之後，少年吐出没有顿挫起伏的声线。
淡漠，而心如死灰。
嘶哑切割着空气，令男人悚然震动。
“Ichigo……？”
再也端不起威严的面具，男人抢前抱起了蜷缩在被子之下的少年，在触到那冰冷的身躯时，失去的预感让他升起恐慌，“Ichigo……”
那总是灵动美丽，在折射出内心的情绪而瞬息千变的眼瞳，此刻只有木然僵硬的眼神，毫无焦距，即使这麽近的距离，也丝毫映不出他的影子。
如此……死灰一般，令男人惊到失色。
然後就是噬心的懊悔和痛心。
他错了！大错特错了！
为什麽那时候不听Ichigo的分辨呢？恐慌着失去然後乱了章法，肆意发泄内心的不安，结果只会将Ichigo推得更远啊！
他紧紧抱住了伤痕累累的少年。
“对不起，Ichigo！我居然伤你这麽深……对不起，我再也不会惩罚你了，我只是太……我害怕，你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你终究只是勉强自己留在我身边，所以别这样……”
“对不起……我……”
梗住了声音，男人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少年冰凉的，伤痕满布的嘴唇，和木然的双瞳，“对不起……我爱你啊，Ichigo，我爱你……”
骗人！
都是骗人的！
以为已经乾涸的泪水，不争气地打湿了睫毛。
我再也不会相信了！
“Ichigo……别这样……我只是想留住你……”
呼唤名字的声音缠绵悱恻。
吻去泪水的嘴唇饱含歉意和温柔。
紧紧的拥抱有力而传递火热。
但是……少年维持着抱紧自己而拒绝世界的姿势，毫无变化。
眼珠都不转动一下。
──你所许诺的，两个人的幸福，永远，永远也到达不了。
终归并不是想死，放弃自己生命这种懦弱的行为，Ichigo一向不屑，男人束手无策之下只能故技重施地用嘴喂他之後，他没有再继续拒绝进食。
心情平静得可怕──仿佛冬日冻结的湖面一样，没有涟漪和波澜。
冰冷的恨意和决心沈淀在心底。
我要离开你。
不会再被迷惑，也不会再留恋。
已经下定决心了。
留下，只会是两个人的痛苦和折磨，离开，我和你都可以得到自由──如果没有了我，Byakuya•Kuchiki才可以继续做那个睿智的，能力过人的国王，而不是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疯狂的，可怜复可悲的男人。
结束这种可悲的现状吧……对你，对我都好！
下定了决心之後，反倒异样的轻松。
其实……世界一直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我而已。
而如今……就像是从优柔的梦中醒过来一样。
我只想做我自己，拥有我应该拥有的，自由的身心和独自一人的寂寞。
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你可以任意囚禁肆意惩罚的宠物！
你会失去我！
叫他吃就吃，叫他睡就睡，木偶一般乖顺，白天，长时间的坐在窗户边，看着冬日灰色的天空久久发呆，夜晚，在男人刻意温柔小心诱哄的怀抱里，放纵地任他打开自己的身体，放纵地因为侵袭入神经的快乐而呻吟，放纵自己的本能地热情迎合，放纵地紧紧绞住男人跳动的火热。
我能给你的……只剩下这些了……
对於男人眼底的痛惜和棘手的神情，装作看不见。
抱着小狗的少女悄悄接近的时候，Ichigo垂下眼帘，冷冷地笑了。
“你想要我帮你什麽？”
“您不是专业，所以不需要您做什麽，只要创造一个机会就可以了。”
“机会？”
“让陛下他醉倒一次。”
“醉倒？不行！”
万一目的是要刺杀……
“任务是要取得一份机密档，但收藏得太过紧密了，密匙陛下一直随身携带，即使在他跟您……的时候，也没有办法瞒过清醒的他而窃取，只有醉倒的时候，我们才有机会偷到。”少女了然地笑了，“您是个善良的人，即使被如此对待，也不希望陛下受伤，我明白的，能顺利潜进来，是因为我的特长不是武力，以陛下的警觉心，偷窃可以，带了杀意的话我绝接近不了他。”
少女伸出手来──洁白的手掌心，没有突出的骨节，也没有习剑而来的茧子，跟力量无关的一只手。
“之後你怎麽安排我？”
“我会将您带出王宫，用马车送到亚法城港口附近，船票和身份证明还有现金都为您准备好了。”
少女悄悄递过一个小包，“您去迪亚卡斯，在那里，你可以投奔Urahara总督，他会庇护您。”
Ichigo接过，打开，果然……是船票，以及迪亚卡斯的身份证明。
“这是什麽？”Ichigo拿起一个灰白色的珠子。
“酒石，含在舌头下，您就不会喝醉。”
“真是设想周到了。”Ichigo讽刺地说道。
“您的歌声，是神赐的珍宝，不该被如此浪费的……”浑然不以为意，少女娇小的手轻柔抚摩着昏昏欲睡的小狐狸犬，弯了弯眼睛，“您或许不知道吧，我第一次听见您的歌声，就被迷住了。”
“用最小的伤害让彼此得到解脱，是您的期望。”
“我是真心诚意想要帮助您的，离开之後，希望您找到属於您的快乐。”
机会来得比Ichigo想像的要快得多。
Renji来辞行了。
作为被提拔的心腹下属，又是Ichigo的朋友，期望Ichigo能因此开心一点的男人设了小宴为他送行。
Ichigo悄悄将酒石含在了舌下。
太过高兴的Renji对Ichigo的祝贺来者不拒。
美酒入喉，火热辛辣的刺激在胃内燃烧，带来难言的轻快之感。
Ichigo不顾男人不赞同的眼神，仰头大口喝下。
“你也喝啊……Byakuya……”
些许的昏醉感冲上脑袋的时候，Ichigo对着男人晕乎乎地笑着。
这些天来一直不曾展颜的他，首次露出的笑颜。
仿若照亮了乌云的阳光，折射出清透而亮丽的光华。
男人怔了怔，也回了Ichigo一个清浅的微笑，“好。”
他定定地看进Ichigo的眼，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的酒液倒入喉中。
