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马小玲伤重昏厥,毛平颇觉凄苦,他本可趁隙一击要了她腹中孩儿的命,可马小玲声声恳求的表情又让他无法下手,无可奈何之际,此事只得容後再说。结界一收,何有求与况天佑早迫不及待奔来,况天佑立时扑到马小玲身边,又是忧心又是伤痛,搂着已不愿放手。
「师父,我们在结界外都看到了,您身子怎麽样?」何有求连忙搀紧。
毛平点点头:「你们也赶来了。我不要紧,先把小玲带回天逸堂去,魔星的事回头再说。」
待回到天逸堂,何有求下了几道咒语圈住马小玲,严防逃脱。毛平慎重坐在屋角,不发一语,似若有所思。
况天佑瞧了马小玲一会儿,才走近毛平身前,苦道:「毛师父,我想您知道我是谁了,我就不多介绍自己。我和小玲虽不得已沦为殭屍,但始终从无作孽之心,尤其是小玲,她自小受祖训教诲,更是严待自己。她自小就牺牲许多,我自问从没给过她什麽,如今唯一给她的,就是我们夫妻俩从来不敢盼望的孩子。我求毛师父看在小玲已失去这麽多亲友的份上,替她想个办法保住孩子,就算要我去抵偿、去填命,我也甘之如饴。」况天佑说完,连忙跪了下来,重重磕头。
「我怎能受你磕头呢。」毛平大愕,赶忙扶起了他,「你况天佑的大名,我是如雷贯耳──不,该说是况国华。当年你义助丹娜铲除将臣,自己反受险境而沦为殭屍,这件事我没少骂过丹娜。我原还担心丹娜的莽撞让世间生出一个祸患,但你天性纯良,我几番暗中打听,便知你与众不同。这些年来,你几次消弭人间大难,我心中感愧无比,照理该我向你磕头才是。」
「毛师父,我不介怀受不受答谢,这只是我原该去做的。但是这一次,我知道是毛马两家的忌讳,就是小玲,我也知道她心中仍对此事犹豫,在苍生与亲情中苦恼。我只盼毛师父帮我夫妻俩这个忙,让小玲保住这个孩子。」
毛平大叹一声:「天佑,你知道何谓魔星吗?」
「我知道,所以我也清楚毛师父为何如此为难。」况天佑连忙点头。
「你只知其一。」毛平微微苦笑,不一会儿,连笑也挤不出来了,「魔星如此嗜血,清楚的说,就是你夫妻俩无法给予孩子养分,你们的血是死的、是阻滞的,所以魔星只能从外撷取。但从外撷取,一个人的鲜血不足以充分满足魔星,你试想一个女人怀胎九月,要给足孩子多少养分,而殭屍怀孕期短,要在这短短时间就达到普通女人能给胎儿的养分,那可是数不清的人了。」
「这说的还只是魔星出世前的准备而已。当魔星有充足的人血,他便有自主意识,随时可能控制母体,作出些我们无法预料的事,小玲的危险不是你我能想像。我毛家先人诛灭过魔星,就曾亲眼见识过母体受控大肆为患,这就是魔星天性为恶的表现,而最令人无法作准地,就是我们无法保证魔星肯安安分分长大。你们因沦为殭屍,虽说魔星是在小玲肚里,但让魔星茁壮的并非小玲,而是无辜之人的血,魔星对母体又有何情分可言,充其量只是处安胎之地而已。吸足了血的魔星待长成後,如何还能抗拒鲜血?」
「不......不会的,我就认识过一个魔星,他并没这样对他母亲......」况天佑听了惊愕地难以相信。
毛平又道:「你是说尼诺吗?不错,他的确是个例外,但应求当年替那女人接生的时候,凶险情况你并没看见。尼诺几乎要控制母体,幸而那女人及时制住魔星,伤了魔星,才勉强将他生下来。」
何有求怔道:「师父,怎麽这些事您都知道,我还以为您和大哥没有联系......」
