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龍殤 — 第一章

正文 龍殤 — 第一章

上元节,又名元宵节,不论节名为何,今天就是个家家团圆挂灯笼儿,猜灯谜吃汤圆的日子。在这个家家户户洋溢着幸福的喜日里,皇城的另一端,松风树林旁,繁荣商业之城的最南端,「月宵楼」依旧客缘不绝,人满为患。

月宵楼是镜水国最大的怡红院,但是,这楼却非常的与众不同。

这楼,卖声不卖身;献技不献妓。

里头的女子,个个身手技艺非凡。

而当今,月宵楼的花魁,名为「残梅」。

这又是之後的故事了。

「双华……双华。」软软的女声由远而近,名为双华的女童……不,是男童回首张望。

「残梅姊姊!」只见双华漾起了如芙蓉般娇嫩的微笑,明明是个男人,但这笑,却令月宵楼的花魁两颊泛起了粉色的红晕,心跳不已。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呐,这碗汤圆给你!这可是咱们院里头的吴师父亲手做的呢!快趁热吃了,别烫着了阿。我还有客人,先走了呗!」残梅亲切的捧了碗热呼呼的汤圆给呆坐在後门槛上的双华。

残梅离去後不久,另一抹身影缓缓走近,月宵楼楼主──陆雨季。

「双华,天冷了,早些睡吧,方才我令翡翠去热了炕。」陆雨季说着说着拿出了一件棉袄,披在双华的身上。

一股暖流流进了双华的心里,他眼眶泛红的开口说道,

「雨季大人,您甭对双华这麽好的,这,不说小姐少爷看不惯,就连双华自己也觉得消受不起呀。」话虽是如此,但还是紧紧的抓着那棉袄。

「呵呵。」她发出了声轻笑,接着说,「我那对儿女哪有胆子做这种丧尽天良的无义之事呢?老娘我可是打从他们还在我肚子里时,就天天对他们进行『胎教』哩!而且,要是他们真这麽做,我可是会请他俩的爹爹好好的『教育』他们呢!再者,他们都已经束发了,怎麽可能跟你计较这些事呢?」

双华沉默的点点头,心里有着无法用言语比拟的感动。

这时,一阵急促的奔跑声打断俩人的谈话。

一名丫环匆匆忙忙的跑到两人面前,缓了口气,并急急的对着俩人说道,

「楼主!楼主!发生大事啦!有一个自称是双华的母亲的女人,来要人,来认儿子了!」

只见陆雨季神色一凛,道,「有贵客来是麽?」她牵起双华的手又道,「双华,一起来吧。」温柔的看着双华,眼里满是宠溺。

「耶?」双华睁着明亮的双眼,眨巴眨巴的疑惑的望着陆雨季。

「来者是客,咱月宵楼得好好款待才可以。」陆雨季泯唇微笑,双华只觉背脊发寒。

当陆雨季及双华一打开招待室的门,便见着一名衣着华贵的美妇以及一名俊逸的少年。莫名的,双华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立刻低下头随着陆雨季入座。

双华及九皇子谁都不知道,这短短的相遇,竟是一段苦恋的开端。

此是後话。

当两人稍坐定,那美妇便丢出了一袋子至案上,态度甚是轻蔑。

「里头是三万两黄金,够麽?」

「哼。」陆雨季发出了冷笑,一把拍掉了那钱袋,扬声道,「咱就开天窗说亮话吧!我说,夫人,你买双华到底是要做什麽?」

「这不干你的事!你只需要默默的把钱收起来,把人给我就好了。」美妇窒了窒,恼怒的回道。

「怎会不关我的事?你要买的,可是我的宝贝儿子!」路雨季大声的说道。

「雨季大人……」听到此话的双华不禁哽咽,红了眼眶。

「你…这一介草民,卑贱的下女竟敢用这种口气对夫人说话!」美妇顿时气结,开骂了起来,然而,路雨季只是淡淡的开口,「你当真自己有多高上,情操有多廉洁?别小看我了,当真我不知你的传闻?噢,不,不是传闻,是真真确确的事实。」