放下酒杯的瞬间，Ichigo仿佛看见千百种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涌，却一瞬间重归於宁静，只剩下深沈纯净的黑色，异常柔软地看着Ichigo。
那是……什麽样的眼神……？
令人……冰凉的深心处微微颤抖着……
Renji豪兴大发，“好！我们再来一杯！”
“没问题！”
Ichigo抛开心头的疑惑，应和地举起了酒杯。
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三个人越喝越起劲。
但是无论喝多少，Ichigo也只是保持在头昏脸热的状态，而不会真的醉倒。
那什麽酒石，还真是神奇！
或许是这一段时间心里积压的东西太多，在Renji趴在桌上不动了之後，男人终於也醉倒了。
Ichigo看了看略垂着头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的他，复杂地吁了口气，到厅外叫了侍者将Renji扶到客房去休息。
关上门，Ichigo走近。
第一次，这麽仔细地，端详他安静的脸。
紧闭了眼帘，男人在滑顺披垂的黑发下的容颜是绝无仅有的俊美。
黑白分明的凛然中，五官隽雅而深刻，一笔一画都宛如天成的完美。
即使以Rukia的青春俏丽，在他面前也会显得黯淡失色。
Ichigo看着，看着，心头隐隐的痛楚再次泛滥。
以後就是陌路了……
在政事上英明强干，手腕有力的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优秀出色的，只要没有了对自己的这份无可理喻的迷恋，一定会拥有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人生。
“再见吧……Byakuya！请你忘记我……”
相互拥抱取暖的刺蝟最好是远离彼此，即使寒冷，也不会再刺伤了。
忘记我吧……
放下那份迷恋，你会是个好国王。
再见……
将手指上的戒指取下来的时候费了好一番工夫，指根处留下了一道清晰的勒痕。
不知不觉……已经这麽久了……
Ichigo怔怔地看着那道勒痕，之後目光转到了手中的戒指上。
深邃纯净的黑曜石……
就像男人的眼。
一丝光亮也找不到，越是情绪汹涌翻腾，色泽就越是深沈，仿佛要将心灵完全吞噬。
烛火劈啪炸开的响声将怔忡中醒过来，Ichigo抿了抿嘴唇，将戒指放在了男人面前的桌上。
看到这个……应该就明白了吧？
再见……再也不见……
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
少年缓缓地，缓缓地靠近，将自己的嘴唇，轻轻印在了男人的唇上。
那一瞬间的亲昵，仿佛耗尽了一生。
痛苦，眷恋，怜悯，憎恨，释然，决绝……
却短暂得无法去揣摩或者领悟什麽。
少女打开门的响动中，Ichigo立即挺直了脊背。
“您成功了！”她露出一丝喜色地，雪地上的狐狸一般轻盈无声地靠近了男人。
不久，在一个内袋中摸出一把小小的金色钥匙，丝毫没有惊动男人。
“好了？”Ichigo有点愣神，就这麽简单？
“嗯，好了，走吧……我先送您。”
“哦……”Ichigo呆呆地看着依然在醉意中沈睡的男人。
这就是要……结束了？
我一直起来所期待的结局，就这麽……
“快点……抓紧时间！”
Ichigo在少女的催促下，穿上外套披上带着风帽的深色披风，将一头过於惹眼的发遮挡了起来，又换上了保暖而轻便的长靴。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静悄悄的，四顾无人。
“人都到哪里去了？”
“使了点小计谋，将他们暂时调开了。”
寒风吹过长廊，跳跃着烛火的那个小厅已经看不见了。
到处都黑沈沈的。
莫名地觉得阴沈而不安。
但想起即将获得的自由，Ichigo决定将之忽略。
跨上马车的时候，才感觉到手足一直都在颤抖，而僵硬。
车里很暖和，少女在马车辚辚开动起来的时候，一直专注地观察着车外的动静。
“您先休息一会儿吧……没事，不用太紧张了……”
“哦……”
舌下的酒石一直含着也不舒服，Ichigo将之取了出来，随即觉得昏眩袭上，意识渐渐远离了。
摇摇晃晃中，似乎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然後又没有了，意识半睡半醒地漂浮着，想要睁开眼睛却怎麽也提不起劲，再过了不知道多久，Ichigo感觉到少女摇晃着他，“请醒来，我们到了！”
“到了？”Ichigo一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嗯，亚法城距离首都只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您都睡过去了！”少女抿嘴笑道，“看，那里就是港口，您的船天亮前开启。”
“哦……”
“请下车吧，我们就此告别了。”
接过少女递来的包裹，Ichigo再次检查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除了之前看过的船票，身份证明，金钱，还有供他换洗的朴素衣物──都很齐全，没有什麽问题。
他晃了晃还有些沈重的头颅，下了马车。
马车随即关上，掉了个头，向来处驰去。
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寒风吹拂，夜色笼罩的无人道路上。
Ichigo打了个寒噤，转头望向港口，那里，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着，高空一轮圆月落下银白宛如秋霜一般的月光，而夜色浓重地混合在月光之中，阴影处处而浓重，那些船只便宛如一只只巨大的猛兽，蹲伏在阴影深处。
那就是他要去的，亚法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