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儿子，我想要听他说──我长大要跟爸爸一样！」掩不住得意的面容，「如果是女儿，我希望她能跟我说『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人，因为他跟爸爸很像』，这样我才会答应我女儿嫁给那小子。」即使是幻想，也遮盖不了对孩子的喜悦。这是耿漫喜说的。
「我吗？」商朔凛挑挑眉，「大概是……想听到小孩说『我爸爸最厉害了』这样的话吧。」
「嗯，我没想过耶，只是很喜欢小孩子放学後回到家，会很热情地冲过来抱住我，喊一声我回来了、好想你喔～诸如此类的。」何朗熙搔搔头，不好意思地形容。「不过我爸爸倒是有说过，他很怀念我小时後、会吵着要他抱，然後被旁边的人笑着之际，还说道『就算长大了，我也要爸爸抱』这样喔。」那应该是所有父亲最引以为傲的一刻了。
「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陈羿伦皱了皱眉，「突然这麽问……我只是很怕他有天会吵着要我生出了个妈妈给他。」
父亲的梦想，这次作文的题目，陈熙宁去访问了他所认识的几个大人。
「现在的学校怎麽都出这种奇怪的题目……」陈羿伦无奈叹道。
「可能是落实於日常生活中吧。」何朗熙笑着。
看看自己的笔记本，仔细嚼着每个人的愿望，思考了片刻後问了：「爹地，你知道我父亲的梦想吗？」抬头，笔直的眼神望向陈羿伦。
不用多加解释，在场的两位大人一致明白他指的是谁。
没料到他会这麽问，陈羿伦先是愣了愣，「不太有印象了。」他只记得……在宁宁出生没多久，大家聚在一块的时候，似乎有讨论过类似的问题，然而详细内容却还得花时间追溯。
「喔……」有些失望的语气。
※
产房外等待数位焦心等待的家属。
纪郡恩在接获通知不久後几乎是以飙车的速度赶到，「拥月呢？」一来即马上询问妻子的现况。
「来得倒是挺快的嘛，」商朔凛调侃着，不过没忘记给他最新的消息：「刚才送来时已经破水，现在进产房让医生接生了。」昵了昵紧闭的产房大门。
「你先别紧张，朔凛说那是权威的妇产科医师，拥月会没事、生出个健康宝宝的！」话虽如此，耿漫喜的表情反而更容易让外人以为里头的是他的伴侣。
「漫说的没错，坐下来等吧，光是我们在外头穷紧张也没什麽帮助。」管阡艾附和，示意纪郡恩先在椅子上休息，缓缓气。
一旁的陈羿伦则是维持一贯的沉默。
「羿伦，谢谢你。」平抚了紊乱的气息，纪郡恩轻声道。他听说陈羿伦是第一位发现者，用最快的反应速度叫了救护车，将安拥月送到医院。
「嗯……」垂低着头，陈羿伦仅淡淡回应。
担心、关怀又夹杂着期待的心情，复杂的心思环绕在众人之间，点缀成医院里头另外一幕的人生姿态。
直到门好不容易打开来、从中走出一位身着手术衣的医师，这才打破胶着。
「是个健康的男婴，等一下会送妈妈回病房，晚一点就可以去探望婴儿了。」他告诉大家，安定了一颗颗高悬的心。
「太好了……」终於松了口气，纪郡恩露出笑容。
「他好小，好像娃娃。」某天，所有人均聚集在一块，围着甫满月的婴孩，七嘴八舌地讨论。耿漫喜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奇妙的小生物，不由自主降低了音量，怕太大声会不小心吵到了他。
「以後你的小孩也会这样。」商朔凛瞄了瞄管阡艾已看得出来的肚子。
「欸，也会那麽小？」傻笑着。
「如果是女孩，可能会更小一些喔。」安拥月笑道。她熟练地替强褓中的婴儿换尿布、喂牛奶。
「是女孩呀……不管男生或女生都好，希望以後他们会很骄傲地说『我要跟爸爸』一样～」身为一个父亲最感到荣耀的时刻，无非是小孩以自己为荣的时候吧。如果要他亲手将女儿的手交入另外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士手中，他一定会哭的。
「还没当爸爸，傻态就出现了。」商朔凛不禁想取笑他。
「少来，到时候你一定也是这麽想的。」天下的父亲都是一样的，这家伙别笑得太早。耿漫喜白他一眼。
「你们是半斤笑八两。」管阡艾摇摇头，懒得制止男人间的愚蠢战争。
「羿伦呢？」不知怎麽地，矛头忽然转了个方向。
「嘎？」无预期成为大家的焦点，陈羿伦愣了半晌，「我没想过。」
「与其问羿伦有什麽『父亲的愿望』，我还比较好奇他喜欢怎样的对象呢？」耿漫喜歪着头思索，爆出这麽一句话，「还有朔凛也是，真没办法想像你们的伴侣的模样。」
「那就慢慢等吧。」商朔凛敲了他一记响头，对陈羿伦眨眨眼。
轻瞥了他一眼，随後移开视线，陈羿伦低下头，没有对这个话题多发表任何的言论。
「如果是我呀……」一旁的纪郡恩霎时开口，他凝望着刚来到人世不久的儿子，嘴角边挂着浅浅的笑容，「我希望──」
※
当时他後面究竟说了什麽，陈羿伦发现，此刻他竟然想不起来。
饶是时间总会模糊掉些许记忆吗？许多他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忘记的事情，却在类似的回忆之下发现遗忘并不如想像中来得困难，也没预期中伴随难堪的痛楚。
看着如今已经逐渐成长的小男孩，五官轮廓印上了那两位友人的影子，某些淡去的情感如今已然昇华，剩下的唯有名为「幸福」的感觉。
「不管他的梦想是什麽，总是希望你平安快乐地长大。」轻漾着笑意，他搓搓陈熙宁柔顺的黑发，如此说道。
而这亦是他最大的愿望。
「爹地～」闻言，陈熙宁紧紧抱住陈羿伦，将整个身体重量埋入他怀中，磨蹭并撒娇。
「你喔，再不去写作业，看等一下什麽时候可以睡觉！」如此威胁，不过少了丝责备意味，陈羿伦眼中悄悄透着宠溺。
待陈熙宁好不容易离去後何朗熙这才把压抑许久的疑惑问出：「你真的不记得郡恩的梦想了吗？」
他猜想或许陈羿伦还有什麽忌讳，才暂时隐瞒住宁宁。
「嗯，不记得了。」摇头，他坦言：「应该是没忘，但就是想不起来……我只记得……」只记得他说话的神情，很温柔。
那是引以为傲的神情，衷心期盼自己的小孩诞生。如果是他，定能给宁宁更完整的爱吧。
「现在宁宁的父亲就是你。」没忽略那抹迅速闪过的落寞，何朗熙轻捧住他的下巴，在他秀气的脸颊上烙下一吻，「他得到的爱不会输给任何人。」
「我知道。」那不是安慰。陈羿伦淡笑。
所有的父亲都希望孩子可以幸福，他们都是，纪郡恩必定也一样。而陈熙宁的确是幸福的，相信他若知晓，将会露出和那天相符的、温柔和煦的笑容吧。
『我希望小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