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所措。
我对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一无所知，若不是因为雨灵的死，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甯希怨恨雨灵真正的原因。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
她想在被自己最爱的人抛弃以前，先下手为强。
但她毁掉的，不只是雨灵的人生，也是我的。
她毁掉了我的世界的支撑点。
而这种种的一切，之所以会发生，都是因为她的自私。
被唾弃的感觉很痛，但她知道，永远失去的感觉，更痛吗？
「姐，你还好吗？」
我摇摇头，觉得有些喘不不过气，就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愤怒和悲伤的感觉几乎要吞噬我整个身体，我却无力抗拒。
我是恨甯希害死了雨灵，可是我却没办法忽视她眼里深藏的绝望。
那种眼神和我刚开始认识她的时候，是一模一样的。
在我被雨灵伤害的那段期间，我曾经以为我找到了属於我的那道阳光。
我以为我找到的，是永远不会熄灭的光芒。
那麽，那个时候的你，对我的关怀和鼓励，还是不是真的？
或者是......
我从头到尾都只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
「姐，她的事就先搁一边吧，蓝天皓还需要你呢。」
「不，小齐，你错了，需要我的人不是他，而是甯希。」
「什麽？」
「你还看不出来吗？那种被逼到绝路，心如死灰的眼神，是她做出这一切真正的原因。就算我恨透了她的自私，我也不能丢着这样的她不管，你知道吗？」
我握住小齐的手，深深叹了口气。
「她已经迷失在充满怨恨的世界里太久太久了，当时我以为她已经走出来了，没想到她并没有改变。」
小齐不发一语的注视着我，我便接着继续说：「我不能留下已经离开的人，但是我不能连活着的人都置之不理。」
「我要把她带出那个黑暗的世界。」
我对小齐淡淡一笑，「就像当年雨灵对我一样。」
「她是害死雨灵的凶手，姐，就算如此，你也还是执意要帮这样的她吗？」
我伸出手抚平小齐紧皱的眉头，「不能连我自己都沉沦在那样的世界里，如果甯希说的全都是事实，那麽我就有义务弄清楚真相，我无法再眼睁睁的看着她把她自己给毁掉。」
「因为她是雨灵的妹妹，就算她害死自己的姐姐，就算她害雨灵变成孤儿，我也不能放任她继续这麽堕落下去。」
「心中充满怨恨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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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自己也心知肚明，就算场景、对话，都跟从前相同。
我们的心，也早已不复从前。
简单来说，我已经没办法再用相同的态度对待她了。
而她，也许也不愿再对我坦承任何事，也许......
不愿再相信我了。
即使如此，即使知道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我的脑海里也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甯希。
她受了那麽多伤，在最痛苦无助的时候，没有人陪。
虽然当时的我遍体鳞伤，剩下的只有空洞的灵魂，但她还是执意要陪着我。
虽然每次只要听见雨灵出了什麽事，我都会义无反顾地飞奔到她身边。
她一次次的被我丢下，一次次的被我所伤。
我因为失去了雨灵，心痛得千刀万剐也无法比拟。
但是她呢？
她曾经那麽爱自己的姐姐，难道现在就不再是了吗？
我说她实在太残忍，竟然冷血的看着雨灵死去，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可是，我并没有真正了解她这麽做的原因是什麽。
我并没有试着了解她的内心，就被满满的恨意笼罩。
这样的我，和她又有什麽区别？
这样的我，不也是对她残忍吗？
对不起不能改变任何事，但至少能让接受道歉的人心里不那麽难受。
我就连这麽简单的三个字也不曾对她说出口。
不管是为了她对我的好，还是我的忽视，我从来都不曾对她说过对不起。
也许现在的我并没有资格去指责她是错的。
因为，如果换作是我，从小就必须承受那麽庞大的痛苦，也难保不会做出相同的决定。
我不敢说自己了解甯希，可能我认识的也不是真正的她。
但我有义务帮助她。
不需要理由的帮助，即便她不会感谢我。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任何我在乎的人痛苦。
就只是如此而已。
「怎麽每次看见你，都是在发呆？你是嫌时间太多还是闲着没事干？」
一道带着淡淡嘲讽的嗓音传进耳里，打断我的思绪。
「那跟你......没有关系。」
我倔强的撇过头，想哭的冲动几乎快让我受不了。
只是那个一直守在身边的人已经离开，我也不能再像从前肆无忌惮地放声大哭了。
我现在......算是只剩下一个人了吧。
「薇洛，如果是因为那天我对你说的话，我向你道歉。」
「你说的没有错，错的人是我，你用不着向我道歉。」
还是没有看着他。
他那像是可以看透我的眼眸，会让我忆起太多太多过去的美好，关於他，关於雨灵，关於我们。
