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注视纲吉半犹豫地推开第一医疗室的门进入,只做了下简单包紮的XANXUS瞬也不瞬地盯着渐渐阖上的门,也缓缓关闭了从里头流露的气息以及光线,他并没有任何上前的动作,只是静静地靠着墙沉默。
他不是不知道泽田纲吉在想甚麽,说懊悔、犹豫?怎麽可能会有这种东西存在?这可不是他第一次触碰到灼热的鲜血了。
从以前开始,鲜血就不停在手上刻印下了不能抹灭的痕迹,过度腥味也早如影随形,不会淡去也不曾褪去过。这事,他习以为常,也没有觉得不妥,反到喜欢睥睨着一群无用的废渣鲜血横飞、屍肉粉碎的画面。
他以为他习惯了,但当子弹正准备穿透过她的左胸时,他微乎其微地将枪口左移了些,指头便已扣下了板机,直直地往她左胸射去,熟稔却也陌生的红花从缺口泻出,在那瞬间,心似乎抽了下。
明明在前些,见到被那个废渣占据的身躯被艳色渲染上,他并没有这种感触,连一丁点被水珠撩动的波澜都没有,在她受伤时,他也没有任何的反应,因为她不是那个垃圾,只不是个碍事的杂碎罢了。
但,那时候只有那一刻,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种反应,那个同样很令他厌恶的情绪,就连抱起她,鲜血从伤口不断涌出时,他发现与自己瞳孔相同的血色竟是如此刺目,逐渐失去温度的身躯彷佛是生命正在流逝,心竟猛然撕裂了下。
这比当初得知自己不是那个死老头的亲生儿子那种被背叛的狼狈,还要令人厌恶憎恨烦躁。
他XANXUS怎麽可能会被一裙废渣称做为心痛所困扰?既然早就抱持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更不相信那个男人所说的渺茫希望,那为甚麽还他会怕那个生命消失在眼前?
他,就这麽怕她离开他身边?难道早在从没有任何记忆的八年沉睡中苏醒,在那群垃圾中没见到那个总是畏首畏尾的她时,就开始了?
当时,他只知没有她,烦躁得很也无聊得紧,没有惊慌失措的逃跑身影和惊叫声,也没有忍着羞窘支支吾吾的话语,甚麽都没有,烦得就算把那群垃圾都抡墙了一遍,也不得舒解。
况且,在那个男人口中听见她死亡後,他记得自己只想毁灭一切,早被埋在深沉的愤恨如洪水猛兽倾倒出,险些因此就毁了计画好的一切。因此,当在那群小鬼之中见到她,他稍微感到烦躁变得有些平静,但也气自己被骗了。
以为不会再有了,大空战战败後,他明听见她会没事的话,醒来後却发现她却消失了,且还被置了个追杀令,还未多加时间思考,那个男人又找了上来,所讨论的是要他亲手杀了蛰伏在她体内的人渣。
没考虑,他选择了毁灭,却也尝到了毁灭後一直令人厌恶的感觉。
「XANXUS你不进去啊?难道你不担心寒露吗?」
揶揄的轻快嗓音含着空气中呛鼻的消毒味缭绕,彷佛与身後的惨白融为一体的男性调整了身上剪裁显然经过专人设计的白西装,他朝着倚在墙上XANXUS笑了下,而身旁的壮硕白猫懒洋洋地继续踏着脚步往窗口跳上离去。
些许不悦的艳红睐了他一眼,XANXUS知道她会有这种下场,都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策划好的。包括四年前的大空战、藏镜那个人渣夺取身体再到彻底歼灭,甚至,让泽田纲吉进去谈话等等一事,都是他所规划好的,时机等等皆精准到彷佛是机器所为,但机器却也不能预测到四年後的事。
从以前到现在,那个男人总是绕着一团谜,身为彭哥列但除了那个死老头外,根本无人晓得他从何而来,又有甚麽目的进入,只知道他目前唯一的行动即是消除那个废渣而已。
别过首嗤哼了下,面对他的问题以及过度刺目的白,他没有回答也懒得回应,索性也敛上眼帘,封闭了视野来个眼不见为净。
现在,见到他都觉得烦。
见状,谷雨噗嗤了下,自嘲地笑道:「看来我颇惹你讨厌的呢,XANXUS。不过呢,既然不担心你在这里站着做甚麽呢?」顿了顿,他又无关紧要地笑了,很促狭。「要关心就直接点啊,在这里别扭甚麽呢?」真是个闷骚男人。
面对隐隐想要引起怒意的调侃,XANXUS仅无聊地呵了哈欠,不太想理会毫无意义的话──尤其是从那个他看不爽的人口里说出来的。
