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天佑两头苦,一边是熟睡未醒的马小玲,一边是性命堪忧的复生,手背手心都是肉,可偏偏同样危急,无论选了哪一边,都无法教人安心舍下另一边。何有求也是一般愁苦,马小玲何时醒转未可知,就怕他前脚去救复生,马小玲突地苏醒,师父年岁已长恐难再有体力防御第二回。
况天佑急道:「毛师父,这叫颜宗烈的是什麽人,他为何要绑走复生呢?」
毛平皱眉道:「总之是我茅山派不愿纠葛却总是断不了的孽缘。唉,复生得有人救才行,我思索着,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这里由你们看着。」
「师父,小玲现在狂性大出,没有您镇着,我和天佑怕是措手不及,不如让我去。我信得过月甄,无论她是被动还是自愿,只要我劝得下她,复生便有几成生还的机会。」
「你们不用这麽紧张。」毛平不由得苦笑,「复生不会有事的,颜宗烈不是十恶不赦,就是输不起。几十年前,他输给我十一回,气得他快呕血,临走前跟我定赌,说道这第十二回的比斗定要风风光光赢过我一次,不过我却是没再见他出现过,原来是病了。这趟就我去吧,我估摸着小玲一时半刻还醒不了,只要她周身的咒法不解,要逃出来也没这麽容易,你们安心等我回来。」
何有求忙道:「师父,复生是我的徒弟,理当由我这个作师父的去救,不能让您走这一趟。何况颜宗烈这个人若如师父所说这般输不起,您去了少不了又得比斗,您才与小玲斗上一回,该好好歇息才是,无论如何您都得养足精神,毕竟小玲才是眼下最急迫的事。既然复生并无性命之危,不管我此行前去是输是赢,颜宗烈料想也不会与我为难,只要处理好小玲的事,您再与天佑赶去应当不迟,总之我会见机行事。」
毛平思索片刻,终点头道:「好,你就去吧,我瞧月甄这孩子性格不错,此事多半是受她爷爷所逼,只要能说动她,就能少动干戈。还有,颜宗烈这人狡猾,道术虽是普通也没啥资质,可姜是老的辣,你别轻敌。」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房拿皇极惊世书,好教他卸下心防。」
几分钟後,何有求已准备妥当,临出门之际,况天佑连忙道:「有求,复生就麻烦你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危。只要小玲没什麽异样,我一定即刻前去,你能拖便拖,不到危急千万别随便出手。」何有求匆匆一笑,拍拍况天佑的肩当是答应,随即离去。
送走了何有求,况天佑依然不安,马小玲之事迫在眉睫偏偏又徒生枝节,没了何有求在此,他始终感到不妥。这颜宗烈到底是何来历,况天佑光想着就不由得气恼,忍不住又问:「毛师父,这人消失了几十年後莫名又出现,您不觉得怪吗?」
毛平叹道:「他消失几十年,我还觉得松口气呢,哪想去查他出事没有。怎会想到他是这麽顽固,几十年後,还让他後人来跟我为难。」
「你们当初到底是怎麽结下梁子的?」
毛平面有苦涩,迟迟不答,这来由连何有求也不知悉,想必是他心中的一个死结,原想当事人失踪也罢了,未料这个结几十年後依然还是得解。半晌,毛平重重叹了几声,语重心长道:「我跟他是几十年的朋友,可偏偏这场缘分,就在我一意孤行下,从此成了化不开的孽缘......」
一个多小时後,何有求驶车进了乡区,夜半寂静,两旁树梢还能听见虫鸣,他望着前方,几户人家的灯火闪烁,忽明忽灭,正是好睡之际。一会儿终於抵达会见之处,何有求谨慎下车,环顾周遭,这间三合院暗得查不出里头有何诡异,他不敢莽撞闯入,想确定是否有无机陷後,再小心拜访。