我很清楚，一旦深陷其中，便会彻底失控。
「那你为什麽不看着我？」
我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最近接连发生的事让我受到很大的打击，我很难过，但是眼眶却乾涩的更让我难受。
哭不出来。
泪水都乾涸了。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见我迟迟都没有开口，好半晌他才突然问道。
「你说你不会再对我表白你的心意，可是我想知道的是，你真的觉得现在的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爱我吗？」
「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没有变过，八年来一直都是如此。」
「唐薇洛，转过来看着我。」
我握着拳头，手颤抖的厉害，拚命想挤出一滴眼泪，无奈只是徒劳。
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快要濒临崩溃，可是崩溃的人，怎麽会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唐薇洛，你究竟是怎麽了？
「你真的打算这麽过下去吗？」
他的声音凉凉的不带一丝感情，但却直直捅进我的心里。
现在的我已经变得坚强，不再哭泣了，可是胸口怎麽会这麽闷？
这麽痛？
「你大可不必担心，现在的我已经不像以前只会整天以泪洗面，我很坚强，我很坚强......」
「你的坚强，如果是刻意假装的，那又有什麽意义？明明想哭却使劲压抑自己，你这样，会让旁边的人看得很难过你知道吗？」
我转过身，直视着他的双眼，闷痛的感觉已经快要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我却始终掉不下一滴难过的泪水。
我很难过啊。
雨灵觉得让我陪着她走完人生最後一段旅程，是在拖累我。
甯希看着自己的姐姐就这麽过世，在她的告别式上求我原谅，可是眼泪却不是为了雨灵流。
而我甚至无法确定她的泪水是不是出於真心。
我很难过啊，我真的真的很难过啊。
难过我在乎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我痛得几乎要失去知觉，但为什麽就是流不出伤心的泪水？
「薇洛，我那天会说那些话不是为了要让你伤心，只是想让你切身体会我失去洁薰的痛。」
他的眼神变得温柔，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感伤。
我难过地笑了。
「你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好像白痴。」
我笑着望向他，眼里乾涩的难受。
「我已经失去全部了，我失去的是我人生中的全部，我以为我还拥有的，原来都只是我的妄想罢了。」
他向我靠近一步，深邃的眼眸幽黑的让我看不清。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就算我没办法爱你，你不也是坚持了八年？为什麽到了现在才说这种话，你决定要放弃了吗？」
「可是你不爱。」
我还是笑着，难过得只能笑着，「因为你不爱，虽然时时刻刻告诉自己，只要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也许你恢复记忆了，也许我就能够结束这可悲的单向付出。」
我伸出手，轻放在他胸口，「现在我真的明白了，你的心跳，从离开我的身边那一刻起，就不再为我跳动。」
「我早就该放手了，可是我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听着我忍痛说出的每字每句。
「天皓，我说要帮你，我说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承担痛苦，都是因为爱。」
「从你出国到再次出现在我面前，都像是一场梦，可是你回来了，什麽都变了。」
我收回了手，收回了一直以来坚持的那份信念。
「你爱的人变了，我周遭的一切变了，对你的那份想念，在重新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变得更加清晰，我才发现自己始终都爱着你，从来都没变过。」
「你忘记我了，我也真的累了。」
我深吸了口气，使劲让自己的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容。
「天皓，这次我真的真的会放手让你走，你不必再承担这麽沉重的爱，不必承担我对你的感情......」
「我的心跳一直都是为你跳动，但现在，不再是了。」
我知道我这麽做，之後一定会後悔，一定会後悔现在做出这麽冲动的决定。
可是我的爱只会带给天皓束缚，无法带给他快乐。
这样的爱，成了多余。
至少让他走，让他离开，才是属於我们最好的结局。
他爱的人，是洁薰。
不是唐薇洛，早就不再是了。
「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但当我要转开门把的那一瞬间，却跌入他的怀抱里。
他低头吻住我，像当年一样没有半分犹豫。
泪水缓缓从眼角落下。
我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