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朝惠明帝天宏九年。
先帝好大喜功南征北讨,才正值壮年便崩殂於沙场之上,使得当今圣上在太后的垂帘下,於志学之年就荣登大宝。
惠明帝在位已近十载,原先垂帘的太后於三年前不慎染上风寒暴毙,大权终於回到了惠明帝的手中。惠明帝现年正值而立,乃一个男人最血气方刚之时。虽然他有後宫三千,但是这十年来夜夜的身体力行却都不见任何成果。除了正宫皇后独孤孝慈育有二女,赵贵妃、钱贵妃、孙贵妃、李贵妃也各有一女外,惠明帝再无任何子嗣。但有这诸后妃产下的六名公主又有何用呢?他需要的是一个能继承他皇位的太子。
「不孝有三,无後为大」,後继无人对惠明帝来说可真是一件极为要紧之事,就算可以怪诸后妃的肚皮不争气,但这仍然事关惠明帝身为男人的面子问题。多年无子已使他渐渐沦为民间的笑柄,他又岂能再大张旗鼓的下诏广求天下生子良方?即便心里急的什麽似的,也只能一边令御医配药,一边派出暗卫悄悄地向那道观庙宇江湖卖艺之人去求。
说来可巧,病急乱投医的惠明帝胡乱服了数帖御医所开的灵丹妙药都不见效,宫里的御医也不知杀了多少个去。偏偏就是由暗卫从民间所找来的一个癞痢头道士,开了一剂较作什麽生龙活虎爆气丸让他连服了七七四十九天,不过三个月光阴,独孤皇后的肚皮就有了反应,令求子心切帝惠明帝急得忙诏御医替皇后把脉。在众御医皆一口咬定这胎稳是个男孩的情况下,心花怒放的惠明帝喜不自胜,忙寻个因头诏告天下,封这不知从何处被暗卫寻来的癞痢头道士为大雁朝护国大国师。自此癞痢头道士所言愈见份量,所陈之意见惠明帝无不采纳。
就这样匆匆十月过去了,今日便是癞痢头道士口中,独孤皇后腹中皇子要呱呱坠地之日。为了准备太子的诞生,宫中上下无一人不紧张万分,无论宫女太监还是御医都各忙其司,惠明帝为了防止出现意外,甚至下诏十月内不准任何嫔妃进入独孤皇后待产中的朝阳宫。
就这样从清晨忙到响午,又从响午忙到黄昏,小皇子终於在独孤皇后十余次的阵痛中呱呱坠地。众人该剪脐带的剪脐带,该做热水浴的做热水浴,为保皇后皇子二人母子均安,惠明帝甚至派人请来京城第一稳婆坐镇指挥。
时间就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流逝,转眼便已午夜,就在惠明帝就寝前,欲再前去朝阳宫中一探太子母子之际,谁知有两名太监匆匆地跑到他面前跪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名太监一面圣,便立即双膝着地,下跪向惠明帝磕头。
「何事如此匆匆忙忙?」惠明帝眉头一皱,看向两名匆忙的太监,心里头没个底。
「回秉皇上!护国大国师现在神武门外急欲求见。」两名太监中左首那人低着头回道。
「那他有说所为何事没有?」即便心里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惠明帝仍作镇定状。就他印象以来,他那护国大国师可曾为有如此着急着要见自己的时候过,就竟这次到底发生了什麽大事呢?