这麽绕过三合院两回,何有求确定外头并无布下诡计,正想从大门进入,哪知前脚才迈,屋檐上头一盏电灯顿时亮了,彷佛早知他到达。何有求心想,既然敌暗我明,倒不如光明正大前去拜访,来者是客,对方总要留三分情,纵要出手,也得将此人引出,秤秤他的斤两再说。
这麽一想,何有求大大方方进屋,果不其然,屋内霎时灯火通明。复生无恙地被捆在椅上,却是给蒙了嘴,见师父来想喊也喊不出,激动地挣扎扭动。
何有求示意复生稍安勿躁,随即朗声道:「月甄,你出来吧,好歹相识一场,你心底纵然有事,我们都可以好好谈。」
「师父,对不起,发生这种事我也不愿意......」月甄从後堂内缓缓走出,待走到复生身後才停了脚步,「我想我们没什麽好谈,只要师父照我讯息所说,交出皇极惊世书,我马上就放了复生。」
何有求掏出皇极惊世书,举书在手,微微一笑:「你既然想要这本书,在天逸堂的时候就可以开口,我也没这麽小气不允你看,犯不着为这本破书伤了彼此的交情。」
「师父说得很大方,可惜却是言不由衷。」月甄摇摇头,完全不理会何有求的示好,「我几回藉故闯进内堂,你一见我,随即迅速收进柜里,我真开口问你借,你会不怀疑我吗?」
「好,既然你把这本书看得这麽重要,行,在我心中,徒弟最重要,我们就一手交书一手交人。」
月甄听了颇为怀疑,想是没料到何有求会如此轻易答应,一时间反不敢点头。何有求冷笑几声,开口激道:「你敢绑了复生,却没敢答应跟我换人吗?也行,你既然这麽防我,我就把书放在你我之间,我再不往前走一步,等你取了,就放人。」何有求说一是一,果真将书搁於两人之间,随即退回原处。
月甄自始至终不敢大意,一会儿瞧瞧何有求,一会儿又盯着地上的皇极惊世书,暗暗盘算自己的有利处境。半晌见何有求并无趁隙的举动,月甄主意一定,立时冲了前去将书拾来,又连忙退回复生身後。月甄拿书在手,紧张顿时卸下不少,见何有求仍无往前一步讨人,心中反不由得有些怪责自己多疑。
何有求笑了笑:「可以放人了吧,你要是还担心,放心,只要放了人你随时可以走,我绝不追讨。」
「好,我马上放人。师父,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辜负你的信任,我也希望师父说话算话,不要再追来。」月甄深吸一口气,立时解去复生口中的布,复生嘴巴一松,忙不迭大嚷:「月甄姐,你别作出糊涂事,师父会失望的!」月甄毫不理睬,匆匆解开复生身上的绳子,用力将他往前一推,转身就要逃。
「月甄,看在我们共事的情分上,你让我问清楚一些事行吗?」何有求俐落扶过复生,随即喊住月甄。
月甄匆匆转过身来,却是不愿再瞧何有求一眼,只道:「你想知道什麽?」
「颜宗烈是你什麽人?」
月甄抬头迎向何有求的目光,正色道:「是我爷爷。」
「这麽说,是他吩咐你要取走皇极惊世书了?」
「这不关你的事。」
何有求轻轻点头:「是不关我的事,不过这关你爷爷的事。」
月甄疑道:「什麽意思?」
「他吩咐你取书的时候,难道没告诉你,要怎麽紧紧把书拿在手中吗?」何有求嘴角一笑,随即双手合十,跺地一踏,却听一声敕令,何有求双手大摊,月甄手中的皇极惊世书陡然间跃於头顶,在上空旋转不停。月甄脸色一白,着急伸手捕抓,何有求两指一出,皇极惊世书立时分出十数本,在房梁直打转。
月甄惊惶失措,本本书分厘不差,彷佛生出无数本皇极惊世书来,教她怎麽也分不出真假,一时间只能怔怔望着顶上。何有求突地大喝一声,十数本书接二连三落在手中,却似融合,转瞬间仅余一本。何有求见机不可失,如箭一奔,绕到月甄背後,立时扣住她的双手。
「请你爷爷出来见个面吧,月甄。」月甄怒哼一声,正欲使出手技,想反将一军。未料何有求踢她下腿,反以固技牵制,逼得月甄动弹不得,笑了笑,「别浪费力气了,我身为驱魔师,怎可能不懂自保,我学的比你还精。还不如请你爷爷出来说话,他与我茅山派到底有何恩怨,就趁今日全数说开,往後井水不犯河水。」