瞧他根本毫无兴致,谷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续道:「呐、等一下,她会坠海唷,虽然应该是死不了才是。」当然,若死了以後就没得玩了,这可不是很可惜吗?尤其太久没听见外甥女的惨叫和哀嚎,他还有些点怀念呢,呵呵。
熠熠的愉悦诡光在琉璃瞳流转,继而邀请:「那XANXUS,要不要跟我玩一个游戏?嘛、是和寒露有关的唷。」见他徐徐地掀开了眼帘,露出了森然冷光的血色,他不禁莞尔,也眯起了诡谲的透色琉璃。「只要你赢了,我他日必定送上一份大礼。」
当里头开始发生了骚动之际,他狡黠扬起更深的笑意。
「就以谁先找到她为决定胜负条件,你说好不?」
他沉默不语,似乎真的厌恶他到了极点,但谷雨却仍不以为意地灿笑:「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那我期待我奉上大礼的那刻唷,呵呵。」眯起的眼缝中尚能探出一抹恶质,他完全无视这里是必须保持安静的医院,愉悦地吹起了口哨。
经过他身边时,他以细得令第三者听不见的音量快速地送了一句给XANXUS後,而这话让XANXUS淡漠地瞥了他,他却依然便踏着自己习惯的优雅步调离去。
若有所思的血眸沉得似浊池,薄唇缓缓地启了缝,「是吗?」淡得几乎没飘散都久就融在气之中,消失。
找回她後,她人生中的大劫就没了,也无须与玉环的命运继续牵扯下去了。
一个能窥视未来的人,方才是如此对着瓦利亚首领这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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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挂在支架上的点滴袋一滴滴顺着管线注入至自己流动的血液内,藉以补充因昏迷而没进食的营养,稳稳的呼吸在氧气罩中释出了象徵生命的白雾,紧闭的双目从她被救起的那刻就没睁开过,要不是还有在呼吸维持体内氧气的足够,或许,她看起来彷佛像具容貌尚存的屍体。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自己身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段记忆,是空白也是浑沌,只知道当她在失去意识之後,像是睡去了,但却没有任何梦境,很虚,空虚得连呼吸都是混色的酸涩,全身也犹如脱了线,无法动作也不知道如何思考,只是很纯粹在混浊中,呼吸。
不,甚至有没有呼吸,她也不确定了。
一直到了方才,混沌中倏地褪去了漆黑的笼罩,一双伤痕累累也开始像墙似地开始斑驳脱落的双手将她拉起,纤细却蕴着点温凉如水的触感与之前冰若雪窟的温度不一样。
她知道这双手是一向在记忆里很模糊陌生的母亲──不,或者很难称做为母亲的女人的双手──那双手曾经毁灭了多少生命,她不是很清楚,但却可以明白上头渲染的血腥很多所以才冰冷得令她惧怕。
但此时……真的变了,温度转凉,血味尽管重却也不如往常刺鼻,犹如水冲淡了一切,也带走了许多不属於自己的命运离去,颈上的束缚也空了。
彷佛,她只是个过客,将自己的行囊取走便离开,不过,她却不这麽认为,因为这双手蓦然变得很柔和,且在放开之前握了很久,好似是在弥补以往没有给她情感温暖,但,之後也消失了。
曾经紧紧交握的手,一节一节地脱离,擦过指尖的触感仍有微微的冷凉。
顿时获得苏醒的意识,她没有见到已改变的陌生母亲,也没有说声甚麽,只有寂人孤静,但眼前留下缭绕不止的淡淡却异常苦涩的腥味随着空气舞动,她知道这或许是除了指尖上的感触,是她身上所唯一遗留下来的。
闻着忽飘忽散的血味,也见到父亲久违隐约的身影,也是淡淡的、斑驳的,似乎随时都会消失。但是,他在说甚麽她却听得不太真切,一张一合的嘴型似乎要她放心,醒来後一切都已经没事了。
然後,心安地也斑驳成玻璃碎片後,带着欣慰的微笑而消散。或许他是看到了自己女儿以後的幸福,才会如此吧?