「回秉皇上!大国师只说此事甚急甚要紧,但事关重大,只得对皇上您一人说,即便小的再三追问他也不愿告诉小的。」这次换右首那人开口,见他一边回答一边有些颤抖,似乎担心自己的回答会令惠明帝不满意。
只见惠明帝低头沉思了一会,摆摆手道:「派人请他去上书房等我,我随後就到。」
「喳。」两名太监又嗑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去。
即使护国大国师似乎有甚重要的事要秉告,但为了摆一摆皇帝的威严,惠明帝还是先前去朝阳宫中一趟,才起驾前往上书房。
「皇上!」一见惠明帝进了上书房,原本坐在紫檀雕龙大案下首上,一张搭着银红洒花椅搭的梨花木椅上的护国大国师便立即起身,也不下跪磕头,只就着化外之人的方式,向惠明帝行了个拱手礼。
「爱卿免礼!」惠明帝留下随身太监和御前侍卫於上书房外守着,迈着大步伐快快地走到了上书房中的龙椅坐下,把两手搭在面前的紫檀木雕龙大案向护国大国师问道。「究竟何事如此紧急?需要你在这时後来见朕。」
「回秉皇上!微臣於今日亥时仰观天文,却见晨星、岁星、镇星、太白与荧惑五星连珠於东方。据微臣所学,此乃一大凶兆,故微臣急来秉告皇上。」站在紫檀雕龙大案前,护国大国师低着头回道。
「五星连珠?此怪象乃是何凶?」听了护国大国师所说的话,只见惠明帝眉头立即深锁。「明明今日是朕的皇太子诞生之日,何以天上竟会有此凶兆显现?」
「回秉皇上!五星连珠在阴阳书上一向主小儿夭折,见於东乃暗示其所指之人必与东方有关。东宫者即太子也,故微臣以为此象乃暗喻太子日後将逢一可能夭折之大灾,若未能谨慎以对则怕有丧命之虞。」护国大国师从怀中掏出一本业已泛黄的书册,翻到写有五星连珠那页,递到惠明帝面前。
「这……这可该如何是好呢?」听见护国大国师所言,又看了看书中所记载的内容,两者显然无甚矛盾,但这可就让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太子的惠明帝更加不知道要如何解决了。心乱如麻的他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能露出紧张的神色看象护国大国师。「爱卿可有解就之法?」
「回秉皇上!有则有之,只怕方法不易,难以……」把那本泛黄的册子给袖回怀中,护国大国师的话还没说完,便让惠明帝给打断。
「尽管说便是,朕身为一国之君,岂有办不到的事?」把手往紫檀雕龙大案上用力地重重一拍,急得要吐血的惠明帝瞪着充血而泛红的双眼看向护国大国师。
「是!是!微臣不敢!回秉皇上!微臣曾听微臣师傅说道,此种凶兆百年难得一见,险则险矣,但对平常之人来说,化解之法也不甚难。只是此难乃针对太子而言,故微臣才以为微臣所知之解法不甚好使。」一见惠明帝动怒,护国大国师虽说是方外之人,也只能加以安抚。
「何以见得?」急欲解决此难的惠明帝问道。
「回秉皇上!如对常人,只需以养女子之法养其一世,则此难自免。但太子乃未来的我国的九五之尊,如於其幼时以养公主之法养之,待其大时则难以对我国万千黎民百姓解释,故臣以为此办法并不妥当。」护国大国师一边端详着惠明帝的神情,一边说到。
「不妥也没办法了!」只见惠明帝双眼一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後就摆摆手道。「如果连性命都没了,那还谈什麽继承皇位?总是得先把命给留下要紧。」
「既然皇上心意已决!那微臣这里有些许方法,或可见效一二。」看见惠明帝咬牙下了决定,护国大国师立即走向暗前,把头附在惠明帝的耳旁,对其说了一段话,最後从怀中掏出了三个封有火漆的锦囊放在案头後,便不顾门外侍卫太监的阻拦,迳自出了宫去。
惠明帝把那三个锦囊收入怀中,贴身而藏。接着提起案上的笔来在砚上沾了一下,龙飞凤舞地写了几封密诏,随即召人皆令而行。
当晚,重金礼聘来接生太子的京城第一稳婆被暗卫给推落於郊外的井底,井上还叠不少石块以遮掩。而那些在接生太子时随侍左右的宫女太监也通通被暗卫带到火场,一刀一个结果了一文不值的生命。此外,产下太子的独孤皇后也被惠明帝寻了个放纸紮小人的因头,被赐了一壶鹤顶红酒。同时,皇帝派人收拾了隆阳宫,把里头的宫女太监一个不留得调到别处,派暗卫於里头扶养时为太子的公主。
最後,惠明帝诏告天下,独孤皇后诞下一公主,公主无恙,但独孤皇后却不幸难产而王。同时,护国大国师因抢就不力,下令革去官位,充发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