「什…什麽?」余美妇顿了一下。

陆雨季并没有看她,反而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俊逸少年道,「真是对不住呀,『九皇子』,在您面前拆了您母亲的台子,丢了您母亲的面子。」说完,用袖遮了嘴,在其後微微的笑着。

那少年先是微微的吃惊,但立即笑道,「呵呵…不碍事,若陆小姐陈述的皆为事实,那汝是什麽也不会说的,反而会虚心受教。」语毕,淡淡的扫了一旁了美妇,便不再开口。

「皇儿你……!」她又气又尴尬的说不出画来,陆雨季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不准笑!你给我闭嘴!」美妇气得脸都红了,跺着脚不知该如何反击。

无视美妇,陆雨季迳自开口,「我看你就别厚着脸皮死撑了吧,这不光是我知道,百姓都知晓的众所皆知的『秘密』;你有收集娈童的雅癖,看是不假。这可是你伟大的事蹟呢~~!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争宠干了什麽卑鄙勾当,咱月宵楼,除了女人多,情报也多。」她勾着媚眼的揪着余美妇瞧,接着,头一偏,对美妇身後的九皇子媚然一笑,他旋即还以一个风情万种,陆雨季的笑意更浓。

「你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了争宠下了多少心机,先不论你花了多少银两买通了多少的朝中官员,在酒中下毒,毒杀了余昭容...你的亲生姐姐!还把苓夫人给逼疯…喔,对了,你的这个位子本应不是由你来坐的吧?而是由我的妹妹…陆雨苓!你已经夺去了我生命中重要的人,我不准,不准你再抢走另外一个!」陆雨季有些失控的大声说着,屋内的人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失控给吓了一跳,皆沈默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双华最先回过神来,拉了拉陆雨季的袖袍,她低下头,晶莹的泪在眼眶中打转,双华轻轻的递出了条帕子,发着稚嫩声音安慰着她,「雨季大人…别哭了。一、二、三...不哭~悲伤不见了唷!」

「双华!」陆雨季接过了手帕,立刻紧紧的拥住了他。良久,她恢复了平静,开口对着余美妇以及九皇子道,「不论如何,我是绝对不会把双华交出去的。银子还你,我不稀罕。请先离开吧。若还有事请後几日再次来访。」她缓缓站起,拉开了门。

「你…好样的!」美妇生气的瞪着她,一时气不过,一巴掌就要往陆雨季的脸上挥去,此时,九皇子立刻握住了她的手,停下了她的动作。

「娘,我们下次再来吧。」他的语气虽温婉,里头却隐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以及坚决。

「啧!」余美妇不甘不愿的怒视着双华及侧身站在门边的陆雨季,接着「哼」的一声,扭头走了出去。在关门的刹那,陆雨季虚软的跌落在门旁,两眼无神的流着眼泪。

「雨季大人…」双华担忧的蹲在她的面前,不久,她开口对着双华道,「烈…辰烈…帮我叫辰烈过来。」

双华低声的说了声遵命後便急忙跑出去,过了不久,柏辰烈急忙的跑进房,拉上了房门。一整夜,守在外头的婢女都听得到陆雨季的抽泣之声。

在找到了柏辰烈後,双华有些失神的坐回到後门的朱色槛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双华连忙起身往了一个方向去─柏婷婷和柏玉郎的院子。

「叩叩叩」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唔…是谁呀?听到声音的柏婷婷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走到门前应了声是谁。

「婷婷小姐…是我…双华。」他嗫嗫的回答,还带着哭腔。一听到双华哽咽的声音,柏婷婷立刻清醒,连忙开门让他进房间。

「双华?发生了什麽事?等等,我先去把哥叫醒,小苹,去泡杯热茶给双华。」语毕,柏婷婷随便披了件外褂,便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双胞胎哥哥柏玉郎的居所耀音楼,不一会儿,两人双双回到了柏婷婷的房间。

