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洛阳下了马车，一个原本坐在魏府大门前阶梯上的女孩便跑了上来，将一直护在怀中的东西递上前。
那是用细竹编制的果篮，里面盛放着颗颗新鲜饱满的山果子。
面对凑上前来的女孩，洛阳皱起了眉头，看也不看她便越过前行。
身後跟随的小厮见状，叹了口气，接过女孩手上的果篮，劝道：「小丫头，你不用再费心思讨好少爷，少爷如今不缺侍候的人。」
更何况府中等着少爷挑选做他屋里丫鬟的人多着，个个美貌乖巧，少爷哪里看得上眼前这个山野里出来的小丫头。只怕这丫头费劲心机最後也只会让少爷更加厌烦而已。
小厮从衣袖里摸出几文钱，递给女孩，女孩却摇摇头。
用手指着洛阳头也不回的背影，一直说着一个字：「吃。」
唉！小厮再次长叹。
更何况还是一个连话也说不清楚的丫头。
这女孩他有印象，估计也才十三四岁，却在他们魏府卖了三年多的柴火，虽然她卖与魏府的柴火不过是九牛一毛，是魏府夥房的阿婶同情她，才好心收购。他同她没有过什麽接触，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是一个行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丫头。明明看起来一副瘦弱又胆怯的样子，在见到从京城回来的少爷後，竟然着了魔一般粘着他了。
魏洛阳年方弱冠，刚刚接下魏家的生意，年纪不大，脾气却不怎麽好。
当朝民风开放，因为魏洛阳秀俊卓卓，可比潘安的容貌，尽管脾气不好，却依然有不少大胆女子向他示爱，这让魏洛阳不甚其烦。
他讨厌纠缠不休不知羞耻的女人。
因此，他对这个接连缠了他近两月的丫头也没有什麽好脸色。他本以为不加理会那丫头自然会放弃，却不想这一缠就缠了这麽长的时间。他也恼自己没有及早制止，才一直拖至今日，实在让他心中不舒坦。
次日，洛阳回府，又看到那个锲而不舍的丫头出现在眼前。
「给你。」女孩送上手中的山果子，说着两个多月来始终如一的话语。
这一次，洛阳没有马上离开，他冷着脸，第一次正视那女孩。
矮小的身形，不过到他肩头，模样看来倒还讨巧，为什麽性格如此让人讨厌？
女孩不知道洛阳心中所想，只是高高捧着果子，满脸期待地看着洛阳。
洛阳俯视着她，极为冷淡地说了一句：「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你的柴魏府不会再要。」
女孩捧着果子的手渐渐低了下去，头也垂了下来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之後，女孩果然没再出现在洛阳面前。洛阳很满意，忽略女孩依旧放在门口的野果带来的碍眼感觉。
「今天她还有送柴来吗？」连续几天不受打扰的洛阳，心情不错，他向身边的小厮问道。
小厮惊讶少爷会对那女孩感兴趣，眨了眨眼，如实回话：「有。」
洛阳笑了。
有谁愿意丢了生机的来源，有时间讨好他，不如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
他自然没有心狠到会断了她的生路，不过恐吓一下罢了，不过效果挺好。
洛阳弯起来了嘴角，手指轻敲着桌面，又问道：「她送了多久的柴？」
「……三四年吧。」小厮歪头努力回忆着，似乎去年的九月份没看到她，他还以为她找了个婆家嫁掉了，毕竟虽然看起来小，还是到了女孩儿婚嫁的年龄。
洛阳回想到那女孩单薄的身躯，不到他肩膀高度，难以想象就靠那样一个小身板天天从山上背柴下来卖。
「没有家人吗？」
「……这个，不太清楚。」小厮瞄着少爷的脸色，揣摩少爷的心理。
少爷平日对府里的丫鬟也都冷冷淡淡，对於有心接近他的女人更是不假辞色，如今对一个小丫头却如此上心，真是少见哪。
小厮试探地问了句：「少爷，要不要让阿婶打听一下？」
墨眉略略皱起，洛阳的口气不太好，「多事，打听无聊人的事情做什麽？你没事可做了吗？」
小厮苦着脸，少爷心思难猜，做人小厮真难。
接连几天，那女孩都没出现，不过门口总是定时放着最新鲜的野果。
虽然讨厌纠缠不清的人，不过一旦事情的进展达到某个境界，也会让人生出好奇心来。
这一日，洛阳的脚步停在了那一小篮果子前，俯身捡起，半眯着眼看了这陌生的果子片刻，随意用手拨了拨。
侧目扫向魏府府邸的一处角落，那里一个小身影迅速缩回了身子。
许是心情不错，且那女孩的行为逗乐了他，洛阳漫步走到那小身影藏身的角落。
阴影笼罩住了小女孩瘦弱的身形。女孩把头垂得极低，像是不想让洛阳看到自己的脸一般。
她没有忘记洛阳对她的警告。
打量了女孩片刻，洛阳难得开口问了句：「为什麽总是送果子给我？」
女孩抬头，黑漆漆的眼睛对上洛阳的目光。
没有生气？
女孩笑了起来，露出白白整齐的牙齿，很开心地说道：「吃！」
「哦？吃了又怎样？」
「开心，笑。」女孩有些艰涩地开口，吐字有些困难的感觉。
洛阳挑眉，想讨他欢心，送了果子给他吃，希望他笑麽？
洛阳低头看着果子，随意挑了个顺眼的扔进嘴里。
女孩咽了下口水，期待地看着他。
空气仿佛都有些紧绷的感觉，连站在洛阳身後的小厮都感觉有些紧张。
嚼了几口，洛阳面无表情地将嘴里的果子吐掉，简单而平淡地做出了评价。
「难吃。」
脸上期待欢喜的表情瞬间黯然，女孩低下头，黑黑大大的眼睛里流露出无法掩饰的落寞和难过，她轻轻喃着：「不是哥哥，你不是哥哥。」
「什麽？」第一次听到女孩说出一句长而顺畅的句子，洛阳也有几分讶异。
女孩没有回应他，忍住眼眶里慢慢的湿意，越过他，慢慢离开。
「你站住，你刚才说什麽？」洛阳朝着女孩默默离开的背影问道。
没有回应，女孩像是没有听到一般消失在了魏府。
没有人敢这麽忽视少爷。
小厮偷看了眼少爷的表情。
沉着脸的少爷，阴郁地注视那丫头离开，可怕又诡异。
吃进嘴里的果子带着自然的清甜，残留在唇舌上的滋味却突然变得有些涩，仿佛那个丫头一直而来的笑脸，因为他恶意的评价而变得失落悲哀的神情。
※弱冠，即是二十岁……
被POPO拒之门外……一直登陆不上来。所以，只能暂时拜托朋友发文。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