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彷佛还能感觉到艾的温热。
在入关之前,我们的手都是紧紧握在一起。
我怎麽就这麽的控制不住呢。
明明早就在心里面打算好,不管发生了什麽事,也要装作没任何变化地离开。
明明和自己约定好了。
却在那片黄昏下告白了,明明打算以开玩笑带过这个告白的,却还是忍不住吻了她。
「我到底在干麻啊。」
这不用想也知道啊,这只会是悲伤的开始吧。
远距离什麽的最难熬了,下一次的见面,也许根本不会有,难道要一辈子这样吗?
然而手心残余的温度是那样温暖,温暖到让我有了不知道哪来的自信,认为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柏拉图式的伴侣。
这短短的三天旅程,像梦一样。
到底当初我怎麽会有那个冲动花了存款来这里呢?或许只是单纯想要见她一面,想要跟她这样短暂的,相恋。
当飞机逐渐的起飞,我看着机身慢慢离开地面,盘旋到了空中俯视着美丽的高雄港湾与夜景,我的鼻子一酸,才刚刚说再见,我就已经开始思念了,该怎麽办?
*
回到家後,在打开门的刹那,好像还能闻到一点点晴也的味道,那淡得几乎闻不出来的男性香水味,悄悄弥漫在这间屋子里,我一直没有发现,此刻却明显得想避也避不掉。
「嗯,他真的来过。」喃喃自语後,惊觉自己已经习惯用日文了。
我闭着眼睛,重新回忆了一遍,今天在西子湾那冲击性的画面,好冲动哪,那一刻的我们,忍住就好了,彼此都知道的啊,这种恋情根本不可能,却还是想要握住当下,是不是很愚蠢呢?
我回到房间,打开写了一半的歌词,没有任何多余杂念,我打开了音乐一句句地将剩下的部分完成。
如果那是爱为何还不安明明想依赖却怕你逃开
如果不是爱心跳为何会不安失眠整夜却还不明白
重听一遍跟着唱过之後,或许是歌词的意境写的是这几天我们暧昧的气氛,我竟然有点鼻酸。
「你才刚刚离开,我就已经在想念了,这样撑得下去吗?」我打开掌心,几小时前曾经紧握着的温度早已不在,整间屋子莫名空荡,这个晚上也寂寞得特别难熬。
我把歌词传给了他,或许他还在机上无法收到,不想让自己从今天开始变成只会夜夜等待的傻瓜,我索性躺到床上去,脑海里回想着我们在候机室里的对话。
「搭飞机来的时候,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看着机身渐渐藏到了云里,在高空翱翔的感觉,就好像自己真的在飞了。」我们一起看着外头停放的飞机,他说。
「那感觉如何?」
「才发现飞翔也不过如此,而且要飞这麽高,摔下去一定也很可怕吧。」
「怎麽感觉你话中有话?」
「我想说的是,我好像懂你之前说过的意思了,不再执着於想要到那片天空,仰望着,就够了。」
「因为,那只是一种信念啊。」我浅浅一笑。
「那麽,我们一起把这份信念,传达出去吧。」
「回去之後,保养好嗓子,准备练歌了。」
「这麽有自信今天写完?」
「也不想想我是谁。」
「时间到了。」
「嗯,快去吧。」
即使再怎麽不希望他走,那一刻我只能沉默目送,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因为怕说了,我一定会忍不住,不是让他留下,就是换我冲动去日本吧。
次日一早,我在睁眼刹那,迷迷蒙蒙打开手机,点开脸书对话框才发现,晴也还没已读我的讯息。
我叹了很大一口气,肩膀失望得都垮了下来,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业非常多天,距离付房租的日子,也不远了。
「我的天啊……」这种糟糕的现实,让人不想逃避都不行。
「工作、工作啊啊啊!」除了歇斯底里的乱吼乱叫,好像也没有别的发泄方式了。
最後,我还是得跟现实妥协,乖乖买份报纸,去楼下的早餐店边吃边看。
「这麽早起?」
「咦?静纯?」对於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感到惊讶,「你怎麽会在这里?」
「我来自家附近吃早餐也需要解释吗?」她似笑非笑,自然地在我对面坐下来。
「我都不知道你住在我家附近。」
「因为这并不是很重要啊。你在找工作?」
「对啊,不然我这个穷作家快要饿死了。」
「有兴趣让我介绍吗?」
「咦?」
「我朋友那刚好在找专栏作家,要不要试试?」
「专栏作家……」
「当然不是像周刊那麽火红的杂志,是属於比较人文的,我记得他那边正缺一个写些社会议题的作家,想不想试试?当然,我知道那跟你写小说是完全不同领域。」
「我……」老实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有办法担任这种专栏作家,跟小说无关的作家,虽然我的小说常常写些社会事件的东西,但专栏又不同了吧。
「慢慢考虑一下,如果愿意就先写一篇来,你传给柚子就好。」
「为什麽要这麽帮我?」
「这不算帮忙吧?也要你有办法担任才行,先走了。」才吃了几口的蛋饼就这样被遗留在桌上。
「我真的有办法吗?」不行,不能老是这样了,做什麽决定都犹豫半天,老是怀疑自己,这样的我被晴也知道了,一定也会失望的吧。
而且,专栏作家听起来应该有不少的酬劳吧。认真写,是不是就能快点存到一笔钱去日本呢?还有因为算自由业,到时也不用请假!
「决定了,做吧!」吃掉最後一口早餐,我下定决心。
我快速去超商买了几份不同报社的报纸,回家打算先来翻遍所有的社会版,全部看完後,已经是中午了,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买午餐时,一个自己滑着轮椅的老婆婆,在店门口询问着有没有人要买点牙刷跟一些简单的日用品,我看见许多排队的人,有的礼貌笑了笑,有的则装做没有听见。
我知道我快要破产了,我也很犹豫要不要去跟她买点东西,可是看到了她瘦弱的模样,而我还健健康康甚至有钱在这排队买饭,我便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自私。
什麽时候人心冷漠成这样了,独来独往就算了,曾几何时,我们对周遭的一切都这麽漠不关心了。
「婆婆,这些怎麽卖?」我走向前开口询问,每种都各买了一样,把皮包甚下的四百多块都花光,剩下几十块刚好可以买个便当饮料。
婆婆泛着泪地道谢,此时排队的人群里,也终於有几个人走过来购买。
提着买好的便当,我回头又看了婆婆一眼,她正忙碌且细心地替每个客人把东西装好,然後用最感恩的语气道谢。
我想,我知道我要写什麽了。
回家之後我花了两个小时敲打出一篇五千多字的文章,其实这篇文章也没有做过多少资料,只是单纯把中午的插曲写下来而已,自己校对一次後就传给柚子。
闲下来的同时,我才继续思念起,远在日本的,他。
好想赶快跟他分享这一切喔,此时的他,在做什麽呢?遇到什麽好笑的事,还是正在跟谁聊着怎样的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