伴随着双华渐渐停止的啜泣,柏氏两兄妹也坐定。

「呐,双华,是发生了什麽事呢?」柏玉郎青拍着双华小小的肩膀,关切的柔声问道。

「是这样的…」双华轻声的娓娓道来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语气满是自责。

「双华想…是不是我该离开...双华一直在拖累雨季大人…。」话至此,泪水又夺眶而出。

「才不是这样。」蓦地,柏辰烈的声音自後方传来,三人惊异的回首,竟发现他倚在门外微笑的望着三人。

「爹!」

「柏大人!」

柏氏兄妹以及双华异口同声的惊呼。

「爹,您不去看顾娘没问题吗?」柏玉郎有些忧心的问道。柏玉郎问这话绝大部分不是因为孝心,而是因为失控的陆雨季是什麽是都做得出来的,且她本身力气又比常人还要大,失控後会到处摔、砸……等等暴力行径,只有其夫柏辰烈才有办法制止。

「放心,不要紧的。上次去进货时我买了一个很特别的好东西。」

「什麽特别的东西?」

三人连忙好奇的追问,然而柏辰烈笑而不答,这时,便听见自主楼发出了陆雨季的如狮般的怒吼。

「娘在大吼耶……」可是为什麽迟迟不见她菜刀出来砍人?柏氏兄妹心想。

「她不会添乱子的,呵呵...」柏辰烈执扇掩唇而笑,「我买了一个掺了许多金刚石的尼龙绳子,绝对弄不开。」他不疾不徐的说道。

太恐怖了。

原来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是三个小鬼头心理的想法。

陆雨季很清楚那余美妇──余小娴,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她很清楚那女人一定会在来「拜访」,因此也做好了全面武装,所以当下人禀抱有人来访时,陆雨季讶异的是,来的人竟然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女人,而是九皇子──镜无痕。

「九皇子?怎麽不是余夫人?」她小小声的滴咕,尽管小声,但还是被镜无痕给听到了,他微笑的说道,「母后,阿…不…是『余小娴』几日前被父王给休了。」

是麽?他还真派人查了她母亲的一切?

陆雨季轻笑,问道「是麽?那…想必皇子殿下不是来楼里一品春宵或是替夫人报仇的吧?是何事?」两人表情欢愉地走至会客室,一路上闲话家常,至室内後却突然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皇子殿下,到底是何事?」轻啜茶。

许久,他开口,「我希望月宵楼可当我的眼线,且,我希望可在楼中有刺客。」

「您在开玩笑麽?」陆雨季愣了愣,笑了下,旋即面露严肃。

「不可能!我为什麽要让在这楼里的女人保有贞节?为什麽这麽辛苦的不惜推掉个王府『包场』?不外乎就是想要守住对青楼女子来说少数的尊严!然而,你现在竟要这些什麽都没有的女子们,把他们唯一的纯洁给…」话至此,陆雨季沈痛的凝视着对方,「殿下你到底把我们女人看成什麽了!?」她愤然的用力的拍了桌子,茶水也溅了出来。

这时,门外传出了敲门声,陆雨季冷静了一下,说了请进,门开了。

来者着实令人意外,是残梅。

「小梅?」

「楼主,不好意思打扰了。」她姿态曼妙地微微欠了身。

「小梅,你来这里做什麽?」女人的第六感,陆雨季眯了眯眼询问。

残梅并未立刻回答陆雨季的问话,反而对两人深深的鞠躬,

「楼主,方才残梅在外头偶然听见二位的谈话,殿下,残梅愿意为您效劳。」语毕,抬起了头,眼神有着令人无法言语的坚定。

「可…小梅你不是对男人很是害怕?当初我是为什麽定下卖艺不卖身的规则你不是最清楚?为什麽现在你…?」陆雨季错愕的看着残梅无法言语。

「残梅并非想当密使,而是刺客。」

「刺客?」两人一惊,镜无痕脱口而问,对眼前这娇弱少女有些难以置信。发现了他的视线,残梅轻轻地呵呵的掩嘴轻笑几声,欲开口,怎之,门又传出了敲击声。

「大人,双华求见!」

「双华?你怎麽在这,不会是偷偷跟在我後面?」残梅首先发问。

「方才端茶水到其他房间时,偶然见着残梅姐姐的影子…就…」心虚的瞥向房间的墙角。

「唉,双华,你来这边是干嘛?」她手撑额脚,心中不祥的预感无限扩大,该不会...双华他…?