稳稳韵律的心脏骤然无意识地一颤,脑海似乎被勾起了缕缕的记忆,咽喉乾涩了起,滚烫润湿了眼眶,染着温度的透明液体在上头打转游回,最後炙人地落下。
「等你再次醒来,一切就好了。」
经过很久似地,再次接手身体的寒露尝试很久才成功掀起了眼睫,但却因为光线而不适地眯成了缝,但却可以看出些微浮肿的眼眸不因主人长期昏睡而获得调适,里头还有些如藤蔓蜿蜒的血丝。
「那……我再次醒来就可以马上见到XANXUS你吗?」
接者,细如蚊蚋的话语艰困地从乾涩得裂开的唇瓣吐出,但却在氧气罩中伴随着呼吸所致的雾气昙花一现。
依稀记得自己在临前只问了这句话,但没得到他的回答,她就彻底失去意识,消失了。
不过……她想她会失望吧?因为这里好像不是她所熟悉的医院。
仍疼痛的心脏被秋色怅然笼罩,发疼如被火燃烧滚烫的咽喉已无法再说甚麽,只能默默地让适应光线的浮肿眼眸,却忍不住冲动的,她望着周围试图想要在惨白之中找到很霸道的黑影,但却因为身体的每一处伤口都咧嘴咆哮震撼着脑神经,让她不住散了些注意力,忍着疼痛努力地呼吸维持生体机能。
依照很久以前的经验而言,这副身躯恐怕是岌岌可危了吧?不死也离死不远了……
痛得忍不住泪水下滑,让其在枕上烙印了深色的水花,所经之处都滚烫了惨淡无红润可言的脸庞,也溅烫了发疼的心脏。
讨厌……到底经过甚麽事情啊?好痛……每处好像都被滚水烫到,又好似被利刃给撕裂,而且尖锐的刺痛也在後头喧闹叫嚣,根本不留给她喘息的空间嘛……
眉拧了很深很紧,但除了疼痛外,她勉强举起被白带缠绕的右手,颤抖地触碰着洁净的颈子,感觉到上头没有任何异物紧缚的轻松感,寒露有点诧异,原来脖子上没有任何束缚阻碍,是这样的感觉,空空的,却不会令她感到只有混沌的空虚……
但是,就算一直束缚自己的玉环消失了,心还是很莫名的空虚啊……
没有、没有,甚麽都没有……没有他。
失望忧愁地收回目光,手从颈子垂落在身侧,果真甚麽都没有,醒来的第一眼竟然是空荡荡得只留下医疗器材的清冷空间,除了伤口发疼的心脏也因为空虚的酸涩让她很想大哭,来发泄心中空荡荡得甚麽都没有的寂寥。
也许可以说,心中酸涩得转苦的空虚,是一种难熬的寂寞──没有自己所在意的陪伴所导致的。
就算醒来,没有最想最想见到的人,好像也……跟昏睡抑或消失没有太大的差别吧?都是孤独地在如清冷月色泄了一地的冰蓝冷色中流逝,没有任何炙人却温暖的温度,没有令她安心的怀抱,甚麽都没有,只有冷清在身旁嘲笑着想要寻求热度的她。
苦涩痛苦的无奈从嘴角悄然随着雾气散去,她搧了搧渲染了些湿气的纤睫,眼前的所有倏然扭曲变形然後模糊涣散,耳边死板的机器韵声也恍若隔世似的,听得不切实,但,她却看得到孤冷的寂寥在自己身旁低语,也听得见寂寥在倾诉了飘散在空气的窒人空荡。
本就有裂痕、龟裂的心,很冷很痛。
原来,他不在视线之中,自己竟是如此的寂寞。
嘴角牵强地勾勒出了自嘲弧度,还未有甚麽动作,紧闭的门蓦然被人蛮横地拉开,她反射地性带着寂寞回眸瞅着一身名牌的砖红身影。
「露露,你醒啦?」
过度矫情的娇声是如同主人性格强硬地介入了脑海,她惊诧地不住睁大了略为浮肿的金绿眸,瞪着些微陌生却十分抢眼的她。
M、M.M?!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