「应求又不是你,他做事一板一眼,哪像你满肚子艘主意,他就是懂得随时向我禀告,只是我没回应罢了。」毛平白了一眼何有求,又岔了话,对况天佑道:「天佑,如果你夫妻俩执意要留住魔星,我劝你要三思。你的请求我愿意试,但只要小玲有稍微不对劲,这点就要请你谅解了,我可能无法再保孩子。」
「为什麽,我和小玲失去的还不够多吗?为什麽我们要牺牲这麽多,甚至连孩子都不能保住,难道就只因为我们是殭屍……」况天佑凄苦不已,眼眶早泛了泪。
何有求拍拍况天佑的肩,安抚道:「天佑,你先别难过,师父既然答应你愿意试试,不到最後关头,就不会轻易牺牲孩子。也或许老天爷就是瞧在你夫妻俩已牺牲许多,才让你俩有了孩子,我们不妨就先往好处想,用最坏情况作准备,这样一来,不论结果如何,该怎麽取舍你也能有所决定。」
况天佑轻轻点头,愁苦依然不减,他缓缓走近马小玲,望着她的神色许久,不由得感到伤苦。他暗暗向老天爷默祷,盼望小玲是如此坚定要保住孩子,如果她肚里的孩子知悉,就让这孩子感念到小玲的母爱与不舍吧。
蓦地,况天佑手机大响,匆忙回神,接起手机这麽对话几句,却听他突地嚷道:「我们都在天逸堂啊,复生并不在这里。」何有求只觉有异,忙不迭凑近了来听,一会儿见况天佑挂了手机,忙问:「复生怎麽了?」
况天佑疑道:「宇苍说,复生随月甄走了,只知道天逸堂出了麻烦,於是他们就过来瞧瞧,但是我们明明在这,哪有什麽麻烦?」
「天逸堂有什麽麻烦……算了,我打给复生问问。」何有求拨了手机,只是等了许久,仍依然无人接听,忍不住喃喃自语,「奇怪,这两个在搞什麽?」随後再拨给月甄,依旧没有回应。这麽拨了数通,何有求也越感不对劲,这大半夜,两人能上哪去。
「有求,找不到复生吗?」毛平也急。
何有求匆然一笑,不好让师父担心,便道:「可能两人来瞧这儿没什麽事,便一块去吃夜宵了吧。师父,您别急,复生再如何贪玩,总会回家睡觉的,晚些若小玲没什麽异状,我就去酒吧瞧瞧。」
毛平摆摆手道:「总是不安心,这儿有我跟天佑,你就先出去找找,去他平时会去的地方。」
「好,那徒儿先去找找好了。」何有求点点头,转身拿起了外套,正待离开,手机这时却响了几声,见是复生的号码,才笑,「肯定知道我们找他了,才赶紧传个讯息来,连通电话也不敢,一定是怕我骂他......」未料何有求一见,立时垮下了脸。
况天佑即知不对,匆问:「出事了?」
「师父......」何有求脸色顿白,举起手机给二人一瞧,竟是复生被捆绑在椅上的照片。
「是我的乖徒孙哪......」毛平抢过手机一看,当即就快心脏病发。
况天佑焦急不已:「只有这张照片而已?」
何有求才勉强点完头,讯息又再度传来,这回是寥寥数字,「要我带皇极惊世书交换复生?师父,这要我们交换前去的地址你熟悉吗?」
毛平匆匆一看,深邃的双眼逐渐变得空洞,好似被回忆缠上,一会儿,他才缓缓吐出:「有求,月甄是什麽人?」
「月甄,她没什麽特别啊......」
毛平陡然间怒道:「仔细想想!」
何有求颤了颤,忙道:「应徵她的时候,我问过她一些家世背景,她提过双亲已逝,现今只与爷爷相依为命,但她爷爷失智,多年在疗养院居住,月甄才会一个人生活。还有……还有我问过她为何会想来此工作,她是提过小时曾受爷爷薰陶,因此对相命卜卦颇有兴趣,就……就这麽多了。」
毛平冷冷道:「她姓什麽?」
「姓颜。」
「颜......」毛平紧紧闭起了双眼,彷似受了打击,咬牙切齿,「是颜宗烈的孙女吧,唉,真是孽缘,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