「双华也想要当刺客。」

不祥的预感果真应验。

镜无痕尚未答话,只见陆雨季全身颤抖,愤而拍案大吼道,「我不准!」

「雨季大人!」此话一出双华立刻跪下,伏首贴地颤声开口,「雨季大人!请成全双华吧…」

「双华你…」

「雨季大人,倘若当时您没有收留我...双华可能不在这世界上了...双华一直视大人如自己的母亲…请…请答应双华唯一一次的任性…」又是好几下响亮的叩首,不忍地,残梅也开口了,「楼主,残梅会照顾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陆雨季硬生生打断,「残梅,你一个若女子连把自己保护好都有问题了,现在还要带着他?」

「楼主,其实当初残梅视可以赢过那帮匪徒的…但是为了保护『他们』…」她目光迷离了起来,见状,镜无痕连忙打断残梅欲说的娓娓道来,「好了,我不管你们的理由,总而言之你俩就是愿意成为刺客就是了…」

「既然如此,我得知道你们两人的真名才行,刚才听双华说这名字是雨季小姐您给的,想必双华他自己肯定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名了,也罢;但,我想,『残梅』并非你的真名吧?」青楼女子通常都有一『工作』时的花名,且她似乎有着非比常人的过往及经历。

「是的,『残梅』确实是我的花名,方才我有说过,原本我是可以打赢那群匪类的,且那时我才十岁,我是为了保护『他们』才不得不被打败...。殿下可知道我指的『他们』是谁麽?阿,不然这样,我先给你条线索,『艳家灭门案』总该听过吧?」

「难不成,你是…!?」艳家灭门案据闻只有三人没有被杀,但是生是死无人知晓,难道眼前的女子是当年留下的三人之一?

「殿下,我是艳家尚未培育完成的『姬』。」此语一出吓坏在场所有人(双华除外),艳家是个非常古老的家族,除了保有本土的风俗习惯以外,还融合了「公主」、「臣子」的异国传统,且艳家并非父系的社会,而是女人掌权,男人为臣的制度;因此,每一代的「姬」除了代表为下一代的继承人外,更代表了拥有比一般人还要高强的武艺。

「大人,我是『姬』,艳牡丹。而『他们』分别是『臣』,白少言、『侍』,艳雪梅。」残梅,不,是艳牡丹平淡的叙述,这会儿,反而让镜无痕有了些许困惑,「据我所知,艳家是一姬一臣,臣与姬将结为夫妻,可为何多出了『侍』一职?」

「是阿,照惯例来说是该如此。但凡事总有例外…。」她沉默了一下,犹豫着是否该说出口,过了一会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艳牡丹吐了口气道,

「双胞胎,双生,随你怎麽说,我跟妹妹雪梅为同时出生的姊妹。」

「咦?」

「这是不该被允许的,所以原本艳家的长老们是想把妹妹给杀了的,在母亲的反对之下死里逃生。」

「这些你妹妹知道吗?」

艳牡丹轻轻的摇摇头,整室沉默。

「咳咳!」许久,镜无痕咳了两声,开口道,

「好了好了,那麽,我知道了。艳牡丹你就先待在这里吧,我相信你的能力;至於你麽...」他打量着一旁瘦小的双华,深思了一会,「你跟我回去,锻链锻链,有心很好,看你没有功夫底子训练会比常人辛苦,现在放弃我是不毁阻拦你的。」

「双华不会退缩!双华必定全心全意的训练的!」

「那麽,走吧。」镜无痕立刻牵起双华的小手,离开了。

一去,便是十年。

十年看似短,却也是长。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当年那个小小的双华如今已志学是镜水国刑部的第一刺客。

早晨,风光明媚,鸟声啁啾,九皇子镜无痕所位的玉竹殿一派春光。

「双华。」殿内一沉稳男声唤道。

「无痕大人!」仰望天空的双华听到叫唤,回首便见着镜无痕缓步自室内走出。

「无痕大人您风寒前几天才治好,出来也不添件衣裳,是想再卧病麽?」他连忙把後头奴才递上的挂袍披在镜无痕身上,「今天天气舒爽,阳光煦暖,想出来走走,双华,也陪我一起吧。」语毕,轻轻牵起他的手,惹得双华双颊朝红。

「大…大人,这…大庭广众之下…」

「呵,这放眼望去不就只有小允子一人?」看了看那奴才,对双华笑说道。

「那麽,大人想要去哪逛逛?」轻扶镜无痕的背,问。

「就去那竹林好…咳咳!」话未说完,便被急促的嗽声打断。

「无痕大人,您身体还很虚弱,我们先回殿内吧!」见状,双华忙扶着镜无痕的身子回到玉竹殿内。

一躺至床上镜无痕便苍白的全身瘫软,痛苦的咳嗽。

「咳咳咳!!」

「大人我看还是宣太医吧。」见着镜无痕痛苦的咳嗽着的画面,双华不忍地说道,

「不用,咳,那柜子里头还有药。」镜无痕伸出苍白的手指,指着柜子的其中一层。

「是!」连忙拉开柜子,并拿给小允子,令去煎药。

「大人…」回到床边,双华焦急万分。

「双华…我没事。」镜无痕忍着痛,安慰一旁自责不已的双华,

「都是我……如果当时…要是我有发觉…」想到当时的场景,说华握紧了拳头,怨恨自己的无能。

那时他才刚进宫没多久,只开始训练不上三年,对各种心机也不是很了解,然而不之是有意还是别有用心,那日什麽人不派,竟让双华接下了这任务,资历尚浅的他也不可能了解到,那日平时的宴会竟然是场名符其实的「鸿门宴」;所以,也并未留意到,清澈的羹汤竟然和着足以致命的剧毒……

「双华。」见了双华如此自责,镜无痕叹了口气,唤声道。

「乖乖闭嘴。」

说完便拉下了双华的衣领,吻上了他的唇。

噢,忘记说了,在这段时间里,他们成了情人。

「呼呼…」两唇分离,双华立刻跳至三步之外,深怕再被强吻。

「无痕大人…您这…」他脸红的喘息。

「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我…」双华脸红的挣脱镜无痕的『进攻』,连忙招来女婢,「大人饿了,快传膳。」

不久,数道精致的佳肴便放置在木桌上呈现在两人的面前。

「唔,感觉挺好吃的~~」镜无痕开心拿起了筷子,就样夹起其中一道菜,双华的手却在这是阻止了他的举动。

「没问题啦…这些菜都是信任的人做的…」

「不行,这是我的职责。」说毕,抢过镜无痕的筷子,把食物往嘴里送。

「欸~~这就算是试毒好了…方法也不是这样阿…不要看东西好吃就跟我抢。」

「近来宫中十分不平静,诸位皇子都像成王,各出奇招,杀一个是一个,所以,请无痕大人每杯水,每碗茶都一定得让双华试过才行。」

「好~~好~~」镜无痕敷衍的答应,心里五味杂陈。

十年了…当时那个天真的孩子已经成为了身染血腥的刺客,当时眼里的那份透明也被血红取代…不,它并没有消失,而是埋藏在心中深处的角落,无法被看见,他想保护那份澄澈。

是夜,双华来到了十三公主,镜画兰所居的盂兰殿。

「画兰公主…您到底在笑什麽阿?」从进房开始,镜画兰掺杂暧昧的咯咯笑声从没停过。

「双华哥哥,你跟皇兄的『进展』如何阿?」

真是太棒了!原本还不太满一自己穿越到令人有些不快的架空世界,没有想到竟然可以亲身体验…不…不是,是亲眼见识到极品攻还有极品受~~这真的是太令人兴奋了阿!

「公主殿下…您…您可别胡说!」说是这麽说,但是他脸上的红晕已经证明了一切。

「哎呀~~好啦好啦不闹你了,你会来就代表皇兄有事找我吧?」

「无痕大人要来取雪璐丹。」他悲伤的黯了黯双眸。

听闻,镜画兰大惊,连忙从柜子底的一镶金边的盒子取出一瓶由白瓷玉制成的葫芦。

「皇兄又发病了麽?」

「双华真是罪该万死…如果当时能够察觉…」想到那次的失误,双华眼眶顿时发热泪水於其中打转。

「那不是你的错…你当时的训练尚未完成,派你前去护卫本就是不妥当…」

「不是的…我…我…可以判断的出来的…如果我再小心一点…」眼泪无声无息地留下,镜画兰叹了口气,拿出了丝帕把他的眼泪拭去。

「好了,别哭了,把眼泪擦乾,回去给皇兄看到他又要心疼了…知道吗?」

「是。」双华擦了擦剩余的泪珠,离开了盂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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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镜无痕用力的撑起了虚弱的身子,自软塌上爬起。

真的是...这副破烂身子…。他用力的握紧了床布。

忽地,他脑中浮现了一种奇异的想法。既然…既然大家都想称王,如此的想置於他人於死地…自己早已污浊不堪了…那麽…继续混浊也无仿呵。

那麽,我也来参加好了…这场血腥的棋局。他咯咯笑了起来,伴着剧烈的咳嗽。

才刚踏进玉竹殿,双华便听见了令人揪心的剧咳以及战栗的狂笑。

「无痕大人!?发生什麽事了?大…大人?」原本该是浑身乏力的躺在床上的镜无痕现在却是穿着一袭黑色的貂皮大衣,全身上下笼罩着震吓人心的威严伫立在窗畔。

「无痕大人?」他愣愣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的主子,他的情人,一种无法言语的恐惧袭上了他的心。

「你回来啦?双华,雪璐丹拿来。」

「是。」双华才一拿出,镜无痕粗鲁的接过,立刻饮下,瞬间,双华只觉得他喝下的不是药而是烈酒。

「无痕大人?您没事吧?」他惊恐的睁大双眼,颤声询问。

「双华,我决定了…」匡当一声,玉葫芦被摔在地上应声而碎。

「我决定了…」他托起了双华的下巴,鼻息吐在他的面颊上是如此的温热,可双华的心却是愈发冰冷。

…决定?不祥的预感渐渐攀升。

「我也要加入『争皇』的游戏。」镜无痕的眼神变了,此时他的眼神犹如一只毒蛇,充满了毒性,及强大的攻击性。

一瞬间,他好像知道了,自己熟悉的、深爱的那个人再也回不来了。

他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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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几日。

夜晚,他没有与镜无痕共寝而眠,而是以任务尚未完成为由独自外出,前往睽违十年那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月宵楼。

「楼主,有人前来拜访…阿…客人未经许可别进入阿!」侍女才方通报,来人早充耳未闻似的走了进来。

「客人,来了怎麽不说话?」背对着的女人握着毛笔的手顿了一下。

「雨季大人,是我,双华。」

「双华?」女子翩然回身,映入双华眼睑的不是他的母亲陆雨季,而是她的女儿──柏婷婷。

「婷婷小姐?」双华也是一愣。

「十年了,母亲也该退休了。倒是你,长了可不少阿?」或许是身在青楼吧,柏婷婷毫不羞赧的打量着十年不见的双华。

被一直盯着双华不太习惯的搔搔头道,「婷婷小姐,双华有事来找雨季大人。」

「娘应是在残梅姊姊那儿吧,我带你去吧。」语毕,立刻动身。

「最近到底怎麽了?你的那九皇子竟然接连命残梅姊姊刺杀那些朝中大臣?不是之前都暗中观察而已吗?」路上,柏婷婷问道。

「双华便是为了解释这事而来的。」

不久,两人来到了一扇绣有黑色凤蝶的门前。

「娘,是我,还有…双华。」

里头的人明显的一窒,一会儿才开口允许进入。

得到允许,柏婷婷跪坐了下来,拉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景象令他瞪大了双眼,只见残梅全身赤裸的只裹着一条浸染着鲜血的白布颤抖的哭泣。

「雨季大人…残梅姊姊发生了什麽事?」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残梅的眼泪,记忆中,她是一位不哭、不愠、不怒,非常坚强的女性…然而,眼前的她竟是哭得肝肠寸断。而她原本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也不复以往,残梅的脸蛋覆盖上了一片的丹红,红艳的…如同寒冬中绽烈的梅花。

「双华,镜无痕那混帐到底怎麽了!?疯了是不是阿?」陆雨季气急败坏的大声质问着双华,然而,他什麽话也无法说出口,怔怔地嘴巴一开一合像是欲说什麽,许久,他才开口,夹杂着悲伤的颤抖。

「…无痕大人…变了…那个原本温和的镜无痕大人…已经…不会回来了。」说着说着,眼泪噗兹噗兹的掉了下来,盛怒的陆雨季噤了声,而原本在一旁哭泣的残梅也擦乾了眼泪,眼眶红红的看着垂泪的双华。

「好了,别难过了…」陆雨季倾身,抱住了他。

「大人…无痕大人因为误食大皇子下的毒药…虽保住一命…可是留下了病根…大人几乎整天卧在床上,身体若好些的时候也顶多倚在躺椅上看着院落里的青竹嫩叶,正是郁郁寡欢;在我面前总是佯装开朗...但其实隐藏着背上寂寞。然後…前些日子我去给大人拿了药,当我回来时…他就变了样了…语气多麽的生冷阿!他对我说:『我要参加争夺王位的游戏。』」

「镜无痕终於利慾薰心了麽?」残梅喃喃道。

「不,不是这样的!大人虽然是掌管刑部…但被处以极刑的囚犯少之又少。我想大人一定是…想要复仇吧…因为如果大人没有中毒,他毕是已娶了妻了吧?也不会….不会…」委屈自己和像我这样卑贱的男人…在一起。

「阿,那个…先别管我了…」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连忙转移了话题。

「残梅姊姊你的脸…到底是为什麽变成这样?」

「唉~~~」陆雨季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其实不只有脸…」他拉开了残梅身上的布巾。

白皙的皮肤上蜿蜒着如藤蔓狰狞的红痕,触目惊心。

「这是『咒』。」残梅颤着苍白的唇,虚弱的解释。

「咒?」双华不解的挑眉。

「记不记得十年前,镜无痕问我的功力如何?」

「虽然有些模糊,但有印象。」

「我是『姬』,历代艳家培育独生女或长女成为最强大的『公主』,也就是一族之长,而公主最後将会练成艳家密传的无解之毒,『风华绝代』。然而,轮到我的时候情况发现了异变…」

「异变?难不成是指双胞胎妹妹吗?」

「不错,正是双胞胎…正因为如此,我并非『完整』的公主,虽说是一半,但大多数的功力都是在我身上,因此公主这职位也就揽在我身上。为了给雪梅,我的双胞胎妹妹一个『位置』我及雪梅的母亲,也就是上代艳家掌门,立了一个新的职称『侍』。而白少言是我母亲的结拜姊妹留下的孩子,他,则是『臣』;以往,『姬』、『臣』必结连理…。但是艳家灭门案把一切全毁了,我带着妹妹以及少言逃跑,跋山涉水好几日,仓徨之际携带的少许银子也是用尽,早已乏力,岂知,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像是跟我们开玩笑,好不容易看见了人烟村庄没想到却遇上了盗匪...那群卑劣之徒各个露出了色眯眯的淫笑,对我们姊妹想入非非,且不只对我们那帮人连少言都想染指!」

至此,残梅用力的深吸了口气,缓和了自己的情绪,才又开口,「…我为了保护他们,假装自己已经不需要他们了,让他们恨我、离我而去…为了保护他们…我的纯洁…就在那天…给夺去了。」

「等等,你说了那麽多,这跟你身上的红痕有什麽关连呢?」双华困惑的问道。

「风华绝代这种毒,在训练过程之中倘若被夺去纯真,毒将会反噬到自己的身上…」

「所以说,那红疤是…反噬结果?」

「没错,红痕是内部被侵蚀的最佳证明…这毒素有个特别之处,可以引毒到自己身上加速毒发…」

「唔…那脸上的那抹红呢?这不应该是那风华绝代留下的吧?」若真是那毒所导致,也早该出现了…

「这个麽?」残梅指了指红斑,淡然而笑。

「这是…少言给我的『礼物』….」

「明明就是复仇。」栢婷婷闷闷不乐的反驳。

「复仇?」双华困惑的偏了一下头,接着便是明了了。

「他对我下了咒,炽热如焰的『凰灭咒』…原本就被读所侵蚀的我,现在在加上这种毒…能够活着已是个奇蹟了…」

「其实是想要你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吧。」栢婷婷瞪了残梅一眼。真是个白痴,怎麽会痴情到这种地步,频频替那个混帐说情!

「婷婷…」

「残梅姊姊…双华会去请画兰公主找出破解咒的方法的!」

「双华,该回去了。」看着渐渐西落的月亮栢婷婷望了望窗外对双华说道。

「那双华先走了。残梅姊姊请务必要保重身体!」说完,从窗户一跃而下,失去了踪影。

XXX

「双华,这几天怎麽都不来陪我呢?」

软椅上的男子披着一件虎皮披褂,食指上的玉板指叩叩的敲击着椅发出声响。

乌丝长发顺着颈子挂在肩上淌泻在披褂,风情万种。看见这样的景象,羞涩染上了双华的面颊浸渲出了红晕。

「无痕大人…双华是因为…近几日有事务在身所以…」话尚未说完,镜无痕的手便伸出来贴上了他的脸颊,但,不晓得是否因为动作过於突然,双华的身子竟瑟缩了一下。

「双华…」镜无痕的手顿时僵硬在那,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双华,答应我一件事可否?」缓缓的,镜无痕开口。

「只要大人开口,双华一定是会答应的!」

「那麽…答应我…不论以後的我变成了什麽样子,千万不要忘记当初那个温文儒雅平易近人的镜无痕…千万别背弃我...好麽?」说完,将双华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这或许是…大人最齁的温暖了吧。

想到这,双华也用力的回抱住对方,似是想要抓住那份温暖。

这份温暖持续到了冬初,秀女选拔的前五日。

玉竹殿──

「无痕大人,欲痕皇子、瑾痕皇子以及画眉公主邀您前去芷芬亭坐坐。这…要不双华替您婉拒邀约吧?」他忧心忡忡的询问,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意外的,镜无痕镜说要前往!

「该来的还是要来…」

「无痕大人…」

「双华,我的『心』,就交给你了。」他怆然的开口,望着有些微愣的爱人。

良久,双华涩涩地回答,「好的…无痕大人。」我会把你的心好好的护着。双华在心底发誓。

「双华…」

「是!」

「替我更衣。」只是一瞬,镜无痕的神情陡然剧变,原本暖如冬阳的眸子此刻被厚厚的寒冰给覆着,透着冷冽的寒气。

「是的大人。」一旁的双华噙着泪水,努力的露出了微笑,开始替他的主子更衣打理。

半刻钟後,一席墨青色的镜无痕在双华的护卫下往芷芬亭的方向前去…。

棋局,开始,风云变色,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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